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閃電十一人 : 惡魔之女 — 24. I- 10 世界之樹 (1)

世界之树(古诺斯语:Yggdrasill),又称为「宇宙树」或「乾坤树」。在北欧神话中,这棵巨木的枝干构成了整个世界。

(7/9比赛结束後稻妻医院内)

羽廉清子推开某间病房的门。阳光从紧闭的窗透入室内,映照着躺在病床上,手臂上吊着点滴的男孩。单从他平静的表情来看,其他人想必会觉得他在睡觉。

「敦也。」羽廉开口,而男孩的嘴角缓缓上扬。

他张开双眼,若无其事地坐起身。「还是骗不过你呢。」

「不好笑。」

他看着坐在床缘,板起脸孔却仍然没什麽杀伤力的女孩,居然还笑得出来。「很担心吗?」

「废话。你差点吓死我。就算挡下永恒之枪,以後也不准做这种事。」羽廉作势要打他,已经举起的右手却被他抓住了。

「放心,不会有下一次了。」敦也回应。

这句话理应让她放心才对。

要不是他的语气带着些许惋惜,彷佛不能让她操心是人生一大缺憾的话。

羽廉发现事情有点不对劲。「敦也……」

「我决定,」他放开她的手腕,「离开。」

羽廉陷入沉默。

吹雪敦也,不会无缘无故让自己和哥哥陷入险境。在他和奥提斯对峙时,羽廉已经大概猜出他的想法。

在比赛前突然不知怎地夺回身体主控权、开场时那麽横冲直撞,後期又显得谨慎许多……

还有故意只踢向球框的永恒暴风雪。

「为什麽这麽做?」为什麽明明有机会得分却不这麽做,却又这麽努力贡献一己之力?为什麽冒着这麽大的风险也要挡下射门?

为什麽突然决定离开?

「我没有忘记,我存在的理由。」敦也将双手撑在身体两侧,微微仰头,看着天花板上旋转的电扇,「我只是为了不让老哥痛苦才出现的。」

为了不陷入自责、伤痛、无助的无尽深渊,吹雪士郎发展出弟弟的人格,做为自我保护,却也让自己缠上带着尖刺的锁链。

羽廉知道。她都知道。

「已经过了这麽多年……」她轻咬下唇,内心的感触很复杂,「就连我都没办法……」

她一直在想办法,让士郎不再需要依赖敦也。从来没有真正成功过。

「你赶不走我,是因为我不想走,老哥也不想让我走。我们还有事情没完成。」

也就是那个,「一起变完美」的约定。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羽廉整理好思绪,开口:「真正的理由,是为了保护士郎吧?一定发生了什麽事,才会让你心甘情愿消失。」

敦也愣了一下,随即勾起唇。「不愧是清子,真是了解我。」

「敦也,」羽廉海蓝色的双眼直直看着他,「到底发生什麽事了?」

敦也深吸一口气之後才回答:「比赛前的一星期,我接到了一通电话。是我接的,不是老哥。」

羽廉心里涌出不好的预感。「让我猜猜看,一个无名组织向你提出『伊甸计画』的邀请?」

敦也看起来吓到了。

「我才没有监听你。」羽廉向他解释刚刚知道的状况。

「不是伊甸计画。他们告诉我……」

「他们叫我不准进球,也不准让老哥出现。」敦也咬牙说着,两只手抓着被单,「否则就要把他的状况公诸於世。」

羽廉愣住了。她没想到事情会如此发展。

「所以我找风丸帮我。我没有告诉他被威胁的事,只是告诉他,我有一定要完成的事,请他帮我。如果有机会却刻意不射门,反而会让对方有机可乘。我会把球踢向球框,再请他来支援。」

「他是後卫。」羽廉双臂交叉,「你的计划就是让他在这麽短的时间内跑过一整个足球场?」

「他是最快的,就连帝雅也比不上他的速度。再说,就结论而言,成功了。」敦也露出招牌的贼笑,但羽廉知道他只是不想让她担心,「我当时请他帮忙时,根本没想这麽多。」他耸肩,彷佛觉得没什麽大不了。

羽廉皱起眉头。「你已经完成他们给的任务了。这样还不够吗?」

她的确希望敦也可以消失。

但不该是以这种方式。

这对敦也不公平,也对士郎不公平。

敦也的表情变得严肃,刚刚的随兴瞬间消失。「有第一次,谁知道会不会有第二次?如果之後他们要我陷害闪电日本呢?」

「敦也……」

「我当然也不想以这种方式离开。」他的语气平静,平静地让羽廉很心痛,「但是我不能让老哥因为这样更痛苦。」

「士郎会体谅你的。」羽廉真心认为如此,「你终究必须离开,敦也。但绝对不是这样消失。士郎如果没有你……」

「但是他有你,清子。」敦也打断她,「还有闪电日本。说实话,我很放心。」

「这才不是重点!」她提高音量。

她一直以来都在想办法让敦也离开,现在却是恳求他不要这麽做。

敦也摇头,信念已决。「只要我走,老哥就不会被威胁了。」

「就算是这样……」羽廉第一次觉得哑口无言。

「老哥就交给你了,清子。」敦也潇洒地露齿而笑,「你真的为我们牺牲了很多。有你这个朋友,我很高兴。谢谢你,清子。」

「不要这麽突然……」羽廉急了。

不可以,她还没准备好……

敦也摊手,像是在宣示自己的无所谓,也像是在最後一次地拥抱这个世界。「不用担心我。我可是吹雪敦也,在哪里都可以过得很好。」

「我……」

羽廉一阵语塞。她不是不知道敦也说得有道理。

她的脑海莫名其妙地跳出过去的回忆片段。

小时候的士郎,总是「清子、敦也!」这样叫来叫去。也因此,敦也去世後,「清子」这个名字也让年纪轻轻就痛失家人的他被不停提醒……

只剩清子,没有敦也了。

所以羽廉才突然要求他改口。嘴上说着「都长大了叫名字好恶心」之类的抱怨,她却是为了士郎着想。

不让他再次受伤,是她唯一能做到的事啊。

「我知道。」羽廉现在才发现自己有点鼻酸。

或许,真正不愿意让敦也离开的人,是她。

「一旦走了,就不能回来了。」敦也说:「连我都觉得自己超级厚脸皮,可是清子,除了老哥以外,我还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出乎自己意料地,羽廉笑了。很心酸,但也很真挚。「说吧。我一定做到。」

一直以来都只替士郎着想,最後终於可以替敦也做件事了。

「伊甸计画背後的机构,」敦也脸色凝重,「他们居然能知道老哥的状况,绝对不是什麽泛泛之辈。天知道还有多少人被威胁或是被收买……清子,」他认真地看着她。

再也没有机会看到的面容,他希望能好好记住。

「不要让那些家伙玷污我们的足球。」

羽廉直直看进他的眼里,没有迟疑。「不用你说我也会做到。」

两人清楚,彼此都在故作坚强。

「敦也,我也很高兴有你当我的朋友。一切就交给我吧。」羽廉吸吸鼻子,「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我当然放心啊,笨蛋。」敦也抿唇,不确定地开口:「还有一件事。」

是错觉,还是敦也突然紧张了起来?

此时,羽廉忍不住转转眼珠。「吹雪敦也,你真的废话很多欸。」

「最後这件事最重要。」

「好啦,好啦。你到底……」羽廉猛然噤声。

因为敦也突然靠过来,在她的脸颊上留下一个轻轻的吻。

「这算是为了老哥。」

羽廉不需要镜子也知道,自己的脸庞大概变成跟头发不相上下的桃红色了。「这就是『最重要的事』?」

「对老哥而言,很重要。」

当时的羽廉,只专注於敦也突如其来的举动,没有意识到这句话背後的意义。

「好啦,时间差不多了。」敦也往後一倒,躺回床上,有点转移话题的意味。

羽廉轻轻握住他的手。他也回握。

明明还有好多好多,想说却来不及说的话……

现在,好像不用说,对方也可以了解了。

「敦也,」羽廉别过脸,用衣袖拂去眼角的泪水,「再见。」

这句道别,不仅献给敦也,也献给以前那个总是在烦恼该如何让士郎好起来的自己。

「再见,清子。之後,我们三个再一起踢足球吧。」

总有一天。

「这是约定喔。」羽廉回答,并轻捏他的手。

敦也轻笑,也捏了捏她的手。「对。是约定。」

语毕,他闭上双眼。

以约定代替道别,才是最适合他们的,不是吗?

羽廉静静地等着,直到感觉不到他的施力,才缓缓抽出手。

她站起身,替他盖好被子。

他的脸庞十分安详,这次是真的睡着了。

羽廉忍住不落泪。相反地,她露出笑容。

她很伤心,但也很欣慰。

「敦也真的很爱你喔,士郎。」她对熟睡的男孩喃喃自语道:

「欢迎回来,吹雪。」

2020.10.01修<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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