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路上说,暗恋是一出自导自演的戏,感动了自己,娱乐了别人。直至曲终人散时,徒留自己一个人情难自拔。
暗恋也是在迷雾里前行,哪怕看不清前方的景致,也能凭着一股执拗的信念一步一个脚印。
暗恋像是全世界所有的光芒独独洒落在他身上,是你的白日如披颜,也是你的床前明月光。可你目不斜视,他却看不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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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光临,请问白小姐您需要怎麽样的幸福呢?」
白露背着书包站在店门口,看着眼前说话的男人出神片刻。
这人怎能一张脸长得无法言喻的好看,他甚至说出「幸福」二字,那麽肯定是上天遗落在凡间的使者吧。
不过她很快回过神,再怎麽精雕细琢、风姿潇洒,都没有她心里那个人,惹她心欢。
「你好,请问你刚刚说……」她并不紧张,礼貌地问。
「本店贩卖幸福,只要您说出您的任何愿望,本店都能替您实现。」老板回答,接着又指引她到沙发边,说:「您可以在这里稍作考虑。您喝茶吗?」
「啊,我──」白露原想说她还没确定要消费的,不过当老板亲切地朝她一笑,她情不自禁颔首,乖乖地坐下来等,说:「喝,谢谢。」
「好的。」老板依旧微笑。
她开始打量四周环境,然後,想起了那个人。
她从国中就喜欢的少年。
起初他对白露来说,不过是个同龄的男孩,教室就和自己的在同一条走廊上,她甚至也并不太记得他。升上国二的时候,他成为游泳校队的健将,而她是游泳社的社员,偶尔社课时间会遇见他在隔壁的水道冲刺,好像两条鱼的生活,这才交融进同一片海里。
是什麽时候开始的呢,在她的眼中,那个爱笑的少年逐渐有了清晰的映象,从一大群幼稚毛躁的男孩走出来,来到她的面前。
当他吆喝着他们班上的男同学经过她的教室前往合作社,坐在窗边的她,会忍不住侧耳倾听,努力辨认出他爽朗的声音,却又不敢明目张胆盯着看。
当她和闺密走在路上,恰巧见他迎面而来,她会不自觉提高音量,并且在他刚好擦身而过时,讲出一个最得宜的词,要是能引起他一个眼神,乃至一个小小的停顿,她都心跳加速,激动而雀跃。
越努力想要装作不在意,可思绪就是忍不住转到他身上,忍不住介意他的一举一动、好奇他现在正在做什麽,喜欢早已驻紮在心中,白露在自己更加频繁地想念他时,终於意识到了。自此乌云都能化为彩虹。
她开始更喜欢坐窗边位置,更喜欢社团课,更喜欢他常吃的洋芋片牌子与喝的苹果汁。知道他会在打扫时间尾声去一趟合作社,她便自愿选走廊拖地的工作,每当他要经过时,可以轻轻地、装作波澜不兴地对他说「小心地板滑」;她还总是在社课前最早冲进游泳池,却也矛盾地不想换上泳衣,穿着朴素保守的学生泳衣,还盘起头发戴上泳帽蛙镜,这麽土的样子被他看见,她还不如被泳池的消毒水呛死。
而从教学大楼走到游泳池的那段路,她已经在脑海中与他并肩同行了千万次,可是她面子薄又舍不得,只能千辛万苦打听他要考哪一间高中,挑灯念书祈望和他再同校三年。
有一句话是这麽说的:你必须用尽全力,才能看起来豪不费力。
在白露的解读,她就是多麽认真地准备考试,以致放榜当天,如愿看见她和他出现在榜单同一行时,她能够压着内心极大的喜悦,自信地、淡淡地说了声:「哦。」
上了高中,她还是喜欢他,从来就没有停止喜欢他,她觉得自己无法遇到比他更好的少年了,任何男孩在他身边都是黯然失色。
有一次,她看见他在穿堂看布告栏的段考红榜,当下她就下定决心,绝对要努力考上榜,成为他眼里的一条名字。
不过,高中的课业与国中实在相差一大截,尤其她考高中时也算是超常发挥,班上有太多程度比她好的同学,她段考前焚膏继晷,也只能远望着红榜,连爸妈都说:「你是不是在谈恋爱?成绩感觉比国中时落了不少。」
才不是因为恋爱,为什麽爸妈总把成绩下滑怪罪在恋爱上?她明明,就是因为这份爱恋,才那麽努力地念书。
她也因此而深受挫折,认为自己什麽也做不好,怎麽配得上他?
然而,她的暗恋,似乎透进了一缕光。
由於同一所国中的关系,他对她是有印象的。
他们仍都选了游泳社,有一天,他终於主动来与她相认,并且对她说:「我以前好像常在游泳池看到你。」
是啊,你点亮了我那世界里的天光云影,我一个人为你执导了千百万场的内心戏、一个人以你为尽头,傻傻地在郁雾里勇往直前。
在我心里,暗恋的味道是游泳池的漂白水味,暗恋的声音是拍打的水声,淹没我的四肢百骸。
我是不是终於靠近你一点点了?
白露正在犹豫,她应当许的愿望,是能够直接和他两情相悦白头到老,还是许愿希望自己成绩高升名列前茅,让足够优秀的自己引起他的注意。
看起来後者更一举两得一些,可是,成绩进步了就真的能走进他的心里吗。
暗恋实在太累了,她其实一点也不坚强,不那麽能一直孤独地走在这条路上,甚至路的终点是不是他都不能确定。
她端起老板递给她的菊花茶,而低头一瞧,乳白的瓷器杯底却是手工绘制的向日葵。
白露一饮而尽,香气残留唇齿,她可以许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