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日,一切仍如往常那般,在傍晚真人回峰後,叶星云左看右看确定四下无人,知道那三个常来探自己班的师兄今晚不会来了後,就徒步至凉亭处,和另一个「自己」击掌後,交替了过来。
那个「自己」此刻就守在山门处守着,乍看下很像一回事。
而这边的叶星云则在凉亭那端打坐修炼,并且试试前天未亭师兄给自己的控灵术本。
前面的那八本术诀本都已学了个大概,轻易便使得出来,他这般惊人的学习力曾让阿刻大吃一惊,连幽果也一脸愕然,倒是稳重的未亭直接塞给他新的术本,让他好生修炼。
若说术诀本是初阶的法术,那麽术本便是中阶的了。不晓得是不是初阶的术诀本学得太快太上手了,因此叶星云觉得中阶的术本难度颇高,他这几日有些烦躁的练着这术本,深觉得控灵这一术真是相当深奥。
但偏偏不得不学,那可是术本中的基础啊。
正在修炼途中,忽然惊觉一绯红灵气的靠近!
「糟了!」
叶星云赶忙下了凉亭的石椅,快步来到守门处,却还是晚了那一步。
他见到那抹令他朝思暮想的浅红身影,此刻背对他,蹲下身子,打量着面前与他相差无异的「自己」……
被发现了……
叶星云脸色慌张,犹豫许久,咬牙出声:「真人……」
萧若莹转过头,脸上一片冷然,四周飘散的都是湖蓝色的灵气。
望见她那对自己从未有过的冰冷神情,叶星云心里「喀」的一声,马上跪下,头贴着地,身子不住颤抖:「星云知错,真人请、请别动怒……」
心里千般懊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不该为了修炼而做出这副假人的「自己」替着守门,现下被真人抓包,真人还因此动怒,若是因此生厌了他……叶星云想到此处便红了眼眶,都要哭出来了。
那道声音相当冰冷:「你如何知道我动怒了?」
叶星云声音都是颤抖着:「观、观真人的灵气,虽未到火冒三丈的地步,但还是……隐隐地不悦……」
话到後面,吸了吸鼻子,似强忍着泪水。
对方默了默。
不久,他头上的声音轻叹了气,道:「你起来吧。」
察觉到湖蓝色灵气的消退,叶星云哆嗦着起身,仍是低着头,非常认错和下次不敢,不,是完全没有下次的样子。
「知道我生气的原因吗?」
叶星云哆嗦着道:「因、因为,我施展的分影诀,让他替着我守着山门,让真人认为我躲懒去了。」
萧若莹摇头:「施展分影诀不可离本体过远,且透过此术你一样能共享五感,就好似你真在尽忠职守的守门一般。」
叶星云再道:「是因……我用灵线操纵,是真人……最讨厌的傀儡术法。」
萧若莹怔了下,垂眼道:「这只是其二。星云,你抬头。」
叶星云缓缓抬头,惊惧的模样看着她,让後者只能再叹一气。
想起前世自己这方态度造成的多种误会,碍於不能明白告诉《七情六慾绝断术》之由,萧若莹不甚习惯的道;「我……生性冷情,你莫怕。这些天我在远处隐隐感觉到你的灵气变化,知你找着时间正在修炼,却不知你竟是施展灵线操纵着这由影子幻化出来的实体。修炼途中,凝聚灵气的同时又释放灵气分神操控,这是件很危险的事。」
叶星云听见前面这番解释,一直很想说话,但他知道真人还没把话说完,因此先暂时忍着。
果然,萧若莹眼神看往别处,续叹道:「虽来时看你这牵线的分影诀是有些不悦,但细思後我责怪的是我自己。若非今日未亭与我提醒,我甚至都不知道你那八本术诀本都已修炼完毕,没即时注意上你的修炼进度,没从旁引导教导,是我之过。」
终是忍不住了!
叶星云急忙道:「真人莫这般说!真人哪会冷情!在星云心底真人是最温柔最有情的!且、且我的修炼……修炼速度……急躁了些,只会个影或些皮毛而已,还没修到精髓,未亭师兄必然言重了……」
「呵,」萧若莹见他那慌张样子,不再是惧怕後,笑了出声:「竟是想把初阶的术诀本给修至精髓吗?星云真是好耐性。」
见到萧若莹的笑容,且身旁湖蓝灵气退去後是原始的绯红灵气,被取笑的叶星云耳根一片红,左右手指不自在的相叠,都不晓得该怎麽摆了。
萧若莹回头,见到藉由分影诀幻化出来的那个「叶星云」,手摸着他的头,苦笑道:「那日没能让你收下姚峰主的精心作品,是我不是……」
那日因着自己的私人情绪,在叶星云闪亮着双眼要去牵领那傀儡时,她出声制止。虽不是明显,只是意有所指的几个词而已,原本想说叶星云没领会到也就罢了,可他却是人精似的马上对於自己的指令做出了相应的举动,仅仅收下了那黑色箱子,其余的再无过眼。
他後续回来厅内见着自己时,她知道他眼中的关怀与担忧,也猜想着他或许会对与自己失之交臂的傀儡而有所遗憾。这几日也想着该怎麽用其他东西作为替代,补偿给他……
因着自己的前世因素,她不希望在自己的峰内看到傀儡的身影……哪怕她明明知道,不论是从木偶的头、身躯、四肢甚至是颜色来看,她都知道那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一具……但还是,不想看见。
不想在峰内看见,其他人等操作傀儡的画面。
而今日叶星云使出了分影诀来替代自己守门,倘若当初有收下那具傀儡,他也犯不着在修炼另一术本时耗费灵气,利用自己影子做出一个外型一样、只肤色些微暗沉,双眼毫无清明的「自己」来了。
此刻的叶星云,睁大眼睛看着萧若莹极其自然的,摸在另一个叶星云头上的嫩白手掌,眼里有股极度的羡慕与渴望,却听到她声音後,马上回神,慌张道:「不、没有,星云没有很喜欢那具傀儡,也没有想收下他!只是、只是对傀儡等物初时感到好奇而已,之前在路行峰上也有见到一位姚师姊驱使着,所以……」
「所以,把灵线的用法套用到了分影诀上?」
叶星云不安的抓紧自己衣角两侧,低头道:「是……因为觉得……操作手法很简单……而且能让分影诀的自己看起来更加的……灵敏……」
能让「自己」肢体不再僵硬,能敏捷迅速,行为举止间乍看下就像个真人,不易露出马脚。
萧若莹讶异的望着他,这孩子现在还十四吧?连弱冠都不到,居然就已想着灵气化线和灵线套用了吗?本来操纵傀儡的灵线,现今用在了操作自己幻化出来的影子实体上了?
而且,操纵手法会很简单吗?就连路行峰有些许天份的弟子,也是练了好些年的操纵术才真正成功的。
叶星云闭着眼,彷似下定决心的道:「所以!真人不喜欢傀儡,星云也不会喜欢!」
萧若莹本来摸在这位影子叶星云头上的手,倏地一僵。
良久,她望天上闪耀的星河,道:「星云,其实我并不讨厌傀儡。只是我曾经……有位友人,受他帮助良多的友人。他生前是位修士,死後的灵魂不知什麽原因被困在傀儡之中,被恶人灵线操纵着、被引导着,替着那些魔道中人做下了许多伤天害理之事。虽然我们因此相遇,但也很快的就别离……我只是,私心的不想再见到那般场景。」
叶星云楞楞地看着有些伤感的萧若莹,半晌都说不出话。只觉心里也一片难受,好似自己情绪全都被捏在了她的手里。
她不开心,他也绝不会开心。
萧若莹再道:「但我知道,你跟那些恶人是不一样的,你不会这般做的。至於傀儡的部份……别因我而丧失了你对他们的兴趣与热爱度。路行峰上的姚茯苓我听过,是姚峰主得意的精英弟子也是其孙女,我不介意你们往来,若能彼此切磋商讨,於你的修行之路有莫大好处。」
书里说,叶星云修仙路上有许多个红粉知己,其中一个就是姚茯苓,藉着傀儡术的精湛强化了自己对灵线的操作,更加深了灵气的识别度,成为宗师之後他也曾创过关於傀儡的一些术法,造福了许多後人。
不过萧若莹还真没想到,原来现在的叶星云就已有这般实力了,记得他不论白天夜晚都在好好的执行公务,莫非是下午时间去了学识堂和那姚茯苓一起的吗?不过以後者的身家世家来看,应该用不着在学习识字礼仪等那些上共同的课吧?莫非是为了叶星云?不,也不一定是这个方向,兴许叶星云上完课会至路行峰一趟……
正当萧若莹在旁兀自猜测时,叶星云听完这段却有些闷闷不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