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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冷了起来。
然而仍有些攀附在宅邸红砖墙外的藤蔓,依旧长青,一路生长到了窗边,每当风一吹过便些微晃荡着。
会议期也即将进入尾声了。
而此时多起来的反而是各式的宴会,家宴、晚宴等等,为了在这时期的最後也还能和各个家族有所联系,甚至一直延续到紧接而来的狩猎季,再到之後的寒冬。
趁此机会,也会有不少人打着和别的家庭拉拢或建立关系的心思,总之,也多是为了利益上的考量。
虽说有不少人此时便早已准备好过节的心情了,氛围上也能看得出较为松散,然而对塞德里克而言,是直到议事期真正告终前,都不能略掉以轻心。
总会有些不可知的变数。
塞德里克伸出了手来、轻按压了下鼻翼两侧。
而後他抬起了眼,望向垂挂着藤蔓的窗外。今天的云层厚重且低垂,从草皮上望过去也是一片灰苍苍的景致,一望而知,今日大概和往常一样,是个风很大的日子,是萨班秋冬两季常见的天气。
虽然已临到了该出门的时刻,但或许还是能有些空档,可以稍微去看一下……
收回了视线,而公爵阁下此时脸上的神情也已如寻常般,淡漠、而看不出太多情绪,甚至不见任何一丝异常。
「她呢?」是直到巴尔森走上前来,为他递上了外出所需的大衣时,才开口问出了这麽一句。
然而答案却有些超出预期。
听见他这麽问的瞬间,巴尔森先是愣了一瞬,然而旋即便弯起眼眸来、笑答:「啊、夫人吗?她今天上莫索夫人家去了。」
「莫索夫人……」许是因为听见了意料之外的答案,塞德里克顿了半秒後方才开口。
「最近各家的家宴不是都举行得满频繁的吗?这次莫索夫人所举办的午茶会稍微盛大了点,几乎各家都受邀了,夫人便想无论怎样也都得出席一下才行。」说到这,巴尔森似乎有意无意地,抬起头来望了大人一眼,「……事实上,大人,您也受邀了,邀请函上确实列有您的名字。」
塞德里克半晌沉默不语。
……只是他平时并不太常关注过这些罢了。
事实上,由各家女主人们所举办的宴会、礼貌性地邀请各家的男女主人一同出席的情形也算常见,只是、自他成为家主後一段时间以来,便已鲜少参与过这类场合,无论於婚前或於婚後。
毕竟他已处在几乎用不着参与这些的位置了。所以自此之後,便也不太去在乎过、这类他本就没多大兴趣理会的邀请或场合。
他原以为那些人至少懂得死心了,没想到竟直到现在都还会收到这类列有自己名字的邀请函。
「她也不曾提到过……」
而他的这句、接近对自己的呢喃自语,还是一字不漏地被站在身前的巴尔森给听见了。
「毕竟大人不是一贯不怎麽喜欢这种场合的吗?我想夫人应该也是因为这样才没和您说起。」此时管家脸上挂着的仍是他一贯的笑容,并且识时务地尽可能提出一个圆融的说法,「夫人她似乎也将这个当成是自己应尽职责的一部份……」
是了,毕竟无论再怎麽说,由夫人代表一个家庭参与这类茶会、并负责和别家的太太小姐们周旋拉拢,一项被视为是女主人的职责,几乎都可说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常识。
而塞德里克只不过是太不将这类琐碎事宜放在心上,所以自然也不曾在意过她平时是否参与或出席这类活动。
其实,她无论参与与否,也都没有关系的。
他看似淡漠的视线又再一次越过了窗棂、从这儿望见的、庄园边的黑色铁栅栏外,似乎都能感受到今日呼啸而过的风有多强烈。
如果她其实并不怎麽喜欢这类场合,因而想选择不愿出席,塞德里克反倒觉得,那样或许也很好。
就她平日的作风、和看起来就喜欢悠闲度日的性子来看,他有种预感,她事实上很可能根本是对这类活动没多少兴致的。
所以只不过是为了必要而出席。
但其实根本用不着这样的,她没必要为了某些微不足到的事情而去讨好那批人。
收回了目光,塞德里克慢条斯理地戴上了巴尔森随後递上来的皮革手套。
「是吗?我知道了。」
而他回答的声线一贯淡然,让人根本无从想像起此刻他心中所想的究竟都是些什麽。
而当天午後,正在莫索夫人家参加茶会的奥黛莉亚,於听着众多夫人们谈话的同时,脸上始终保持着一抹弧度适宜的微笑,边拿起茶杯抿了口茶。
於萨班上流阶级交际场中混了这麽一段日子以来,她终於也算是找到些适合自己的应对方法——总之,尽量别和他人起什麽冲突,稍微附和一下就行了。
所以,即便仍旧算不上有什麽太过亲近的友人、或者总算能打入某些太太小姐们的圈子,但好歹不像初时那样不自在。
保持着适当的态度、不过度亲热,但也不给人过度的疏离感,采取着某些最方便的礼貌,点头、微笑,而且也从不曾为了想出风头而发表过多的评论。
就因为她始终维持着这副看似温温和和的姿态,也给人留下了相当温良顺从的印象,似乎不管怎样都难能刺激到她,众人的态度虽不能说一下子就好了起来,但起码没再继续恶劣下去、明显的嘲讽也逐渐收敛,初时那种冷眼旁观、采取观望的态势似乎也少见了许多,最近甚至都不再有了。
当然,偶一两句的冷嘲热讽还是会有的,不可能完全绝迹。若是哪天真完全没有了才会让奥黛莉亚感到意外,毕竟这可是什麽样社交场合都多少会出现,当她还在伊斯特克时就不曾少见过。
……虽说她仍旧不可能会喜欢,对於此也依旧疲於应对,但好就好在她心态调适上一直做得还不错。
可以说,懂得该如何应付这类明枪暗箭,也只不过是和这些上层贵族们周旋时所应该拥有的最基本素养罢了。毕竟,每个人都只想着顾及自己的利益,为了种种事情算计与竞争,或者,猜疑与嫉妒。
甚至都可以说,为了某些什麽特定的人而争风吃醋的场景,在这些太太小姐们之间,简直也只是再常见不过的情况。
就这部分而言,从前公主的疑心病,竟某程度上也还是蛮有道理的。
针对她而来的某些恶意,居然还真有可能是出自於对她的嫉妒。
……究竟曾对公爵阁下怀有过爱慕之心的贵族小姐们、到底是有多少啊?想到这,都不禁使奥黛莉亚的内心半晌无言,只好端起了茶杯,将视线撇向面对中庭花园的窗子。
想想也是,毕竟当她还在伊斯特克时,都已经是那样的情况了,当来到他真正所处的萨班後、这种情况又怎麽可能会少呢?
而且和预想中略有些出入的、是有关於他的风评。
当然对於那些位居高位之人,可以想见大家就算有所批评,也不太可能敢在公众场合大肆谈论,然而有关於他的评价、倒是真比预想中好上许多。
毕竟,他不是曾为了平定乱事,摆平了许多地方上叛乱的贵族吗?她还以为,至少私底下对於他过於残酷、或者不择手段作风的碎语应该不会少才对,却没想,在萨班的上层贵族中,居然多数人皆是满肯认他的能力的。
当然还是偶能听见些觉得他太过难以亲近、不假辞色,或是作风过於铁血的风声,然而对於他在稳定政事上的贡献,却几乎是大家所一致认同的。
因此而钦佩或仰慕他的人便不在少数。他本身便是个十分受人景仰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