应该是车子的後座,神智稍微的清醒,但是身体依然使不出力,赤司很乾脆的就没动弹,前座两个男人说话的声音传来。
「给你,面包。」
「哦。」
「那袋是宵夜吗?」
「不是,老大说是给後面那个少爷的,我们干嘛对一个被绑架的人那麽好啊?」
其中一个男人开了窗,点了菸,哼哼两声说:「老大还记得他两天没吃饭了咧。」
开车的男人似乎不以为意:「老大做事自有他的理由,你不服吗?」
「那倒不是,只是奇怪……我们只能吃面包,他居然可以吃便当。」
抽菸的男人忿忿不平,生气的说:「……还不准我多抽菸!」
赤司有没有受到什麽不人道的对待他自己最清楚,而现在也自有一点猜测,听到这里他微微一顿,感觉不像是真的要绑架。
但是,还是要判刑的。
有点可惜。
车子大约是开了好几个小时吧,赤司早就失去了时间感,也不晓得身处何处,他们就连移动过程也不让他落地,一定是扛,也不在意他是不是醒着会不会听见,依旧该干嘛就干嘛,赤司醒着的期间依旧是黑布裹面绳子绑缚,但就是没听见他们有联络任何人,彷佛只是派了两个人专门看雇他。
移动过程又换了三辆车,给他打了两支药剂,时间很久,他很无聊,睡睡醒醒睡睡,前座的两个男人依旧谈天说地,聊天气聊日剧聊新闻聊女人,但没说要把他怎麽样或是怎麽联络,只有中途询问他要不要去厕所,喂了他吃一顿饭,一个便当一个冷掉的汤,当然也不在意他的肠胃会不会不适。
车子的速度慢了下来,开车很稳跟开车很快还是有差别的,这点差别赤司还能分得出来,前座的男人下车开了後车门,温度有些低。
大概是日夜温差大……入夜了啊。
男人一边扛起他一边简单的说:「我们要在这里过一晚,你安分点。」
鼻尖传来林木特有的气味,至少让他知道已经远离了都市。
另一个男人开口却不是聊天而是问他:「喂,少爷,饿不饿?醒着就回个话。」
赤司偏头辨识了一下声音的方向──尽管这没什麽意义──他虽然觉得很不舒适,但莫名地笑了:「你们对俘虏都这麽温和吗?」
问话的男人似乎微微一楞,脱口而出:「我们以前也没干过这种事啊,总之你配合一点。」
扛着他的男人不知道是不是一直都是同一个人,每次都是毫不费力,但也毫不温柔,闻言道:「你这样问他是要怎麽回答你,多准备一份就是了。」
先前说话的男人声音已经走远,兀自碎碎念:「切,是不是有先搬了棉被来啊,该不会少爷有地方睡我们得睡车上吧……」
扛着他的男人主动说:「你要再忍两天。」
「你其实不需要跟我交代这些。」
「反正你早晚也会知道,希望阿奇没事就好了。」
男人道:「我们是绑架犯,要有犯人的样子。」
所以整件事情果然另有玄虚,赤司没有追问,晚餐被喂了一个热过的便当,都这种处境了,被男人喂饭什麽的没空计较,赤司在意的是别的地方,他要不是安全的,就是之後必定会死……他的话就会这麽做。
过夜的地点是没人的小木屋,他们只是给他换个绑法让他可以躺着盖棉被睡觉,夜里赤司没听见声响,也没听见呼吸,没人监视他。
黑子的呼吸总是很浅,又很安静,相较之下别人的声音就很容易分辨,那两个男人真的睡在车上?
这世上还有这种绑匪吗?
赤司没有什麽睡意,但他知道他需要休息。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听见了很细微的声响,看不见的黑暗中传来了很轻的脚步声。
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带着笑意:「还真的呢,都不用认真闻就能闻到。」
闻?
赤司开口,声音沙哑但依旧温和:「……谁?」
「啊,你真的醒着啊,你就是赤司吧。」
「你真的醒着」──所以他被绑成这样,对方知道他没睡?
带着笑意的声音很低,手指轻轻按住他的手背,让他知道自己的位置。
「我是黑子的朋友……就算这样说,你也不会相信吧,我属於特殊部门,目前跟警方合作专门追踪你的位置……就是所谓的特警,我的鼻子比狗好一点罗。」
似乎如此介绍自己不是什麽问题,他的声音明快清亮,但是很低,就是只有他能听清楚的程度。
「黑子的朋友」及「黑子的远亲」这样的说法,在这几个月内,赤司已经听了好几次了,几乎不用想就能知道是「什麽」,但现在似乎不是什麽「叙旧」的好时机。
赤司说:「他们……可能不是真正的绑匪。」
「我不能告诉你案子进展,不过你似乎心里有底?」
「他们领头的人对我和父亲都很熟悉。」
赤司停了一下,说:「我还不能走,你能帮我跟黑子带话吗?」
「可以,没有问题,稍微等我一下。」
年轻的男人轻笑了一声,赤司等了几秒,他才说:「好了,你可以说了。」
赤司说:「哲也,绑架我的人,可能是父亲的旧识,或是过去的属下,但我没有什麽事,你不要担心……抱歉,你送我的球鞋我弄丢了。」
停住,男人隔了几秒才问:「这样就好了吗?」
「这样就可以了,谢谢你。」
「真的不走?」
「他们不是真的要绑我,我也不晓得他们的目的,但是我突然不见了,会打草惊蛇,再说我目前也没有生命危险。」
赤司平静的说:「而且,你还是会一路跟着我的吧?」
没有猜测而是肯定句,年轻的男人嘴角勾出一抹戏谑的笑意。
「我倒是想赶快下班……好吧,照你的意思,刚刚的话也传给黑子了,啊,有人来了。」
男人说完声音脚步呼吸及手指的触觉都消失了,过了两个呼吸,传来门打开的声音,脚步声走了进来,停住片刻,又走了出去,那两个人中的其中一个男人没有发现刚刚这里多了一个人。
又隔了几秒,突然又听见那细微的脚步声。
赤司想,应该就是给自己听的,果然在一个呼吸後突然听见他带着笑意的声音小声说:「忘了跟你说,虽然你现在的情况有点严峻,不过事情结束後记得多喝水多洗几次澡,可以多少稀释你身上的味道。」
他身上的味道……没洗澡的味道?
还是黑子的味道?
赤司沉默下来,吸血族特警依旧语带笑意,用着听起来很年轻的声音和明快的语气,好像知道他在想什麽般笑着补了一句话。
「黑子的味道当然也有,但我说的不是那个,虽然就算你天天洗澡也多少闻得到,但是不洗澡的话更容易闻了……你身上有两种不同精液的味道,我的鼻子都快被闪瞎了。」
鼻子会不会被闪瞎赤司不知道,但黑子从来没有跟他提过。
赤司一怔,说:「你说的……哲也没有跟我说过。」
「他刚进成长期呢,各方面都很不稳定,你别为难一个刚进成长期的小鬼,你到现在都没被咬我才觉得神奇。」
男人笑着拍了拍他:「你说的对,我还会跟着你的,而且我好像有点知道为什麽大家对你的评价还不错的理由了。」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你该死之前我都不会让你死的,安心睡觉吧。」
然後他再没说话,黑暗中呼吸触觉都再度消失,就像是从来没有人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