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没有,你才没有结婚呢,所以她也不应该继续待在这里的才对。脸上维持着僵硬的假笑,奥黛莉亚差点便将这句话脱口而出了。
即便公爵的这句话早已在从前公主的脑海中循环过千万遍,而她也以为轮到自己时应该能够淡然处之,然而唯有当亲身经历过,才知道原来这感觉是真的不太好受。
……这种彻底被人忽略且不被重视的感觉。
她还记得,从前公主在听闻公爵回府的消息、兴冲冲地跑到前厅去後,结果等待她的就是这麽一句话语。
——你为什麽会在这里?
想来方才公爵那一瞬间所露出的愣然的表情,背後真正想问的,应该是这个才对。
或许是因为仍沉浸在工作的思绪当中、又或许是刚经过一段路途的奔波,才导致他居然连为何会在自己家中见到她的原因都一时间给忘了。
但不管怎麽说,这都并不能改变公爵不把自己夫人放在心上的事实。
而当初的公主,在听见这句话後,先是愣了好一瞬,才总算逐渐反应过来,接着整个人像是完全无法遏制般,因气愤、难堪、羞辱等等的情绪而气得浑身颤抖着,连泪水也立刻就夺眶而出了。
……那真是一场灾难。
幸亏她现在还得以维持住尴尬的笑容,只是略显僵硬地站在原地。
「夫人这段日子以来是否安好?」似乎是终於发现到自己的反应并不是那麽妥当,於又凝睇此时站在楼梯口前的身影一会儿後,公爵这才些微歛下眼来,在进宅邸後首度向她正式问候,平稳的嗓音中听不出多少情绪。
或许他还期待听见她说出:「我很好,那您呢?」之类的答案呢?奥黛莉亚实在有些忍不住地在心里腹诽。
……随便在路上抓来两个人,也不会比此刻的他们还要生疏。
「多亏了阁下,这些日子以来我在庄园过得相当舒适。」然而,抱怨归抱怨,最终奥黛莉亚仍旧是提起了裙子,低下头,以最符合规矩的方式回应了他的问候。
只是,於抬起头後,她便又立刻补上了这麽一句:「各位请继续忙吧,别顾虑到我,我并没有什麽要紧的事。」
奥黛莉亚说完,便朝着从方才看见她和公爵的互动後、便显得有些面面相觑的骑士们微微笑了下,或说是尽量扯动了下嘴角。
被卷入他们如此尴尬的互动中,这些下属或许也是挺为难的。
但是不管怎麽说,既然都打定主意要出门了,此时的她可一点都不想因这点事情而被迫放弃原先的行程,所以於迟疑了一会儿後,她便硬着头皮继续往大门的方向走去了。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她过於敏感,总觉得背後始终有好几双眼睛都还是在盯着自己瞧,尤其离他们已有好一段距离外了、这感觉却越发明显。
而且为何明明她都已经离开这麽远了,仍听不见谈话声响起呢?不要再注意她了,继续谈话啊!奥黛莉亚忍不住在心中一边瑟瑟发抖、边哀嚎道。
不要叫住她、不要叫住她……
顶着来自背後视线的压力,此时的她总算快来到大门口了,然而就在仆从即将来为她开门,手搭上门把的前一秒,那道沉稳的低音,便蓦然於身後传来了。
「等等。」那是道辨识度极高的嗓音,使奥黛莉亚整个人都不禁颤了下,如同动物受到惊吓时般的反应,但知道是在叫她,脚步也只好停了下来。
「夫人这是要出门?」只听到他淡然地如此问道,声音中听不出多少起伏。
要不然她来大厅一趟,难不成是特地来欢迎他回府的吗?
不过没出息如她,最多也只敢在心里如此想想而已。於是在深吸了一口气、缓和下自己的心情後,奥黛莉亚最终仍是转过头,对上了那人的目光。
「……只是去附近散步而已。」片刻後,她弯起嘴角,笑答。
语毕,她抬起眼,打量了下公爵那张此刻也不见多少情绪的脸庞,看他似乎也没有什麽反应的样子,於是不等他是否有任何答覆,便主动先欠了欠身,接着终於能够转身离去。
於是在大厅中的几个人就这麽看着她离开後再度被关上的大门。
其实塞德里克并没有错过当她被叫住时,她那微微一顿的模样,甚至也敏锐地注意到了、她在勉强地勾起嘴角,并开口答话前,眼底曾一闪而过的某些情绪。
那像是在埋怨,又带有些许不甘的神情。明明还不曾开口,却彷佛已依稀传达出了、在怪罪他为何要将她给叫住的这层意思来。
不过即便注意到了,他现下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能够用来耗费在思索这类事情上头。
於是只又在注视大门那处半秒後,他便继续回过头,向眼前的几人交代方才还未说完的事项。
没想到方才要出门前的好心情,竟然会在一瞬之间就被破坏殆尽了。
边往宅邸後方的下坡小径走去,奥黛莉亚不免叹了口气。
因为此时就她独自一人,没人打扰她沉浸在自己思绪当中的缘故,而持续闷着头走路的後果,就是当再度回过神时,愣是抬头张望了好一会儿,这才总算认出自己走到哪里来了。
原来顺着往日礼拜前所养成的习惯,她竟在不知不觉间便已从小径尽头处的围栏出了庄园,快走到教堂後方的土地上。
此时已是黄昏时分,整片天空都被染上了层橘红色的光,只有当夕阳被几朵如烟般的灰云稍稍遮掩住时,才会偶尔在地上落下了抹淡淡的暗影。
而既然都走到这里了,或许就乾脆先去找下陆希恩或艾伦再回去也行呢?才刚这麽想到,奥黛莉亚便听见从附近围栏处传来了阵熟悉人声。
「陆希……」拐个弯便来到教堂後方空地上的她,在看见那头眼熟的白金发时,远远地本想就这麽叫喊出口,直到她瞥见了在场的另一道身影。
在她到来之前,两人本应是隔着道低矮的木栅栏在谈着话的,但当她一出声,那原本站在栅栏外、披着件深灰色帽兜的人影,像是被她这猝不及防的出现给吓着了似的,整个人蓦然向後弹了开来,并望向了她的方向,显得略为有些惊慌失措的模样。
怎麽回事?
奥黛莉亚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也因为眼前这幕画面而有些怔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