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此同时,在希斯洛克庄园、奥里恩公爵专用的书房外,巴尔森一直等到里头包含公爵大人在内的几位骑士团干部总算讨论完要事後,才按照惯例,敲响房门并走进了房内。
大人他只要一结束外出行程回到宅邸,无论前一项工作是视察、出访,甚或是讨伐,他几乎都会在当天便开始处理起这段时间以来所累积下来的工作,使事务的进行能尽量不被拖延,因此底下的人员们也熟知必须逐一前来向他报告,毕竟也是长年下来所养成的习惯了。
巴尔森一踏进书房後,先稍微侧过身去目送着骑士团内的几名人员鱼贯走出房外,而公爵大人则坐在大片落地窗前的办公桌後,只见他早已换上了居家的服饰,是套洁白的长袖衣领衬衫,此时正有些心不在焉地调整着自己手腕处的袖扣,稍微有些闲适的模样。
於是在恭顺地俯下身後,巴尔森便如同往昔,开始向大人报告起这阵子以来庄园内部事务的细节,除了在某些事情上稍有些提问外,他几乎是不发一词地听完了整段内容。
直到最後,他才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似的,以笔尖点了点桌面的纸张,开口问道:「这段期间……应该并没有发生些什麽事情吧?」
虽是很随意的口吻,但大人脸上却是一副稍有些若有所思的神色。
只因他脑海中忽然便闪过了、某个人用着略有些不满眼神回过头望向他的那张脸。
尽管有些没头没尾的,巴尔森依旧听明白了这句话所指涉的是谁,「夫人她,这段日子以来都过得很好,没什麽需要大人您担心的事情……」说到这,他些微顿了顿,接着才继续开口说道:「只有一件,夫人她对教会方面的事务,似乎是比较上心了点……」
语毕,他这才抬起了头,觑向大人在听完这话後的反应。
然而他看上去,却只是稍有些漫不经心地在转动着手中的笔身。
教会事务吗……现今教会里的那批人,总爱打着各种听上去正当又堂而皇之的名目,向各方请求捐献,然而有不少贵夫人也都会热烈响应,甚至有好一阵子,竞相比较彼此间的出资还成为一时的风尚——她们的目的、除了能够祈得心灵的安定外,更重要的,其实只是为获取教会方的赞扬,好缔造自己的名声,而另一方则能够获取大量可自由运用的资金,所以无论对谁而言、这都是件有好处的事,是彼此皆能够获利的良好互助关系,这他也是明白的
边这麽想着的塞德里克,在一段沉默後,只是些微哼笑了声,嘴角扬起了略有些轻慢的弧度。
虽然他对此完全是持着嗤之以鼻态度的,也不是件听来多让人感到愉快的消息,但是还可以,是尚在能容忍范围程度内的麻烦。
所以,用不着理会。
「就随她去吧。」边说,他边觑了巴尔森一眼,「……那麽,除此之外就没有了?」
「还有一件事。」出乎意料的,他继续开口答道,甚至恭敬地弯下身来,「但是,不是和夫人事项的相关报告,而是我的个人提议。」
原本以略微闲散姿态靠在椅背上,一手还倚着扶手撑着头的塞德里克,直到此时,才像终於感到一丝兴趣般地挑起眉来,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建议大人您以後若时间允许的话,每日中午或许能和夫人一同用个餐,而若是真的因行程方面的困难,或者每隔几日也行。」打量了下此时大人的脸色後,见他仍尚未打断的自己的提议,巴尔森便继续接着说道:「我为两位考虑过了,大人您平时早上也是待在宅邸居多,即便要前往宫殿也是午後的事,而这同样也不会打扰夫人午後行程的安排……」
「哈……」直到此时,他才被从面前传来的一声笑给打断。
巴尔森抬起头,幸而大人脸上此时也并不见任何一丝不快,只是勾着抹略带有些不敢置信的玩味笑容。
事实上此时的塞德里克的确是感到有些诧异的,当平时总是最恭顺的巴尔森、於弯下身来提出这项建议时,他便一直是用饶有兴致的目光打量着这一切。
他实在不像是会多此一举提出这种建议的人,尤其当他也熟知自己的一贯作风後,更加不可能会冒着这种也许会惹得他不快的风险,提出这其实都已经略有些冒犯的计画。
「……她要你来和我这麽说的?」他边说边点着椅子的扶手,微勾起嘴角,笑问。直到此刻,才像是终於对於当前话题有了那麽一丝的兴趣。
「不,夫人她并不是会冒然提出这种建议的人,也不会向我提出这种要求。」说到这,巴尔森笔直而无畏地对上大人的目光,嘴角蓦然勾起一抹笑意,「而您应该也理解,我也并不是会随意提出这种建议的人。」
听到这,塞德里克嘴边的笑意又更加深了些。
说起来,之所以会缔结这桩婚姻,本来就是在通盘考量了当前的政治局势後,所做下的一个最合理的决定,他也从没想过要否认或隐瞒这点。
不过若是能在不花费太多精神或时间的前题下,去维持这段婚姻的和谐稳定关系,他也还算乐意去达成的,只要能不过於麻烦。
毕竟若能让这段关系更安定些,以确保不会为他的生活中添加任何意料之外的变数,那麽,何乐而不为呢?
因此,巴尔森此时所提的建议、甚至可说是来得恰到好处,付出这点程度的努力也还是可以的,只是……
「照你这麽说,我能从中获得什麽好处?」他挑起眉,於看了面前的人一眼後,便些微歛下眼来,轻轻哼笑了一声。
只见巴尔森先是略微转了下眼眸,似是思考了会儿後,接着才再次对上了他的目光,「虽然只是我个人一点微不足到又冒然的揣测……」说是这麽说,然而他的声音中,却丝毫不见一点犹疑,「但是我想,您应该会喜欢她的。」语毕,他甚至弯起双眼来,露出了最温顺和善的笑意。
……那分明是当他感到有了十足把握时、才敢於露出的姿态。
塞德里克此时只能用着略感到有些好笑、又有些不置可否的神情看向他。
讲求的是实质利益,最後却得诉诸於情感。
如此一来,事态的走向不是已经有些过於荒谬了吗?
「关於这些,我想我们之後会知道的。」而此时他虽还是勾着嘴角的,却像是完全不以为意般,只是向巴尔森随意摆了摆手,「那麽我想今天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出去吧。」
听闻,巴尔森连一句话也不曾再多说,於歛下眼恭敬地鞠了一躬後,便顺从地带上房门转身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