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伪神之岛一无所知的白,抽空前往图书馆为下个任务做准备功课。
图书馆位於地狱中央地区,分为需要通行证的主馆以及开放式的分馆。主馆共有二十层楼以及地下十楼,而分馆则有十层楼。
传闻地狱之主热爱阅读,长年累月不断在世界各地蒐集富有当地文化以及诡异传闻的书籍,再收藏於图书馆中。当然,图书馆自然也少不了文献与史书,白正是要寻找有关伪神之岛的史书。
由於分馆没有伪神之岛的相关资料,白也只好前往主馆。
白以戒指形态的身份证作为进入主馆的通行证,在柜台处询问值班仆人有关书籍的位置後,便前往第三楼位於墙角角落的书柜。
『人间异闻录』——挂在书柜上的木牌刻着这几个魔界文。白抽出被标记为编号二的书,马上找个位置开始阅读。
手上的硬皮书看不出已有百年历史,它被保养得很好,宛如一本新书。
「第两百零八页……有了。」
翻到该页面,白迫不及待要沉浸在过去的世界中。
那日,天界内乱,而人间遭殃。
光明从人间消失,骤然间遮天蔽日的黑暗使人间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惧。
地震海啸席卷而来,风雨大作、地裂天塌、毁灭性的灾难彷佛神要毁灭人类,重塑地面那般。
人类绝望的哀嚎声撼天动地,末日共持续足足七日才罢休。
染墨的苍穹传来延绵不断且震耳欲聋的轰隆声,貌似还掺杂着歇斯底里的咆哮声,以及银器撞击的响声,那一刻天看似真要塌下来一样。
当人们以为神又要发怒时,源自於天上的骚动戛然而止,人间回归创世之前的静谧,侥幸活下来的人类终於获得安宁。
当破晓时,天上飘落闪着金光的细小碎片,其数量极多,看似一场金灿灿的绵绵细雨,前所未有的场面让人类为之震撼,美得不可思议的画面简直叹为观止,让人心生敬畏。
那仅是人类肉眼可见之物,碎片落下的同时,百位天使也一涌而下,纷纷竭尽所能捕捉珍贵的碎片。但碎片在强风中散去,天使们无法全数回收,导致一部分碎片落到人间。
天之网陨落後,祂的神躯化为富有生命力及神力的碎片,而正好有那麽两片落在人间某座岛屿。
天界纷争,连累世间,带来巨大浩劫,却也在人间造就不该有的奇蹟。
很久以後,岛屿上的金色碎片被一对玩耍中的兄妹给挖掘出来。碎片就像终於找到等待许久的宿主,刚被触碰便融入体内,使得他们平凡的身躯获得力量。
兄妹俩身体的异变,岛民们倒是欣然接受,并称这是上天赐予的祝福与奇蹟。
哥哥能操控大海与天气,使岛民出海平安归来与岛上农作大丰收;妹妹的祈祷则能治病与去除霉运,他俩一直都在保护这座岛与岛上居民。
拥有碎片的「神」并非长生不老,当他们年纪越大,身体逐渐衰弱,就再也无法撑起那份力量的强大,最终得将体内的碎片传承给下一代「被祝福的孩童」。
某座海岛上出现活神仙这事传到附近大陆,吸引不少人来到岛上想得到神的祝福,久而久之无名之岛被陆上的人称为神之岛。
可神的力量,岂能是区区人类能拥有的,导致多年以後天罚降临,岛上所有生命在一夜之间销声匿迹,各种谣言与传闻闹得沸沸扬扬,神圣且繁荣的岛屿最终成了连船只都不愿靠近的鬼岛,沦落成「伪神之岛」。
「……」
忽然间,一股恶寒直窜白的背脊,他感觉到有谁正盯着他看,便缓缓抬起头,惊见眼前不知何时坐着一位女孩。
女孩外貌约莫七八岁,生得一副人偶般精致的脸。
不对,图书馆怎麽会出现一个女孩?
白条件反射地站起来并抓住女孩的手腕,但他猛然察觉女孩的皮肤竟传来一股温热,亡魂本不该拥有体温,那代表女孩是活的。
「你是谁?」
白很清楚他的行为十分不礼貌,也许会冒犯到对方,但他绝不敢掉以轻心。
「我是魔界的贵族,父亲乃是地狱之主的客人。」
女孩拥有银铃般的嗓音,清脆又沁人心脾。对於白唐突的行为,她丝毫不在意,倒是泰然自若地自我介绍。
白一听是魔界的贵族,惊恐地放开女孩的手,倒退几步保持一定的距离,他开口道歉:
「对不起!我并不知道你是客人,失礼了。」白显得很惶恐,魔界的贵族在他印象中皆是惹不得的家伙。
然而女孩不曾想过要追究白的行为,她无所谓一笑,摇头道:「无须为这点小事道歉,是我吓着你了,你快坐回去吧。」
白又是说了几次道歉才回到座位,而女孩正盯着桌上的书看。
「你想看吗?」白问道。
女孩点头示意有兴趣,白含笑将书推到女孩面前,这时候的白开始打量起这位魔界贵族。
如果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眼前的女孩,那只能是「黑」。
一头及腰的乌黑长发,一套黑色的蕾丝裙子,一双漆黑的大眼,左眼眼角下有一点泪痣,而与女孩一身打扮更突出的,是她苍白的肌肤。
「伪神之岛的真相,可不止两页这麽少。」女孩说着,合起硬皮书,「你想知道更多吗?」
女孩那双炯炯大眼,像是发出邀请的万丈深渊,即便是飞蛾扑火,仍然情不自禁想一跃而下,明知危险却被其深深吸引,明知是陷阱却愿自投罗网。
为了满足永远不会被填满的好奇心,白愿意。
「你…知道伪神之岛的真相?」
「是的。」女孩露齿一笑,甜美也惹人怜爱,「你尽管问。」
这是一件多麽求之不得的事,可以尽情发问并且获得答案,白就快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脑内已经整理好一系列必问的问题。
「天罚的目的,是因为人类越界吗?」
「不错。人类获得神力,自称为神,触怒了天之网,所以祂要从人类那里回收碎片。」
「可天罚连累许多无辜岛民,我总觉得不大可能。」
女孩眼里闪过惊奇的目光,她双手托腮问道:「为何觉得不可能?」
「天之网是神,若要罚也该罚自称为神的人类,若是连岛民也备受牵连,那祂岂不是乱杀无辜了?」
「嘻嘻。」女孩笑得很愉快,接着道:「也许你并不知道,神呐,任性得很。」
「任性?」
「天罚确实是天之网的意思,但不由祂来执行。而且你说得对,该罚的是伪神,至於那些可怜的岛民啊,全都是被杀害的。」
白惊呼道:「被杀害?!」
「准确来说呢,是被屠杀了。在神之岛没落前,岛上出现两位神童,他们比上几代的伪神都要强大,且具有聪明才智。悲剧发生那天,两位伪神的其中一位突然发狂,把岛上的人都给杀个精光。」
「怎、怎麽会这样?是神力暴走吗?」
「这又有谁会知道呢?神之岛没落後,便成为一座困住岛民亡魂的牢笼。当时岛上充满扭曲的神力,死神们无法进入回收怨灵,只好在岛周围筑起结界,暂时困住怨灵。」
「你的意思是,伪神之岛是另一个无限之渊?」白万万没想到那地方竟是一座亡魂的牢笼!
女孩摇头,解释道:「不,那单纯是用来困住伪神之岛怨气极其深重的怨灵的牢笼罢了。」
「在那之後地狱怎麽不去回收亡魂?」
「这个嘛……」女孩有点困扰,微微歪着头努力想着最贴切的答案,「也许那是地狱之主的恶趣味吧。」
「诶?恶趣味是什麽意思?」
「你见过地狱之主吗?」
「很遗憾的,我不曾见过地狱之主。」
「原来如此。那麽你如何看待你从未见过的主人呢?」
话题很巧妙就被转移了,白满肚子的疑问,却还是被牵着鼻子走。
白先是沉默,回想起从他人那里听来关於地狱之主的种种,一番沉思後才回答:
「起初,我想地狱之主必是体格魁梧,凶神恶煞的男人。後来得知竟是一位女性後,倒是有些让人难以想像,一个能撑起整个地狱与魔界的女人,到底是什麽样子。」
女孩正听得津津有味,一阵弱风忽然吹来,她转身往後看,接着再转回来。
「哎呀,看来我得走了。」女孩感到些许的遗憾,她本想继续和白闲聊下去的。
「那让我送你回去。」白担心女孩回去的路上会被其他死神当成走失的亡魂。
「不要紧,我的保镖来了。」
语毕,他们周围掀起一阵风,白正讶异图书馆内哪来的风,却瞧见女孩身後一股黑烟腾起,出现一道男人的身影。
白定睛一看,那男人双眼蒙着黑色眼罩,竟然是萨利尔…不,也有可能是亚兹拉尔。
「森鬼哟,我的自由时间难道只有区区的三十分钟吗?」
女孩说话的语气变了,话里满是一股说不出的森然,白一听便知道那是亚兹拉尔的别名。
亚兹拉尔对着白颔首,再蹲到女孩身旁,柔声说道:「大小姐,您这状态是不允许乱走的。」
大小姐这称呼好熟悉……
白的大脑转了又转,看了看眼前犹如人偶般无比精致的女孩,再迅速消化亚兹拉尔那句「大小姐」,不存在的心顿时咯噔一下,他整个人都被吓懵了。
眼前这位才不是什麽魔界来的贵族,她就是他连一面都不曾见过,但大名倒是经常被死神们提起的黑纱小姐——地狱之主!
「但我和这孩子正闲聊着呢。」地狱之主说完,就用食指猛戳亚兹拉尔的额头。
「不行。您得跟我回去,费拉乌大人还在候着。」
亚兹拉尔深知话语行不通,为了不让地狱之主有反驳的机会,他直接将她娇小的身体给抱起来,气得她马上用两颗小拳头伺候亚兹拉尔的脸。
「等等…等等!」
地狱之主用力大喊,拳头直接打在亚兹拉尔的眼部,才迫使他停止打开传送门的动作。
「你!」地狱之主用食指指着白,其气势无比磅礴。
「是!」白早已吓出一身冷汗。
「你想知道那两位伪神的最终下场吗?」
本以为伪神之岛话题已结束,殊不知地狱之主临走前却丢来这麽个问题,但这问题的答案其实可想而知,无论过程如何,伪神的下场始终不会改变。
「他们不都死了吗?」
地狱之主嘴边含笑,意味深长道:「没错,但他们却也还活着。」
「怎麽会?」难道天之网的碎片复活了两位伪神?
这时候地狱之主倒是沉默了,她深深凝视着白的双眼,直达他的灵魂深处,彷佛下一秒就将他魂魄给吸出来。
纵然只是相互对望,白也被吓得冒出大量冷汗。
地狱之主就是死亡与恐惧的化身,即使披着一副可爱的皮囊,也无法隐藏她过於强大的气场。
没有回话,地狱之主拍了拍亚兹拉尔的脸颊,示意已可以离开。
白就这样目送地狱之主与亚兹拉尔离开,待传送门消失後,萦绕在空气中的窒息感浑然消失,白上半身瘫在桌面,尝试冷静下来。
「真的好可怕……」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