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他說死神 — 天罰

苍茫夜色里,凄惨的女人尖叫声惊醒幽静的夜晚,整座鬼岛因此开始骚动起来。

渐渐的,此起彼落的惨叫声陆续从远方蔓延,好似一根根扎入耳膜的细小银针,不只是异常刺耳,更令人感到万分恐慌以及焦急。

前方想必发生了十分可怕的事,但全是亡魂的鬼岛上,究竟能有什麽事情发生?

在无名怀里的白不免想起鸦提及过岛上有老鼠一事,鸦口中所谓的「老鼠」,指的到底是活物,亦或是死物?

这场突如其来的骚乱,难不成是老鼠造成的?

眼看即将到达村落,惨叫声就愈发清晰,怨气含量也急速升高,对於身体状况才恢复少许的白,猝不及防被怨气给压制,心匣忽然一阵剧痛,并开始乾咳不止。

「白!」无名见状立即停下脚步,惊觉白咳得无法喘气,更别说言语了。

其实无名早已察觉怨气不断肆虐,空气中的氧气所剩无几,但它万万没想到这会对白造成一定的影响,是它疏忽了。

氧气对死神而言是可有可无的,但长期吸入瘴气的他们若离开地狱太久,自然会需要点氧气辅助,可如今岛上弥漫的是白还未能完全适应的怨气。

「你先冷静下来,尝试缓缓吸入怨气并调整呼吸,可切记别让怨气给夺去心志。」无名轻拍白的背部给他顺气,直到白停止咳嗽,胸口恢复正常起伏为止。

遵照无名的指示去做後,白的肺部才开始去适应过度浓厚的怨气,呼吸顺畅不少,唯独脑袋还略有些昏沉。

「岛上囤积了几千年的强烈怨念,白你可要时刻保持清醒。」

无名打算抱起白继续赶路,但白则摇头拒绝道:「我可以自己走。」

所以无名只好抽回手,两眼紧盯着嘴硬的白踏出摇摇欲坠的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

「就你这速度走到来都天亮了!」无名看不下去,乾脆抱起白往前冲。

白又无奈又难为情,只好闭起双眼争取一丁点的休息时间。

黑暗之中,听力尤其敏感,拂过双耳的刺骨寒风是多麽尖锐,还捎来无尽的绝望,白想充耳不闻可却做不到,所有一切在强行融入他体内,逼迫他去体会。

抵达村口,废弃的村落只能用颓垣败瓦,荒凉至极来形容。一眼望去反不见任何亡魂的影子,周遭也没任何不妥,但前方依稀传来尖叫声。

引发这一连串骚动的元凶就在前方,白莫名感到紧张起来,第六感告诉他,「老鼠」将会是他前所未知的生物或物体,他要去发掘其真面目才行。

「无名,放我下去。」

白的语气强硬之余还带点势在必行,无名很清楚白的想法,听从他的意愿放下他,目送步伐坚定的背影逐渐投入暗夜的怀抱。

有些事并非得告知对方,自己去探索去经历,反而成长得更快。

此刻,俯瞰地面的皎洁圆月被云给藏起来,失去月光照耀的岛屿陷入诡异的幽暗当中,白赶紧造出几颗火球照明,怀着极度不安的情绪向前迈步。

「到底会是什麽……」白独自喃喃道,以缓和他紧绷的心情。

还未被火光给照亮的前方好似极具诱惑性的黑洞,而黑洞就是嗜血怪物的巢穴,它正静候猎物掉入它精心布下的陷阱中,一旦深入就再也没活路。

就要面对毫无头绪的事物,白感到些许忐忑不安,他紧握住拳头,顶着一颗昏沉感不断恶化的脑袋,他无论如何都要探个究竟。

迎面而来的,是属於男人连哭带叫的卑微求饶声;是女人最後一次既绝望且凄凉的呻吟;是孩童懵懂又惧怕的哭喊声,混杂在一起的无疑是白目前为止听过最残酷的声音,恐惧的魔爪就快撕碎他的灵魂。

白开始踌躇不前,他手掌轻拍双颊,鼓起勇气直奔前方。

就在火球散发的火光终於掀开黑洞的面纱时,闯入眼帘的赫然是亡魂身体被一分为二的画面,白睁着一双惊恐的大眼,见证亡魂的消失。

其他亡魂们则慌如失去方向的无头苍蝇,不停在原地打转与尖叫,看着像是被什麽给困住了。

白觉得他们像是在试图逃离某种肉眼看不见的巨大威胁,结果又一声刺耳的尖叫声,又一个亡魂被劈成两半,倒地後消失得无影无踪。

即便死神之眼早已开启,可显然的还看不见那隐身的家伙,白二话不说便加强死神之眼的视力,恰好视线马上捕捉到一道黑影。

白见那黑影迅速解决剩下的亡魂後,以惊人的速度离开,他也连忙追上去。

黑影似鬼魅,影影绰绰没有固定的形态,远看就如一缕袅袅黑烟,它速度极其迅速,一旦稍微不留神肯定会错失它。

白追随黑影来到村落另一边,他正想用黑绳逮住黑影,岂料到黑影一溜烟跑了,等他反应过来时,惨绝人寰的叫声再度响彻於黑夜中。

黑影究竟为何在猎杀亡魂?

白没多余心思去细想,为了能更清楚看见黑影的真面目,他又增强死神之眼的视力,然而就在白冲刺到前方时,已不见本该在这里的亡魂,唯独黑影停在路中央,彷佛在等候白的到来。

这下,白终於能看清黑影的样子。

它…理论上来说应该是他吗?

那影子是一道模糊人形,浑身漆黑,长有一颗人头,甚至还有人脸,就偏偏没有五官。

白相信对方是看不见自己的,黑影只是刚巧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这才让白有机会好好端详黑影。

这样看来,黑影既不是屠夫也不是亡魂,更不可能是人类,而是白从未见过的东西,看着有点像是某种诅咒。

原来诅咒也能实体化吗?

深怕黑影下一秒又溜走,白不知哪来的勇气,大步流星向黑影走去,先前的恐惧似乎因为过度的好奇心而被抛到九霄云外。

一直到白与黑影面对面时,他再次提高死神之眼的视力,正欲看清黑影的五官时,然而黑影却突然抱头跪地,白吓得赶紧往後退。

白总觉得黑影看似很痛苦,即使黑影没多余的动作,但至少白是这麽认为的。

「你……」

话还没说完,黑影猛地起身,一个转身就咻地往前冲,白深感不耐地啧了一声,由後追上。

白很清楚黑影又要开始他的「杀戮」行为,就算打从心底清楚知道那都不过是亡魂,并非活人,但白就要看不下去。

目睹黑影扑向窜逃的亡魂,利落地劈开亡魂的身体,不晓得该如何是好的白渐渐失去控制情绪的本能。

「别、别杀了!快停手!」

对着不可能给予任何回应的黑影大喊,这举动显得很滑稽与愚蠢,但白在靠近黑影那一刻,他隐约能感受到对方很是痛苦,砍杀亡魂不是黑影的意愿,他是被操控的。

「我让你停下!停下啊!别杀了!」

白失控般跑向黑影,再次尝试捕捉对方,但黑影并非实体而是一缕烟,一个不存在的幻影,任白如何拚命去打捞也好,结局就是扑了个空。

屡次的失败令白乱了分寸,他无法保持冷静,着了魔那样急於阻止黑影继续杀戮,但力所不及的他压根做不出一丝改变,接着他不受控地开始大声哭喊。

「你听不见吗!我让你别杀了!别杀了!」

白越哭越撕心裂肺,他不晓得自己怎麽了,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打从内心深处不愿意再看见黑影继续砍杀亡魂,黑影双手沾上实在过多的鲜血,这样下去对方会更加痛苦。

「够了!停下来!我让你停下来——」

无论白多少次伸出双手,歇斯底里地想要抓住黑影,他始终只能抓到空气,这回他过度冲刺又扑了个空,额头猛撞在一根腐朽柱子,这更让他深感挫败与无力,攥住心志的最後一根丝线也就断开了。

很痛。

灵魂深处,痛不欲生,好似有谁徒手将他灵魂给撕成再也无法拼凑的碎片。

过度使用的双眼早已渗血,视野内被蒙上一层暗影,但白却不顾一切让死神之眼又再次提高视力,他乾涩得刺痛的瞳孔不断锁定在黑影身上,也许是产生了幻觉,他好像真的看见了黑影的长相。

「你是……」

一段被封尘的,过於遥远的过去,顷刻间被唤醒,却也瞬间冰散瓦解。

纵使死神没有心脏,镶嵌在体内的不过是一颗心匣,但如今白胸口处传来的悸动是如此炽热,一股不明所以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他哭得更激动了。

「求求你…别杀他们了……别杀了,我可以代替他们,我代替他们……」

这句话是否是以白的意志说出来的,即便是他自己也无从分辨,他只清楚只要黑影肯停下来,白愿意牺牲自己来代替这些亡魂。

被杀害的亡魂释放出怨气,怨念形成可吞噬一切的巨大漩涡,正将白给拖拽进去。

就在这时,白产生放弃一切的想法,他敞开双手,等待黑影前来把自己也化为怨念的一部分……

不远处,正观望事情经过的无名,终於肯走上前去,紧紧地将白拥入怀里。

「白,醒醒。」

见白没有反应,无名把嘴凑向白的耳畔,轻声说道:

「你再不醒来,鸦就要打你屁股了。」

「……」

在无名的呼唤下,白的意识被拉回来,虽然还显得有点浑浑噩噩,但白已停止刚才疯狂的举动。

「说来听听,我是谁?」

「无名,别闹了。」

无名放下心来,放开白後有些粗鲁地给他拭擦泪水,最後狠狠地掐了白柔软的脸颊,没好气道:

「不是让你保持清醒的吗?看看你被天罚给夺去了心志的样子,要是给鸦看到,定会惩罚你。」

白听後思绪突然明朗,他转头看向四周,发现黑影已不在,只好关闭死神之眼,说道:

「原来这就是前辈早前所说的天罚吗?无名,我刚才是被怨气给控制了?」

「不错,你被控制了。天罚每每入夜後会启动,上演着当年的悲剧。你所见的黑影代表当时走火入魔的伪神,亡魂每夜都将被杀害,直到破晓之时才再次回归。天罚已持续几千年,岛上累积的怨念非比寻常。」

无名一边解释,一边扶着白站起来。

白触碰胸口处,心匣平静的毫无波澜,彷佛早前的痛都是他凭空想像的,想到差点被怨气侵蚀的自己,他依然心有余悸,果然自己经验不足,心志十分不坚定。

「无名,我刚才使用死神之眼去看黑影时,发现他那张脸似曾相似,有种在很早之前就见过他的感觉。」

无名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随即又掐了白的脸颊道:「你怕不是还在懵,那只是天罚的化身,没有样子可言,就算有也肯定是你想像出来的。」

白挠挠头,决定不再去想先前的事,在他们准备离开村落时,前方远处爆闪出无比刺眼的光芒,而白口袋里的灵摆竟然开始抖动。

白掏出灵摆,黑色水晶尖端处恰好指向光的方向。

「那里的法阵似乎出了状况。」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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