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自公爵婚後和他的首度会面。
塞德里克结婚当时他人恰逢还在领地处理公务,且於此之後阁下刚好也离开了王城一阵子,所以当他们再次碰头时,都已经是阁下他那场结婚典礼结束後约莫三个月左右的事情。
也因为他甫一结婚便立刻前往视察,所以有关於他根本不重视自己的新婚妻子的消息也才会一直在首都圈传得沸沸扬扬的,对於这点、在来拜访阁下前费比安当然也已经掌握得十分清楚了。
要说是不重视吗……在被管家领着前往书房的同时他还一边分神地想着,或许倒也不能直接这麽认定,而应该说那位的处事原则本来就是这样的,对於何种事务会被列为优些序位也一直都相当地明显,而像是婚礼这样的事情……会被摆在公务後头他倒是一点都不意外,不,应该说只是再自然不过了。即便会产生什麽传言也不是那位会在乎的,更何况费比安其实也相当清楚这桩婚姻对他而言的实质作用是什麽。
甚至又有为数不少的传言、听说那位新婚妻子,实际上还是位相当任性娇蛮、无理取闹的小姐……
大概对於那位来说,这才是真正会使他感到心烦的事。站在书房门口等候通报的费比安,不由得叹了口气,想想他们两人也已经相处有一段时间了吧?如果被这些烦心事给叨扰而感到不甚愉快的塞德里克,他都已经可以预先想见,肯定没有那麽容易应付,大概就只等着拿谁来开刀了。
却没想,他那天报告的过程竟意外地、相当顺利便结束,完完全全没受到半点刁难。
当下费比安甚至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是说,这麽久没见了,我也都还没能祝您一句『新婚快乐』。」将这段时间所累积、该报告的事项也都已经汇报完毕後,趁着阁下整理起桌面上的文件纸张,气氛略有些闲散的时候,费比安也才敢稍稍尝试着打探,边说,还边抬起眼来偷偷打量起他的脸色。
「哦?是能这样说的吗……哈哈……」而只不过片刻还没能等到来自阁下的回应,费比安便为了不让在场气氛陷入僵局,也只好先自顾自地如此开口,边说还边挠着头傻笑了几声,就怕会惹得那位不快,那麽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为什麽不能?」也是直到此时,坐在办公桌对面的阁下才总算开口了,且依旧是相当闲适的口吻,甚至还有心情抬起眼皮来睐了他一眼,像是觉得有些好笑似的,只不过是这麽件小事也值得他如此大惊小怪。
「这当然是一件值得祝福的事了,我不明白还有什麽原因是让你不能这麽说的?」松散而又随意、微挑起的嘴角甚至让他脸上此刻的神情,看上去都有些似笑非笑的意味。
出乎意料、他的心情看着竟好像还相当不错。
只不过他如此这般漫不经心提起某些事情的样子,费比安也已经见得够多了,所以即便如此,也很难就因此而有什麽定论。
「看样子一切都很顺利,那当然是要由衷地祝福您了。」如此想着,费比安决定打哈哈几句便带过眼下这个话题,「只是先前不是还在想会不会有些比较难以处理的细碎琐事吗?但看样子你们相处得很好也没什麽问题的样子,那也就能够安心了……」
然而,当他说完最後这几句只不过是随口提及的话语,抬起眼来瞥向阁下的瞬间,竟好像捕捉倒了他略微皱了下眉头的样子。
「能有什麽问题?」他的口吻,依旧是随性而又带有些漫不经心的,甚至似乎还轻微笑了声,但不知为何,总有股说不上来的不对劲,「再说,我想这不是你应该担心的吧?」他顿了下,「费比安‧贝纳。」
闻言,费比安愣了瞬,些微眨了下眼。
到此为止。这不是你能够过问的事。费比安很明白,阁下他这是很明白地画出了禁止令,甚至更好的说法是下达,而他并不允许谁能够越界。
其实和阁下相熟的人就能够知道。尽管在外头的风评是那样,但对亲近的属下或近臣,他平常也几乎都不太会将此种威严式口吻用在普通谈话上的。
甚至还能够被人发现、他的表情都已经起了变化。费比安这才惊觉,这样的情形都能够称得上罕见。
阁下他当然也算是防备心极重的一个人。
但费比安也以为,这样的防备心应该会被他藏得更加隐密点才对。
所以说……虽然他之前还看似能够对这此事谈笑风生的样子,然而事实上可能根本不是如此?他和自己的新婚妻子果然还是出了些什麽问题的,是吗?
「是的,我明白了。」然而,识实务的费比安,也自知的确不该多加过问了,於是只将一只手贴在胸前恭敬地俯下身後,他立即顺从地回答道。
而他们那天对於这个话题的闲谈也就到此为止。
所以费比安也才会一直有个先入为主的念头,认为那位传闻中的「夫人」,肯定是不好相与的。
然而,自那之後又过了好一阵子,才在今天终於意料之外地见到了本人後,他的确是更加惊讶,甚至都可说是被彻底改观了。
她和他原先预想的竟完全两样。
那麽阁下当时之所以会有那样的反应,又究竟是因为什麽原因?
此时,费比安实在很难不再度这麽思索起来,甚至觉得整件事都让人有些匪夷所思了。
略微走神的同时,只听站在听面前、低头认真讲解的夫人,也正好已经大致讲解完毕。
翻了翻她已经用笔在上头轻轻作了些注记的书页,费比安只歛着眼低头沉默了几秒钟,接着便再度抬起头来,脸上露出的已是一抹温煦无害的笑容:「真是太让人惊叹了,夫人,真的。」虽然已收敛起方才自己那感到不可置信的神情,然而他此时的夸赞,也仍旧是相当真心实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