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御血情痴 — 楔子

沐琉派,摄灵台。

本应是沐琉派门生训练、测试阵法的地方,此时聚集了仙门百家的修士们,包括那些菁英,甚至是掌门也亲自出马,除此之外就是遍地的屍体。而修士的佩剑、破碎的衣角,以及满地的血污已经染得这摄灵台看不清原貌。

不过,在这样的混乱之中,还是有些许人站着的,不过他们的样子也绝不算是好看,全身脏乱不说,更多的人还是带伤的。

在他们的另一侧,宛若镜子,仅一位身穿红衣的青年,那衣袍的颜色宛若鲜血一般鲜红,衬得他肤色是病态般的白皙,显得那红唇更加地突出。黑色的长发以同样鲜红的发带高高束在脑後。此时他的负手站在高台上俯视着群众,看来是游刃有余,即使那飘逸的右袖透露出那里空无一物,也丝毫不减那令人畏惧的气势。

「御血使!你这丧心病狂邪魔外道!迟早会受到天道谴责的!」

也不知是谁说的这句话,但众人也不甚在意,义愤填膺的附和。声音越来越大,响彻云霄。

那被称为御血使的青年却丝毫不在意,彷佛他们所指责的对象并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丧心病狂?邪魔外道?我所修炼的道既没杀人,又是以我自身修习,丝毫未占我之前所属门派的便宜。况且,我心智尚全,一切行为皆为我意,敢问我哪里来的丧心病狂邪魔外道?」

「你自己当然不会觉得。从古至今,没有人是以血修道的!这还不是邪魔外道,什麽才是?」

话声刚落,一道闪电凌空划过天际,照得在上头的他面色更加苍白。

他稍作停顿,待余光全数散去才说道。「是啊!我独创的「血道」何尝不是开拓修真界的道路呢?让平民百姓也有那一丝的机会成为万人景仰的修士,再也不用畏惧妖邪,你们这些上修界的高架子不是也乐得轻松?」

「不过,如此又会威胁到你们屹立不摇的地位。唔……这麽想来,我被指责似乎也有了些道理。是吧?上修们。」语毕,那缓缓睁开的眼眸竟染上了如鲜血一般的绯红,在黑夜之中显得格外瘮人。此举让底下的修士们纷纷举起了剑,全神戒备着四周,看是从哪会涌来那令人恶心的血屍。

不出他们所料,血屍出现了。但意外的是他们竟是由地上那些早已死透的修士们的屍体化成。原本还算人模人样的他们,这时双目赤红,脖颈浮现细细的鲜红线条。

「御血使!你不是人!」修士们面色惊恐,指着一直高高在上,不曾亲自出马的他破口大骂。

他轻蔑的笑了笑,「不是人?当初我用此技对付他人时,你们不是高兴的叫好吗?那,我就用你们最喜爱的方式对付你们不是最合适的吗?」

语毕,在他身边缓缓飘出指头大的血珠,而後它自行打入其中一位修士的脑门。霎时,那名修士,现在应该称之为血屍,他脖颈上的血纹迅速蔓延到脸部、手臂,最後遍布了全身。

片刻後,他扭动自己的头,似乎在松松筋骨,接着朝天大吼了一声。刺耳的不属於人类的叫声自原是人类的喉咙发出,传遍了整个广场。

接着,血屍们一个个握好自己的佩剑,见人就砍。不只如此,还手嘴并用,空闲的手时而穿过对方胸脯,时而抵挡攻击,若是遭到压制则不顾形象地张嘴就咬,硬生生扯下一大块肉。

双方又战了起来,看上去势均力敌。不过,此时还活着的人都知道这样下去一换一,到最後一定是御血使占得优势。毕竟,他们人没了,要派外援也不知要花多少时日。而他,找个屍体喂点血,很快又是一个战力,同时他们的人员也不断在伤亡,某种程度也是为他添加士兵,让修士们不知是该打还该收。

与此同时,一名白衣飘飘的修士出现在屋瓦上。众修士见状,纷纷喊道:「叶霜离!臻缘派的叶公子来啦!」

「哈哈哈哈哈!这下我们胜利有望了啊!」

叶霜离看了下目前的情势,在看看位在自己对面穿着一身红的青年,足下一点,直接飞到了他身前。

「想不到你还真来了。」御血使勾起了唇角,那笑容出现在他脸上,邪魅的让人分不了神,然而,另一人却没被勾了神,反而严肃的眉头紧蹙。

「能让叶公子露出此等表情,我真是荣幸。」御血使笑道。

叶霜离不语,只是看着他,随後视线被凌空飘起的袖口给吸引,这才注意到,原先应是属於右臂的位置,此时只剩空荡荡的宽袖,不仔细近看还真察觉不出那里少了些什麽。

「这个啊?不用在意,不过是轻敌,让对方得逞罢。」

闻言,叶霜离这才发觉自己的举动似乎有些冒犯,连忙移开视线。

御血使轻笑了声,那笑颜真的能让无数少女倾心,耀眼得让人无法直视。但随後他即刻正色,望向眼前的那人。

「叶霜离,劝你不要阻我。是他们犯我的先,我这是为自己平反。何况,我不想和你交手。」

过了这麽久,叶霜离总算吐出一句话,「他们先犯的你,也不必如此大动干戈。」

血使沉下脸色,愤恨不平地道,「『大动干戈』?叶霜离,你可知他们干了些什麽?」

「他们指控我丧心病狂邪魔外道妖言惑众危害忠良!就不见他们何时对下修界如此上心,随便抓了俩人给点钱,说些无稽之谈就成了供词?一点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就要剿我,前後这间隔相差根本不到两日!这一看就是他们有备而来,是存心要置我於死。你说,我这还算是大动干戈吗?」

叶霜离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御血使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说了,後者抿着下唇,半垂下眼帘,真的不说话了。

「唉!我竟还以为就算天下人与我为敌,你会是那唯一懂我的人。是不是傻?」不待叶霜离回应,他自顾自地又道:「也是,打从一开始,你就不待见我。真是,果然是疯魔了我,竟天真地以为你这样的人会……」

话未说全,他摇了摇头,无声地笑了。套在无名指上的指环像是「融化」一般往地面延伸,最後形成一个通体鲜红的长鞭。

「来吧,这次谁也别让谁了。」

语毕,他眼神一凛,挥舞长鞭直接抽向叶霜离。但後者也非省油的灯,拔剑护住了自己,然而那鞭却顺势地缠上剑身。

见状,後者果断弃剑,趁势冲上前。掌心凝聚起灵力打算近距离对他造成伤害。不料御血使手中之鞭霎时化成一片红雾挡在他身前,不知那雾是何物的叶霜离自然收了手,但同时催动灵力将刚被松开的剑召了回来,穿过那层雾。

哪知,叶霜离的剑竟像是打在一堵墙上不禁让他眉头一皱,然而立於对面的他仍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令人好生不愉快。

「这般僵持,应当是无趣的吧?那,再刺激点如何?」语毕,他伸起那唯一的左手端详一阵,随後瞥向叶霜离,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穿过红雾,抓住剑身猛然施力。

「纪——」叶霜离正要抽回剑,然而他却紧抓着不放,方才的微微抽动更是让血泊泊直流。

像是感觉不到痛,御血使甚至勾起了一抹微笑。顷刻间,俩人完全被红雾给包覆,旁人完全看不清里头的情形,但也无能上去帮忙。

於红雾中的两人,空气中的血腥味更加清晰,叶霜离眉头不禁皱得更深了。

「纪公子。」

御血使身後突然出现一名白衣剑客,态度恭敬的站着。

「你出来做甚?不是叫你就在旁边看着不要现身?」冷漠的语气,完全无法让人联想到这和方才是同一个人,彷佛要把他赶出自己的世界一般。

「纪公子,你这样是会——」

「不碍事。之後睡一下就好了。」语毕,他望向了剑客。俩人互相注视了许久,其中剑客的五观时不时抽动,似乎是想表示一种情绪但却体现不出来。

一旁的叶霜离见状,内心虽疑惑,但也莫不出声。

半晌,剑客向前倾身,轻声道:「我明白了。公子保重。」语毕,剑客头也不回地就此离开,丝毫不拖泥带水。

「……你又想干什麽?」叶霜离严肃地问,脸上的表情也凝重了几分。

「想干什麽?叶霜离你难道还不清楚吗?」纪峯笑了一声,抓着那剑往自己一拉,然後凑到叶霜离耳边轻声道:「有些事,太见不得人,所以,只想给你看看。」

热气吹在叶霜离的耳旁,逼得他後退。而这一退,又让御血使的手血流不止。

叶霜离瞪大了双眼,颤抖的唇瓣像是在说着「不是我干的」。然而,御血使也只是看了看完全血红的手掌,又放下,彷佛眼前的血红不过是颜料罢。

察觉到叶霜离的反应,御血使不禁勾起了一抹微笑,手背在身後身体向前倾,问道:「叶公子这般反应,莫不是舍不得杀我吧?」

一向稳重自持的叶霜离,情绪似乎是溃堤了,剑「哐当」一声落在了脚边,嘴里不断默念这否定的话语。

御血使笑意更深了:「这怎麽行呢?叶公子身为世家公子的楷模,面对罪大恶极的御血使竟忍不下心下不了手?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叶霜离!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叶霜离站在原地,无法言语。此时御血使抬起手,掌中的鲜血慢慢聚集成珠,最终形成一个暗红色的血珠。

看到御血使手中的血珠,叶霜离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脚步不由自主的後退。

纪峯和煦地笑着:「乖,看过那麽多次,知道这是什麽吧?」

叶霜离摇了摇头,脸上是百般的不愿。此时看来,御血使口中的「见不得人」的事,怕就是此时此刻的叶霜离了。

御血使前进了一步,叶霜离也跟着後退。御血使又前进了一步,叶霜离直接退了两步,这让御血使有些不悦,随手召来血雾缠住叶霜离的手脚。

御血使走到叶霜离的面前,唇角微微上扬,不理会叶霜离的争扎,又操控另一团血雾掐住他的下颔,掌心的血珠直接扣进叶霜离的口中。

血腥气充斥整个口腔,叶霜离争扎着,无奈血雾缠他缠得牢,御血使也没有要松手的意思,那血珠终究还是被他吞了下去,御血使这才同血雾松手。

突然失去支撑的叶霜离半跪在地上,使命地咳着,无奈脸都涨红了,却什麽也咳不出。

又同那些东西有何不同呢?」他停顿了会儿,稍微收敛点笑意,沉声道:「站起来。」

原先半跪在地的叶霜离,踉踉跄跄地站起,虽是停止的咳嗽,但眉眼之间充满着抗拒之情。

「别露出这样的表情嘛!」御血使笑道,然而叶霜离的表情却分毫没变,让他沉下你脸色。

「叶霜离,反抗的下场,你应该是最清楚的了。」御血使压低嗓音,语带笑意。叶霜离阖上双眼,深吸几口气,表情重回淡然,御血使这才露出笑容。

「就这样吧!看在你的份上我就不强迫你笑了,挺好。」

「……为什麽?」

御血使一怔,看了看一直没开口的叶霜离,似是觉得欣喜,於是顺着问:「什麽为什麽?」

叶霜离沉默了会儿,道:「纪峯,你分明不是这种人,为何要应仙门百家所想成为御血使?」

御血使眼神一凛,冷冷道:「我就是我,哪有什麽纪峯和御血使之分?莫不是你被下了血蛊产生幻觉了吧。」

「纪峯——」

御血使一抬手,叶霜离又不得不闭嘴。於是御血使道:「叶霜离,看清楚。我,纪峯,纪云含,就是御血使,御血使也就是我纪峯纪云含,绝没有差异之分。」

语毕,纪峯背过身,周遭血雾瞬间散去。底下的人们纷纷抬头看,正好对上以胜者之姿站在众人面前的御血使。

「好了,接下来该怎麽处理你们呢?」纪峯邪魅一笑,勾勾手,叶霜离便捡起地上的佩剑,走到他的身旁。底下的人们见状,窸窸窣窣的讨论着,但无一不是「御血使丧心病狂」之类的词语。

御血使见状,满意的笑了,转头对叶霜离说道:「叶霜离,给你个选择的机会,是要先杀了那些自诩正义的家伙,还是讨人厌的正道之士?」

「御血使!你适可而止!」底下的人义愤填膺地吆喝,声音此起彼落充满整个沐琉派。

叶霜离眉间露出痛苦之色,手中的剑颤抖地往上,纪峯的眼神愈加兴奋,将被指到的修士则面色苍白,连忙後退,後头的人见状也纷纷向後,所有人一齐向後,让御血使噗哧一笑。

「叶霜离,你看到了吧?这就是你代表的名门正派们啊!一个个哪不像缩头乌龟?还自诩什麽正义之士呢!」

叶霜离停止移动剑,保持在一片空地就不再往上。御血使沉下脸色,正要开口说些什麽时,眼前剑光一闪,还来不及反应,叶霜离一剑刺穿了自己的腹部,血染上了红衣变成更深的暗红。

御血使望向了叶霜离,只见对方也同样露出惊讶的神色,彷佛无法理解对方为何不闪开。

御血使猛然後退把自己拔出剑。手掌紧盖着伤口,无奈血却一直泊泊流出,丝毫没有消减之势。捂着伤口,御血使戏谑一笑,说道:「不愧是叶霜离,世家公子排行第一,竟然还能挣脱。」

叶霜离脱口而出:「我——」

「这下可好了,大名鼎鼎的御血使,最终竟然是因为失血过多至死,不知得被後世嘲笑多久。」御血使自嘲了一番,一步一步的向後。

眼看就要走道屋顶边缘,他突然停了下来,风徐徐吹过他的衣摆,更显得单薄。

叶霜离站在原地,想要前进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麽,止住了脚步。

只见御血使左手放到身前,深深鞠躬——若是右手健在,这大概就是在作揖,接着,他郑重地说道:「诸位修士,纪某先行告辞。」

语毕,他灿烂一笑,口中无声说了一句,身体渐渐向後仰——

就在御血使面前的叶霜离认出他说了什麽,眼眸闪过惊讶之色,而他却已消失在他的视野。

「纪峯!!!」

「叶墨墨,再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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