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渐渐冒头,光从没有拉上的拉门缝隙中洒进了店内,不偏不倚的照在了正趴在桌上熟睡的人脸上。
那人穿着着并不怎麽保暖的棉衣,身上披上的外衣在他尚未清醒前便滑落至椅上,但一小部分则是掉落在地上。
他揉了揉眼睛,刚想起自己因处理帐本完太累而趴桌上睡着,店门就被拉开。
「......营业时间——」
「请您帮我们!」那人刚要下逐客令对方就用比他更大声的声音来盖过,这令他眯起眼睛,又微微抬起下巴,显得很嫌弃对方。
「......人放进来,手消毒,别给我把店弄脏。我得关店。」他叹了气,确认了对方有照做自己的规定後,才走到店外吹灭了灯笼内的烛火。
他呼出了白雾,在关上店门後,店的招牌也暗了。
上面写着的是「季年」。
四季一年,如光般存,如影般逝。
就像此刻从阳光中逃离,也没有人知晓。
*
他回到了店内。
伤患的衣服已被褪去,露出了白皙的肌肤,但要不是身上的伤过重,以致那人身上几乎没有完整的肌肤,只能透过手臂的部分看见一小部分,不然他可能已经断定那人没有地方能看肤色了。
「您好......我是影鼠的人,我叫里瑛。这位是我们首领,但名字我不知道。」里瑛介绍着,他挑了挑眉,见对方应该未过15,也没多说什麽。只是听到了有趣的词,但此刻他不打算找里瑛的碴。
「季年,楚霖。」楚霖慵懒的声音参杂着一丝睡意,却难掩饰他那带着敌意的意思。
谁叫影鼠的名字已经传遍三国,连他这个刚就任不久的店主也知道了。
影鼠,又称影鼠盗贼团,原本只是一个在荒川的窃盗团。但却在五年前开始兴风作浪,又没能能抓着。
即便真的抓到了,他们也只会服用毒药,宁可死也不愿透露半个字。
楚霖不愿相信他们二人会在伤好後窃走店内的商品,但他还是没有能见死不救的理由在。
「医药箱在你旁边的柜子,拿出来。」他过去戴上了手套,摸了手腕确定还活着,又摸了摸手臂,确定了左臂骨折,右腹被利刃刺中,背部应该也有伤痕。
出血量过大,楚霖只好先叫里瑛止血,他则是去拿石膏的材料。
走在走廊上,他能听清屋外的声音,打牌声、喝水声、包紮声,此起彼落。
很吵,但却有了生气。
楚霖走回房间,看见了昏昏欲睡的里瑛正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做好他交代的事。
但睡魔的魔力似乎更大,在里瑛快被拉去时,楚霖摇醒了他。
「唔,不、不好意思我睡着了!」里瑛慌忙的向他道歉,连忙将自家首领身上的伤止血,还拿毛巾擦拭。
一切收录进眼中,楚霖拿酒精喷了下自己刚刚碰里瑛衣服的手,也仅仅只是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虽然不能断定为什麽要直奔他的店而来,但他也没有多嘴,抡起了袖子走过去帮忙。
楚霖是打从心里的排斥盗贼,觉得世界上的盗贼没有一个好的,但仔细想想,又没那麽肯定了。
他是个挺容易陷入纠结,最後直接变成矛盾的人,以前是现在也是如此。
只是看着眼前受了重伤的盗贼,有时候真的会让人引起怜悯心去关心,楚霖不由得皱起眉头。
「首领是因为其中一个下属误触陷阱才变成这样的,因为连警察都来了,我们才这麽狼狈。」里瑛讲解了理由,但能当上首领,身手应当敏捷,挑属下也该谨慎才对,这般不小心是怎麽当上的?
楚霖严格怀疑对方是假冒成首领,而真正的首领应该死了。
「......他是不是脑子有病,放任不好?也怪那人脑子太笨,没智商,踩着了陷阱还不躲。」楚霖冷哼了声,批评倒没那麽刻薄,毕竟当着别人属下说他首领怎样,他也没笨到那样。
起码不要说的那麽惨就好了。
「我们首领人还挺好的,不会无辜扣钱,更不会乱污辱他人的人格。
就是太坚持不要大家散开,也希望大家忘掉前任首领的规定,听他的就好。」里瑛的动作还在继续着,但却变慢许多,语气上还是像小鬼一样,但能听出浓厚的敬意。
看来是个好老板呢,楚霖感叹。
*
将近快9点,受重伤的伤患首领才被两人包紮好伤口,连骨折的手臂也上好石膏了。
身上的脏污也因为楚霖受不了才同意让他们借用浴室,衣服也是楚霖拿全新的塞给他们。
洁癖中期?里瑛想着,但这样也好,衣服黏在皮肤上的感觉真的不好受,而且挺臭的,洗一洗也好。
拉门打开,洁白无瑕的瓷砖映入眼帘,澡盆里的热水已经放好了,浴巾跟洗衣篮放在浴室外面。
「衣服全部脱下才可以进去,不然就给我在洗完澡後全部用消毒水刷一遍。房间在客房旁边,睡衣搁着。」楚霖没好气的说,他的声音说实在真的和前任店主的差很多,前者慵懒的嗓音容易夹杂着自己的情绪在内,容易辨认他此刻的心情;而後者的沈稳却又响亮的声音像钟声般易让人振奋精神,但太过沈稳,以致难以察觉对方此刻的心态。
有好有坏,不全然是坏事,但难免也让人容易怀疑,楚霖是不是真的是那位前任店主的孩子。
「好的。」里瑛没有资格去怀疑楚霖的身分,也没有理由去揣测。现在他跟首领在对方店内,吃喝住都在这,若是对方跑去告密,那首领跟他就遭殃了。
不过里瑛没有打算逃跑,不觉得对方会是干那种卑鄙小人会做的事,只是保持警戒的帮首领跟他洗了平和的热水澡。
直到里瑛背着首领走出了浴室,衣服也换好了,什麽事都没有发生。
但整间屋子过於安静,里瑛有点毛毛的。
「喂——」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楚霖猝不及防的把拉门打开,里瑛就突然叫起来,屋外的乌鸦都被吓到飞了三尺高。
里瑛刚想逼自己镇定,楚霖已经过来准备把人给打昏了。
「别别别,我、我不知道是您......
还以为——」
「以为这里有鬼还是我去告状了?我才不想让那些脏鞋子踩在我店里。」里瑛想解释给楚霖听,楚霖却早他一步将内心话也一起说穿,他明白楚霖不会那样做,可人心有异。
他不敢拿首领的安全开玩笑,若真出事他没有办法承担後果的。
里瑛狂摇头的样子像条刚洗完澡的小型犬一样,要不是刚刚已经在浴室旁擦乾了点,楚霖还很肯定甩出来的水会跟花洒一样。不过看来对方有乖乖的擦乾,连首领的也一块。楚霖只是单纯的想,这家伙的属下可真有心,换作自己肯定是直接弃屍了吧。
里瑛本人倒是没想那麽多,只是冒着冷汗的想像首领知道自己帮他洗澡会是什麽反应。有可能会直接下令要他自刎,也可能叫他什麽都不能说出去。可说到底,他当初是为了什麽才加入盗贼团呢?
里瑛偏了头想,可连一个字都没想法,只好等哪天自己想起来了在告诫自己。
「总而言之,这是我个人误会了,真的很抱歉!」里瑛向楚霖道歉的时候还有注意距离这个问题,也有稍微抬头想确认楚霖的表情,可当对方真的看向自己时,却又因为紧张和害怕而僵在那边,直到楚霖不耐烦的叫他起来,才不见里瑛的害怕,但紧张的心情还是在的。
刚歇业的五小时後,迎来的是一个新难题。如何把一个受重伤而昏迷的人抬到床上,并且只靠自己一个人呢?
里瑛看着首领靠在椅背上,整个像没睡饱一样东倒西倒,晚点从床上滚下来相信里瑛也一定不会感到奇怪。可现在毕竟已入冬,让伤患睡地板而自己睡床上并不合理,但又不能请楚霖过来帮忙,已经请对方帮的事太多,他不想要一直麻烦他人。现在这情况里瑛判断自己是能应付的,最大的困难只是要怎麽把人打横而已。
但肯定不难的嘛!手机教程看起来都没有那麽困难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就尝试一下好了。
里瑛尝试用公主抱的方式抱起首领,可撑不了太久,又尝试看看扛沙包的方式,但每走一步都让他感到艰难。连续尝试了好几次都以失败告终,里瑛只好打通电话给比他早好几年加入进盗贼团的前辈询问方法,得到的答案大多都是叫他加油。
但还是有少数的人建议他可以慢慢拖到床上,这样虽然花的时间很多,但起码还能喘口气在继续。里瑛自然听前辈的,只是当楚霖敲门走进房间时,看到的场景使他嘴角抽了抽。
里瑛被他们首领压在身下,没见醒过来的趋势,反而感觉对方越陷越深。里瑛则是双手撑着身子,狼狈的样子在楚霖眼中就像闹剧一般,而里瑛则是这出戏的小丑主角。
「不行别硬撑,手臂细的跟针一样,没有肌肉就叫人帮忙。」楚霖一样没好气的和对方说着,不过不像里瑛想的只骂不出力,他还是伸出援手帮里瑛将伤患放在床上静养。
但感觉对方还没养好伤,身子又有了几个伤,弄巧成拙,得不偿失。
「又劳烦您了。」、「没什麽,只是一小会。」里瑛坐在床旁边的椅子上休息,楚霖用着备载一旁的酒精消毒,虽然想用肥皂洗个手就好,但水太冰,还是选择了乾洗手的方式。
「不打扰你们休息了,等到伤好在走就行。」楚霖收拾了饭碗,顺便擦好了桌面,走前说明了最快离开的时间,反正他们肯定也不能将他们首领弃一旁不顾,如果被某个不认识的赏金猎人给捉到,那下场肯定不是活捉那麽简单。
「好,等到首领可以自由的行动,那应该差不多就能走了吧。」里瑛不敢太快下决定,伤势严不严重不是他说的算,同样他也不敢轻易的离开首领身边太远,一旁也有厕所,照顾起来也没有想像中的那麽不方便。
楚霖端着饭碗走去厨房,虽然非常想叫里瑛自己刷碗,但这样等於顾病患的事要落在他肩上,如果突然醒来最尴尬的是自己,所以楚霖才没有那麽做。
但,总觉得那名伤患长的有点眼熟。楚霖洗碗的动作停滞了片刻,随後又认为是自己认错人,把碗放在晾乾架上就回房间写帐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