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公主難當 — 第二章 奧里恩公爵夫人(6)

而於回到会客室不久,奥黛莉亚便也一下就决定好今後自己卧室和书房的位子。

「就先定在这一区吧。」她坐在沙发座上,於抿了一口茶後,用手指了指由巴尔森放置到她面前矮桌上的那张府邸房间位置图。

「是、是的……」巴尔森今日又一次因感到意外地眨了眨眼。

其实夫人方才在对自己卧房位子表示意见时,他便也已经暗自猜想过了,虽然她口头上是如此表示,但真实原因,或许恐怕还是想搬到离大人房间再更近一点的地方吧。

这也是多数如果想增进夫妻间情感的贵夫人们会做的决定。

虽然夫人到时如果真的太过频繁地去打扰他,那位大人肯定会因此感到不满……但他此刻也还是只能先暂时应下了这样的请求,而之後又该如何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那也只能留待日後再来烦恼了。

却没想过他的预想从最一开始便出错了。

夫人所选择的、甚至是偏向别馆的位置。

而奥黛莉亚此刻则是对自己所挑的地方感到满意极了。

不可讳言,她会挑选那儿,为的就是它几乎和公爵日常活动的场域位於两个端点,几乎是处在对角线的位置上,这可是她在经过了缜密考量後才好不容易得出来的,不会有比那儿更好的地点了。

不过,她当然也没错过巴尔森眼中一闪而过的诧异神色。

「……不行吗?」奥黛莉亚於平面地图中抬起眸来,小心翼翼地觑了他一眼,连语气,都带着探询的意味。

……又来了。巴尔森默默在心里思索道,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夫人用着探询的眼光看着自己,像是在打量他的眼色似的。

但是,像夫人这样子地位的人,又怎麽会需要做出彷佛在看他脸色的事?他实在是感到有些疑惑不解。

然而即便有所怀疑,也绝不出半秒钟的时间,巴尔森便又立刻拉回神思,弯起眼眸和善地笑道:「怎麽会呢?既然是夫人的要求,我们当然会尽力达成了,您不需要为此担心。」

听见他如此回答,奥黛莉亚这才连自己都没发现的松了口气,连嘴边勾起的笑容,也跟着卸下了些许防备。

被仆从牵扶着走上马车後,奥黛莉亚调整了下头上戴着的帽子,於车子终於启程时,心情很好似的看向了窗外的景致。

「夫人您今日的心情似乎很不错的样子。」连陪同她乘坐同一辆马车的瑟琳娜都注意到了。

「嗯?有吗?」奥黛莉亚回过头挑眉望向她,不过嘴边勾起的弧度早就出卖了自己。

「是啊,是发生了什麽好事吗?」瑟琳娜也同样弯起了眉眼和煦地问道。

其实她想说的是,明明往常每逢奉神日,她家的小姐总是一副意兴阑珊还有些倦怠的模样,怎麽反而来到萨班後,这几次上教堂前、看着甚至都有些期待起来了?

这是奥黛莉亚自从来到萨班後、第三次上他们这个村庄的教堂。

因希斯洛克庄园是位在城边郊区的缘故,他们和住在城内贵族便不是划分在同一教区,礼拜时也不用特别到王城去,而是留在了离他们最近的村庄内、那座看着虽较为小巧,但其实也颇为精致的红砖教堂。

那座教堂就位在村子的边陲地带,和同样位於村庄边的庄园其实相隔不远,是步行一会儿便能抵达的距离。而那儿其实也算是自成一区,他们也有着自己的农地园林甚至是牧场,用来供给教堂内人们的所需,奥黛莉亚发现,自己也算是满喜欢那地带的风景。

不过不是,这还算不上是她近几次期待上教堂的原因。

「嗯……瑟琳娜你猜猜,这次那名神侍,会不会又被神父点到名了?」她弯起眼眸,笑得一脸促狭。

「啊……」瑟琳娜先是愣了一瞬,但下一秒便也跟着笑了出来,「不行,夫人您这样太坏了。」

「但你不也跟着笑了吗?」奥黛莉亚耸了耸肩,而马车就这样於两人的谈话声中,缓缓停在了教堂区的周围。

「陆希恩!」

那还是奥黛莉亚第一次在这儿做礼拜时所发生的事。

当时她听着台上神父的讲道词,原本都开始有些恍神、甚至还有些昏昏欲睡了,然而蓦然间,便被这突然地一声怒吼,给惊得回过神来。

只见原本坐在讲道台底下一抹慌慌张张的人影,赶紧跑上前去递出神父伸手过来向他索取的什麽物品,好像是他本该准备好却遗忘的了,而在这段冒冒失失跑向台前的路途中,还有两次差点儿就要跌到。

奥黛莉亚就这麽愣愣望着这样的场景好几秒钟,然後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但又因为自己坐在离台前太近的位置上,只好用手摀着嘴,忍笑忍得有些痛苦。

从那之後,她便开始注意到了那名总有些冒冒失失的圣职人员。

从她这几次的观察看来,他应该是名类似於辅祭或甚至是更低职位的神侍,总之目前担任着神父助手的角色。

而每次於礼拜期间,总会有两次,或甚至更多,会听见神父用着极其不耐烦的口气冲他大吼,不大的厅堂间响彻他的名字。

不过看样子在地居民也都早已经习惯了,听见这熟悉的声音,甚至连头也不会抬一下,看看究竟都发生了些什麽。

他好像总有些迷糊又少根经的。不是该准备的物品忘东忘西、要不就是偶尔会走神,即便被叫到还要好一阵子才会回反应过来,表情有些慌张地抬起头来应声。甚至还有一次,他身上拖曳在地的袍子,害得走经他身边的神父差点要被绊倒,气得他吹胡子瞪眼睛,又把陆希恩给臭骂了一顿。

此外,奥黛莉亚也时常於礼拜开始前,见到他在教堂後院忙进忙出的身影,他那头白金发,於阳光的照耀下十分醒目。

於她的记忆中,她似乎还不曾见过像陆希恩这般特别的发色。

第一次见到他时,她还以为他的头发洁白似雪。细看才发现,当中泛着极浅的金,而於某些角度,甚至透出一丝银蓝。

工作期间,他便都会将自己那头亮眼的中长发给严谨地紮起来,至少奥黛莉亚就从没看过他将头发放下来的样子,因此也只能猜测,他的头发约莫是过肩下一些的长度。

而当神父在台上讲道的时候,他便通常是坐在走道最边缘靠窗的老位置上,一会儿低下头专注地在自己的本子上抄录,然而一会儿又会见到他有些愣愣地望向窗外,像是在发呆的样子,但不出片刻,便又会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似的,继续回到本子上飞快地书写。

每当奥黛莉亚看到他这副模样,总有些忍不住地,以手抵着唇笑了出来。

像是此刻,他又看着落地窗外发起呆来了。

早晨的阳光打亮了他的侧脸,虽然不知道这样子形容一个男生究竟恰不恰当,但奥黛莉亚必须说,他确实是她所见过数一数二美丽的男子。

虽然不知道陆希恩确切的年纪为何,不过光从外表判断,他就如同个少年一样,就算比她大,大概也不会大上多少,甚至是和她同年。

他的五官相当精致,甚至会使人留下一种纤细的印象;而尽管犯糊涂的时候不少,但每当他沉思时,那双深灰色的双眼,便又会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此时,当他安静地坐在窗边,明亮的暖阳让本就苍白的肌肤看上去甚至几近透明,而失神望向教堂庭院的灰眼珠中,不知道在想着什麽。

当他沉静时,便是最温和沉稳的模样,乾净且洁白,甚至是带有一丝神圣感的,那样的面容,也不像是俗世间所有,也容不得任何一丁点污染。

……宛若精灵一般。

於是奥黛莉亚现在每次上教堂的乐趣,便是观察起这名奇妙的神侍。

每每这也是她感到最匪夷所思的时候了。她敢肯定,从前的公主待在萨班时,陆希恩肯定也是这儿的神侍之一,但她居然从没注意过如此有特色的一号人物,也不禁让现在的奥黛莉亚又一次怀疑,究竟除了「那位大人」以外,从前的公主眼里还曾装过别的什麽东西没有?

结果,那一次礼拜,陆希恩又因为失神发呆,而被神父给大吼了两次。

而虽然不知道这麽说对不对,但奥黛莉亚仍然相当感谢他,至少为她刚於萨班所展开的新生活中,带来了第一件有些许欢乐和趣味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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