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若莹眨了眨眼。
她按照往常时间回峰,才刚到峰门处就听见一阵吵杂,快步过去却见到奇怪的场面——未亭和幽果把哭着的叶星云架住,阿刻手拿着叶星云的剑,面对着叶星云……
这得是什麽杀人大恨的事啊?
当然依照她对他们的了解,也不可能是现场看到的那般,例如三人联手要取叶星云的命之类的。
但她还是因不解而惊讶的发问了:「你们这是……发生什麽事了?」
阿刻会意到现在形势——俨然的要谋害小师弟的现场啊!赶紧把剑扔掉,忙喊:「真人,冤枉啊!」
冤什麽了啊!未亭白眼他,未免继续把事弄得更乱更糟,他朝萧若莹简洁道:「星云要自残。」
「什麽?!」
之後守门的事交给那三人协调处理了。
此刻叶星云被带回枫叶居,端坐在邻近火红枫树的居室内,窗子未阖上,一阵清风恰恰迎来,飘零了几片枫叶至桌面上,状似凄美。
萧若莹抬头,看着对面正抽抽搭搭哭着的弟子。
桌上放了他腰带上原本挂着的普通储物袋,以及手腕上被取下的储物腕带,外加之前送给他的两枚储物戒指……根本是变相的把他能够隐藏东西的物品都安放在桌上肉眼可见之处了,以免他如他们所说的——再自残。
「咳。」
第一次处理这种状况,萧若莹轻咳了声,一一在桌上放了四张帕子。
拜那夜所赐,她现在随身帕子已不只一条了,随身空间也有准备一叠,一直想着或许哪天会有用到,结果……还真用到了。
叶星云拿起桌上帕子擦泪,口里含混不清道:「多谢真人,我洗乾净定会还给你。」
之後继续哭。
再然後,说着同样那句话:「多谢真人,我洗乾净定会还给你。」伸手又再抓第二条乾净帕子。
呃,哭得眼都红肿了,怪可怜的。原先萧若莹想让他充分释放自己情绪,之後再来安慰和开导并了解这件自残起因,但没想到……叶星云哭着哭着,好似没尽头啊。
前世的男主角叶星云,有这般哭包的吗?萧若莹此刻满脑子不解。
在叶星云魔手要伸向第三条乾净帕子时,萧若莹轻咳了几下的给自己调了音,接着纤白的手覆盖在他的上,用自己那最温柔可人甜美且百试百灵的嗓音问道:「星云,到底发生何事了?可以同我说说吗?」(灵验者:萧正河、范思思)
或许是这声音真的太过於温柔,也或许觉得自己什麽都不是,不过一个外门弟子却还妄想留在真人所在的芎林峰内,真人费尽心思帮人代养徒弟罢了,自己就得寸进尺想永远留在这儿,这种不恩不义的想法实在可耻!可厌!
眼泪流的越凶,叶星云用力抽起了手帕,边擦边隐忍的哭喊:「多谢真人,我洗乾净定会还给你!」
阻止不了第三条手帕命运的萧若莹:「……」
当她视线惋惜性的望向第四条手帕时,悲伤至极的叶星云似乎恢复了镇静,用着红通通的大眼看她,不甘问道:「无论如何……我真的不行吗……」
「嗯?」
她还不清楚始末呢,因为听到他要自残,三人表情又是诡异,因此只好先把叶星云给带来安全的她这儿,可还没来得及问清刚刚是何状况呢。
但她隐约听到,星云似知道自己要把他引荐给朝期哥的事儿了……
原本想说待朝期哥回派,自己邀请他来芎林峰一坐,然後让他见见星云……若两人对眼了,就送些饯别礼,欢送他俩的离开。虽然心底会有些落寞。
但若彼此没对上眼,那也没差,不打紧。毕竟他们的缘份是八年後才开始的呢,自己就先帮忙代养着,她看叶星云这名刻苦耐劳的小弟子,一直很是顺眼。
却没想到……
「真的、一定得离开芎林峰吗?」
呃,当然得离开啊。你未来要进去的,是有朝期哥在的肃清峰啊……
但现在这般状况,好像不适合太斩钉截铁的话语。萧若莹只好沉默了。
可沉默归沉默,眼睛却不会骗人。
瞧见萧若莹的眼神漂移,叶星云心下猜测成真,更是泪流不止了。
啊啊,又惹哭他了。
晤,多了七情六慾,自己果然很不擅长说谎啊。她一直都对处理这般的事感到棘手,以往都用冷脸带过,知道的人就知道,不知道的人继续让他误会,反正对她也没什麽影响,但自从自己落入那样悲惨的境地後,才知道这一切的冷眼旁观或是无动於衷,都是不对的。
尤其他身为派内第二位的芎林峰掌座,还身居掌门人亲妹身份……
萧若莹轻叹了口气,道:「星云……」
叶星云抹着眼泪,哽咽道:「真人可还记得,那晚火焰树下,星云提过,星云不想入自己不愿意进去的峰……吗?」
萧若莹顿了下,缓缓点头。
叶星云委屈的说:「星云只想……进入芎林峰!」
他忽然上前,两手握住本来还放在原来第三条帕子位置上的萧若莹的手,郑重道:「星云只愿进芎林峰!那时皆出我所愿!我的一字一言皆发自肺腑!矢志不改、终始不渝!」
他哭喊着:「真人,您收我为徒好不好?就是一辈子外门也可以,不要把我推给其他人好不好?」
萧若莹很想要展开强烈的,不容置喙的气势来劝退他这般的固执,但对着哭成那样的叶星云,又半分气势都起不来。
她讷讷道:「星云,如果你只是留恋於我这段时间对你的照顾,那大可不必。你离开我的峰後,终究还是凌霄派门人,你有空还是可以来探望我,我也还是会待你如初,有空也会指点你的修行,所以……」
叶星云喊道:「不一样!那都不一样!全部不一样!不是芎林峰……就不一样!」
双手上的颤抖出自於叶星云,他哭求道:「我不要离开芎林峰,绝对不要……拜托……真人,让星云留在这里吧。我就只想待在芎林峰,哪儿都不想去……求求您……」
萧若莹叹气:「唉,星云,你这是何苦呢……」
「这里,已是星云的归属……是我无法、也不愿离去之地,所以,求求您了……」
泪水滴在萧若莹的手背上,他苍白的眼脸,让她内心一阵阵酸涩,她不能理解他的固执,却也做不到,无视他的哭求与意愿……无论此刻的自己体内是否还存有些余的《七情六慾绝断术》。
她发现,原来她并非她所想的铁石心肠。
——便是初始时,真人给予我的指点太多了,若非真人的援手相助,让星云破了瓶颈,否则星云也不知要何时年月才能够修到此般境界……
——星云这番话虽有唐突,却皆是发自肺腑的,真人莫见怪!星云也非想图些真人什麽……就只是想留在峰内……
——为了回报真人恩情,星云便是一辈子在峰内当外门弟子都毫无怨言!请真人千万别误会星云有其他意思!
——星云可否请真人开恩,改成这一请求?真的,只是想要……入芎林峰回报真人大恩,别无其他想法……
萧若莹脑内还在回荡那次火焰树下的允诺一事,这边的叶星云却哭道:「星云已知,除了芎林峰拂晓真人外,此生不会再有属意的峰和想拜下的师长了!求真人成全!」
——不必行此大礼,於我来说只单单是挂个名罢了,之後你若是有了属意的峰,和想拜别的师长,记得告知予我,我会竭尽所能的给予帮助,也不枉这一片记名美意。
「星云不认命!命中的那一师,又怎麽能与真人相比?!如果这皆是命,那星云不认!绝对不认!」
他泪流满面的望着她:「真人!求您给星云一个机会!星云绝对会比其他弟子都要做得好、做得更杰出更优秀!有您引领者星云,修为和未来造诣绝对不会输给那什麽命中一师!星云会加倍努力、会让真人以我为荣!绝对!所以,不要驱逐星云!不要舍弃星云!星云就只想待在芎林峰!如果可以,星云只想对您喊那一句『师尊』——」
他那般哭着,像是竭尽全力的嘶喊着。
脸上血色尽退,萧若莹此时才知道,迟钝的自己,这些月来到底对这少年做了什麽!居然在不自觉间,对这少年做了多麽残忍而过份的事啊……
明明初始就知道,不可能收他为徒,究竟为什麽要松口?要如常待他?要伴他修炼?
明明该有所刻意的保持距离,为什麽还是容许他上山巅,靠近枫叶居,接近自己?
无意间给了他一丝的期待,现在却又要狠心切断……落得的这般不上不下的局面,到底,还要怎麽收场?
现在所有的,他的,她的,这一切,又真能断得了吗?
她现在,该怎麽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