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公主難當 — 第三章 試探(25)

但为了什麽?

「没有吗?」彷佛就连声音里都含有隐约的笑意。

「……我为什麽会要去打听呢?」隔了有好一会儿,才听她又再度呐呐地开口,然而声音中却已不含有多少情绪,一双眼睛也略过了面前的人,再次望向了窗外。

「有也好,没有也好。」最後,又是再隔了好一阵子,车子几乎都快驶进希斯洛克庄园时,她耳边才再度传来了那人的话语声,「但传言毕竟也只不过是传言,没有证据的说词,多数都不具有什麽可信度。」

当阁下在说这话时,奥黛莉亚曾从车窗的玻璃反光中瞥见,他的神情似乎比方才都还要略微严肃了些,然而末了,却又彷佛抑制不住地笑叹了声。

而她则直到下车前都不再开口,只沉默地继续看向窗户的倒影,和车窗一角所映出的玫瑰。

奥黛莉亚其实也早已习惯了生活中会遇上的各种麻烦和挫折。

就像行走在路途,偶尔也会有需要奔跑、拔腿往前方冲刺的情况,奔跑、或者跌倒,这些她也早就习以为常,如果跌倒了,那麽就再想些办法爬起来,如此往复,也只不过是如此而已。

也不过是为了想生存下去所付出的努力。

然而现在,却出现了她所不熟悉的境况。

……她一直那麽努力想要避开的对象,为什麽会出现在这里?

而他现在所展现出的这种姿态,又代表着什麽?

若从以往她所遇过的各种情形中推敲,实在是因为这太像是某种陷阱的缘故,使人都不得不感到戒备和怀疑。

既然,原本就并不是他所想要付出关注的对象,那麽现在、又为什麽要呢?又为什麽要展现出一副彷佛想亲近她的面貌?

毕竟,自她又再次成为「奥黛莉亚」以来……不,或者该说,即便是原本的她,也早就已经习惯了,只能以自己的能力,去试图面对生活中各种迎面而来的难题。

所以自从她被牵扶着下马车,和走进宅邸後,都还是一个劲地浸再这样的沉思当中,以至於一时间难能回过神、也难能注意到其他事情。

一直要当她都来到了连接着自己起居室的那条走廊前,她才像是霍然想起什麽般地清醒过来。

她竟然就这样让阁下将自己送至了这条走廊口!

此时便见他伫立在自己身前,低头注视向她,原本就高出她许多的身量,一时间彷佛都要使人产生某种难言的压迫感。

……这是要等她开口的模样了?

「呃、那个、阁下……」她抬眸怯怯地望向他一眼,再怎麽硬着头皮,也还是只能开口了,「我想,既然现在时候也有些不早了……」说到这,她眼神又看似略有些心虚地往周围溜了一圈,才又继续抬起眼来望向他。

「想必您也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於深吸一口气後,奥黛莉亚总算又能稍稍找回些许镇定,再次出声後,话语也好出口了许多,能以平稳的嗓音继续说道,「那麽我便不好再继续耽搁您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感觉面前的阁下似乎都顿了下。

「啊、然後,怪我现在才想起来,今天我似乎都还没和您道谢。」而於这种时候,她总是特别庆幸,幸好,她的本能总是能快於一切反应。

奥黛莉亚在转过身离去前,早已和顺地弯起嘴角来,甚至能够不着痕迹地松开原先都还放在他臂弯里的手,只抬起面庞来朝他笑了笑。

「谢谢您的礼物,我会将它好好装饰起来的。」她回过头,眉眼都弯成了新月,并礼貌性地朝他欠了欠身,接着便回身继续往前走去了。

离去的步伐并不显得特别急躁,然而,却居然都还是能透出股眼前的人并不欲久待的心情。

塞德里克於此期间,只始终静静地沉着一双眼,注视着面前女孩的脸。

……又是那样的神情。他并没有多加注意到,却几乎是无意识下地攥紧了自己的掌心。

不知道是不是一种习惯,她无论眼前的人为何,多还是会习惯先以笑容应对的,因此即便是在面对他时也是如此。

然而却也更容易能分辨出差别来,真诚与否、客套与否,也几乎是一望而知。

她始终并没有回答的那个问题,如此看来,答案其实也已经很明显了。

对於这份礼物,她并不喜欢。

在刚刚、她转身离开前朝他扬起那抹笑容的瞬间,甚且都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竟传来了阵刺痛感。

……又是那种客套的样子。

他想,他还是能分得清她是不是真感到高兴的,上次在收到教堂那家伙送的东西时,她脸上的样子可不是今天这副模样。

她对着他时始终还是如此防备,随时都隔着那道看不见、却依旧真实存在着的隔阂。

她也绝不是真的不擅长说话,或者不擅长面对他人。她安静的时候、或者面无表情的时候……刚才在回程的马车上、已经略有些昏暗起来的车厢内,她望向玻璃窗的侧脸,可以明知她肯定在想些什麽,却也自始自终都不曾说出口。

但又为什麽会私自去知道那些?像是也对他感到在意一样的、去听信了那些有关於他过往的八卦和传言?

然而他偏偏还是很清楚地知道,如果她真的曾对自己感到些许在意,就不会像是她现在所表现出来的样子。

此时,塞德里克几乎是要厌恶起了自己到了这时仍旧过於清醒的理智。

有好多时候,她所表现出来的,却又总是如此的矛盾……你究竟在想些什麽?现在的他只觉得,如果能看到那层伪装表象下的她,应该也会很好。

但仅仅只是等待、等着她不再那样防备,似乎也只将是徒劳的。

早已回到书房,并坐定在自己办公桌前的塞德里克,略微烦躁地略微松开了衣领和袖口处的袖扣。

这不该是他的困扰,也不应该成为他的烦忧……然而此时此刻、如此真实的阴郁又该如何解释?他几乎是要对这样胶着的态势感到厌倦了。

在歛下眉眼,甚至在紧握了下鼻梁後,他才有办法以着如常的口吻对着眼前的巴尔森开口:「夫人这几个月以来的开支表,稍晚一点将它送到我的桌上。」

虽说不是今天才有所察觉,但当今天去聚会上将她接回宅邸时,塞德里克对於此才有了更加深刻的认知——她的打扮,一直以来,似乎都有些过於简单了。

平常於宅邸里时便也就是如此,他想那或许就是她所喜欢的风格,这也并没有什麽不好。本就属於温和且柔美的长相,如此的装扮,也只有使得原先便精致的脸庞更显白皙净丽,乾净的气质则更为突出。

然而当外出参加聚会时,参加者於一般情况下,想当然都会竭尽所能地在穿着打扮上下功夫,而在如此多的繁华衣饰包围之中,便会显得她的模样,总有些过於朴素。

她似乎连些繁复或华丽点的装饰品都没有。

而且,究竟是在什麽样的情况底下,才会连收到如此简单的花束都能感到惊讶?

「……开支表吗?是的,我明白了。」只见面前的管家,於乍听到这词汇时、似乎愣了一瞬,但很快地便也就低下头来,恭顺应答。

「但根据我的估计,应该不会有太多笔款项才是……」

「什麽?」

然而不等他的话说完,很快地就被大人出声打断了。

一瞬之间,都能很明白感受到大人话语里的不快,声音一下子便沉了好几分,甚至带上了股狠绝,几乎是胁迫人的语调,即便有经验如巴尔森,都不禁愣了下,接着将头低得更低。

「我有曾命令过你们苛扣她的经费吗?」

甚至不需抬头看他的脸色,也能直接从大人压低的话语声中,感受到他此时心情的恶劣程度。

「不是这样的,大人。」巴尔森低着头,冷静地开口继续解释道:「关於这点,我也曾详细询问过夫人,然而这似乎是她自己的意愿。」

「夫人说过只想在生活必须程度上使用她的经费便足够了,其余的她也并不需要那麽多……」

当此话一出口後,这个房间内有好一会儿,皆不再曾有任何别的声响,而他也只好始终维持着向办公桌前恭敬低下头的姿态。

「好了。」好半晌後,才终於听见面前传来了大人的话语声,「我明白了,你出去吧。」

而当他都再次躬身,并退到房门之外时,都不曾再听见过大人的任何吩咐。

直到巴尔森的脚步声都已远离,塞德里克这才将原先本一直紧握在手的笔扔回了桌上,并沉沉地吁出一口气来。

如果她都只是这个样子了,他还能怎麽办?

「她并不需要那麽多……」听她说的……管家的声音彷佛都还回荡在耳畔。

最该死的是他也几乎都能想像出她说这话时的模样,肯定仍使用着温和的语调,却说着推拒的话语。

她为什麽就不能试着再更加麻烦他人一点?

当自己再找着任何方法,能再试图更接近她一点时,她却忙着在和他、以及这所有的一切划清界线。

塞德里克伸出手,覆在了眉心之上。

只觉得比方才都还要来得更加沉重了一些。

即便是这几个月以来、议事期间所累积下的压力,似乎都不及於此时这一丁点资讯所给他带来的、无比的疲倦感。

……如果她连自己所送的玫瑰都不愿意接受。

她所想要的究竟是什麽?

……不,她或许什麽也不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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