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课上毕,梁馨媗因着急赶补习班之由,先行离去,方若彤则独自途经校门口警卫室时,照例由王叔手中收到了李姨所打包好的饭菜,於简短道了声谢後,由於今日是星期四,不必至餐馆打工,即步履安详地踏上返家路途。
一路上,她的心思却又回到了今日下午的「偶发事件」──
究竟是谁,得以下的了这般狠手──将她死死困於厕所中,使众人不知?
思索不过片刻,其脑海中,又浮现起一如当下所想的那人。
可她仍无从得知,那人会做出这番举动,到底的理由为何——
她难道於无意中,惹上有关那人的谁了吗?
他们本是非亲非故,如此心狠手辣地蓦然出手,她想,那人也绝非善类。
思及此,方若彤忽地不自觉忆起一人的脸庞,与此同时,她下意识地回过神来,这才惊觉,原来自己已於不知不觉中,抵至位於家巷口处的超商,而那抹记忆中的人面,却是不知何去处。
她陡然停下脚步,凝着自始至终他所习惯立於的那处半晌,随即迈开步伐,一路静默地返至家中。
进家门後,玄关上零乱摆放着的鞋子,明示着方素雅在家的事实,方若彤先是简单整理了一会後,即小心翼翼地脱鞋入内,眼见客厅空无一人,她倒未松气,反是抵至位处一楼後方之厨房旁的楼梯口,这才依稀听见楼上浴室传来阵阵水声──
由此判定,方素雅正在洗澡。
於是,她这才悬心落地地悄然步入二楼母亲的房间,蹑手蹑脚地阖上门後,即见倪芊然正沉静躺於床上休息,那胸口规律着的起伏,不禁令方若彤深感倪芊然此时的状态,是弥足安适的,继而轻手轻脚地拉了张椅,坐定其身侧。
她不偏不倚地垂眸,凝着身前人因化疗而渐趋消瘦的脸庞,与着记忆中那般光耀美丽大相迳庭,底心不住地慨叹,可每每见其眸色中,一如既往般满溢着的生机,她就想:
无论如何,倪芊然於她眼前,总是那般地充满正能量,引导着自己也同样努力向前──
她,是绝对不会放弃任何一丝希望的!
一直以来,她的母亲即是如此,如此好似不懂得「悲伤」为何物的一个人,不论何时总是淡淡地笑着,却从来没见过她哭泣的模样,除却鲜少一次幼年时的记忆,她与父亲不知为何而激烈争吵时,轻声啜泣了一会儿外,其余时刻,她总如每日秩序般照亮大地的灿阳,同时摀热着她心──
纵使两人吵架那时的气氛沉闷、压迫,致使方若彤一刹间眼泪不住夺眶而出,以解那蓦然占据於心头的不安,即便是那个时候,倪芊然仍是不顾己身情绪,收起眼泪後便将她安然护於怀中,低声地向她道着无数安慰话语,致使她不再哭泣──
她的母亲,就是她这辈子唯一的「避风港」、唯一的「家」,除她之外,便再无任何人事,是她足以全然信任及依靠的──纵然是她「自己」,也无法得到己身完全的信任──
直到如今,她实是深感自己仍过於弱小,弱小至连遇上那样的事情,仅能被迫选择默然承受,一言也不得发,更无任何转圜的余地。
思及此,方若彤复是深深地望了倪芊然一眼,不住轻叹了口气,随之潜心於心祈祷上天保佑她早日康复时,却同时听见隔壁房浴室的盥洗声,有着渐趋微弱的势头,不免瞬时意识到──方素雅可能就快从浴室里出来了!
方若彤连忙起身即要离开房间回到三楼卧房,却於步至门侧时,听闻倪芊然倏地一声梦呓:
「对不起、对不起……」此语一落,她猛地浑身一震,转头再次望向倪芊然,却见其不住紧蹙着的眉,底心难掩一股酸涩,眸底之光瞬时转为灰暗,片刻又闻倪芊然继而缓然道:「真心对不起……彤儿……」听及此,方若彤强忍着即要夺眶而出的泪水,连忙扭开门把,三步两脚地抵至三楼,从而掏出钥匙开锁,进了自己房间。
她想,倪芊然或许是知道她有在打工的,虽说她没打算让她知道,可方素雅或多或少兴许会向她提起,就算方素雅不说,倪芊然见她每日早出晚归,也应该多少猜到了一些,而她与方素雅间的那些关系和事,她是绝不可能让倪芊然知晓的──
若是让她知道了实情,仅是於事无补,徒增其烦恼罢,倒不如她自己一人承受,从而不紧不慢地解决这些事情──
这点痛苦,她亦是顶得住的。
方若彤再而思索半晌後,这才开始写着作业,继而准备着明日两个课堂小考,直至夜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