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落地即生根 — 【伍】寅王府

-越王坐拥疆域内大片农田以及庄园,以农耕、畜牧作为主要营生,上至生产五谷杂粮、谷浆乳汁,下至研磨成米麦面粉、加工成乳酪制品,都由越王府旗下的产业一手操持,疆域内规模最上乘的餐馆『华锦楼』也是越王府所有;寅王府依傍疆域内唯一盐湖而建,占据疆域之内的盐产、以及邻国不曾有过的天然资源『玄武石』,主要外销日原城供其冶炼金矿之用,燃烧玄武石的温度远大於一般炭火,是十分珍贵的矿材,疆域内好些富裕人家在冬日也会使用玄武石液来暖房,玄武石液较玄武石便宜百倍,但也还是较炭火昂贵许多;彧王则是掌管疆域内所有产出的药材、培育医事治疗者、主导军事攻防,当然少不了涉足与邻国之间的政治情报以及周旋於市井黑道之中。整个『三王共济疆域』就是如此运作的。-

三王共济疆域内的一方百姓日常必须的盐巴都是由一片占地12亩的盐湖产出,这片盐湖每到申时转为酉时,湖面映照夕阳一片金黄、杏红、橙橘几色不断交织,依傍在侧的寅王府也染上这许多色彩,远处望去此一美景恍如仙境。今日寅王站在盐湖畔、夕阳透照半边脸庞,一身的松花绿衣衫在此特别显眼,一旁随侍在侧的两名寅王姬妾眼中有无尽的钦羡与爱慕,而几个随行小姑娘更是有些羞红了脸,各个低首不敢直视主人。寅王的五官有种妖娆美感,搭配他平时的风流行径,整个人便是如同慾念的化身。

寅王妾之一的欢姬、欺身贴上寅王说道:「爷,别久待了,再晚了就风凉了。」她身上的如翼薄丝布料还是桑国最大绣坊『丝珥房』所出,寅王总是不惜花费千金来宠妾。

姚姬也随语尾说道:「再着凉了可不好。爷最近不是有烦心事吗?怎麽不说来与我们听听,兴许我们也能替爷稍微分忧呢!」她衣领微敞,这种衣服的设计手法是如今疆领中最新潮的样式,但是也只有胸口丰腴的姚姬敢穿。

寅王转身坐在两名姬妾之间,右手无聊的把玩着欢姬垂落至香肩的发、左手搂着姚姬让她将适口大小的蜜瓜喂入自己的嘴中,咀嚼两三次、吞下只剩甘甜汁液的蜜瓜後说道:「上次得了件罕世宝红珊瑚,我花了重金入手,几次请疆领内最上乘的能工巧匠替我割了、最好能切成几块做成摆饰和你们的耳坠钗鐶,但是他们都说要有藏院的保证书信才愿意接下精工。」

姚姬开口道:「奇了怪了?以前的玉髓、宝石、抑或骨瓷胚子不也就直接雕了刻了?」

「许是这次的珊瑚太贵重,匠人师傅们不敢做?」欢姬问道。

「我的爱妾们真是聪明。确实是因为贵重,他们需要藏院主人来保证此宝红珊瑚是真品,他们才敢着手精雕,几个匠人师傅是说──以防成品了,我们再说成了赝品被偷天换日一遭,他们赔不起。」

「想来师傅们觉得这珊瑚有假?」姚姬觉得这简直好笑。「如此贵重的罕世宝物可是爷你花了重金所得,难道还有假?」

「爱妾啊,我当时同你所思、分毫不差。所以我便将这宝红珊瑚送去藏院,请那主人瞧上一瞧,原以为可以拿到保证书信回来,但是我只得到这样的信简。」寅王从松花绿衣袖中掏出一纸信,欢姬与姚姬便立刻凑前一看──此品只有左侧主干6寸确实真为宝红珊瑚,吾已用混油墨笔标记在周遭树酯上,并无破坏真品;其余无论主干枝干皆为染红树酯所作,此树酯提炼致纯、坚脆如珊瑚、巧夺天工。

两名姬妾皆双眼圆睁、不可置信。

「有人胆敢欺骗王爷!?」欢姬激动的喊道。

「王爷可有将那贩卖假货的贼子抓获?」姚姬语气忿忿。

「早已凭空消失、不知去向。」寅王又从衣袖之中拿出两对宝红珊瑚耳坠,分别赠予两名姬妾。「只能给你们做出如此小巧的耳坠。」见两位姬妾谢过後即刻换戴上去,寅王又从怀中取出一只宝红珊瑚腰坠在手中把玩,从椭圆形的珊瑚下方垂荡的雪青色流苏不断在寅王的手指之间流动,姬妾们看得心中一阵酥痒,是姚姬首先开口道:「这腰坠彷佛比我与欢姬姐姐的耳坠都要大块呢!」

「这腰坠定是爷自己要配戴的,当然要大一些。姚姬妹妹你看,这後面还刻有爷的名字呢!」欢姬动手翻看寅王手中的坠链,手指抚摸着『鸩』字的刻痕,又再次说道:「不过这流苏配色、还有这链上的小珍珠串倒不太适合王爷啊!太过女子气息。」

姚姬打趣的说道:「莫不是匠人师傅以为这全是要送女子的物件?」两人欢笑一阵。

寅王开口说道:「这腰坠我确实是要赠与一名女子的。」这句话让欢、姚两人都傻了。寅鸩站起身、倨高临下俯视着两名姬妾说道:「跟藏院几次往来後才知道,藏院主人竟是个17岁的俏姑娘,你们看那信简的内容,字体娟秀、手腕轻柔;我记得藏院开始在疆领内有些名号是三年前,那麽当时藏院主人也才14岁就对珍宝古物有如此监别能力!如此多才的女子,让我不禁想揭开这位藏院主人的神秘面纱、一探究竟。」他的眼神散出兴奋的光泽,寅鸩妖娆的五官让他的表情看起来更是淫慾横生。「我得好好谢谢她替我辨明宝红珊瑚的真伪,这腰坠是我要择日登藏院的门必须要带的礼物。」

眼看寅王兴致冲冲的步入寅王府更深的院落之中,欢、姚两位姬妾知道自己在寅王心中的地位又该下降了,有新的玩物出现,谁还会怜旧人?

藏院今晨又是为了早点争吵,乌怀蹲坐在厨灶的屋檐上,听着厨灶中的几位姑娘为了昨天剩余的蜜红豆锅饼该怎麽分而争执不休,他觉得好笑又无奈。

「你把面疙瘩煮成一锅碎面汤了,现在还把昨天剩的蜜红豆锅饼吃掉两片!不带这样整的呀!气死人了!」绿泽抢过仅剩的三片蜜红豆锅饼,双手举高了不让青水再碰。

青水的个头本就最矮小,构不着绿泽手上的那盘子,气得直跺脚说道:「昨天我就一直在柜上忙着,下午也顾不上吃,我吃的那两片是我昨天的份儿!」

这时茂湖趁着两位姑娘不注意,一伸手就是一片锅饼送往嘴里。绿泽发觉了,第一时间就是也拿起一片锅饼往自己嘴里送。青水见两人急着分食,一个有史以来她人生最高的跳跃、抢下最後一片锅饼也是急忙吃了。

「好了!看看你们几个。你们的主人姑娘还要吃不吃了?」乌怀终於在梁上出声。

「关你什麽事了!」茂湖不客气的回应,只可惜嘴中的锅饼都还没嚼烂、满满一口,语焉不详、内容含糊,骂人也显得没有什麽力道,反而好笑。乌怀在梁上笑得差点翻了下来,惹得茂湖更加羞窘发怒:「你有本事就直接翻下来!看我不把你牙打掉,再也无法吃香喝辣!」

「你还是先吞下去再骂吧!我可是一个字都听不懂哇!」乌怀一语,使得茂湖抽出腰间蛇鞭,打算在厨灶中大闹一场。

青水和绿泽站在一旁,双颊鼓起,好似两只小仓鼠一边看戏一边咀嚼颊中食物;茂湖嘴唇油亮、只身站上厨灶内唯一的桌子,对着梁上一通痛骂,还不断挥舞自己手中的短鞭;乌怀则像只逗弄疯狗的野猫,或坐或趴、笑得无法自己──申若羽随着争吵声走进厨灶中时见到的就是这般场景。

「我想你们是都吃饱了?」申若羽这句不带感情的冰冷语气让在场的几个动作全部凝滞。自己藏院里的一群人都是吃货不说,各个又还个性十足、都不是十分听话的仆从,虽然这跟平时申若羽的自由领导方式有关,但是她看到这一片狼藉,心情还是挺不高兴的。见到主人姑娘不乐了,茂湖、青水、绿泽三人当然是辩解的话一句都不敢说出口,毕竟自己是真的闹得狠了;乌怀则因为厨灶中气氛突然的收敛,他也从梁上跳下、乖巧的立在一旁、声音怯怯的说道:「申姑娘,我可什麽也没吃。」

申若羽不说话。在厨灶中走了一圈、翻看已经熄了火的灶上有一锅细碎的面疙瘩,用膝盖想也知道今天又是青水负责早点,她的眼神将三位仆从姑娘全都剜了一遍,她们全都低下了头,是真的知错了!申若羽这才开口吩咐:「绿泽,去取来两把嫩芹菜切成细段给我。茂湖去那湿木园子里采几片木耳、几朵鲜菇,交给绿泽切成条片。青水把一颗蒜剥乾净了给我。」她看向乌怀说道:「你若是也想在此用早点,就麻烦你去将後方的柴火多劈一些替藏院存着吧!」乌怀二话不说便动身去劈柴了。

申若羽拿出一条咸腌猪肉,先切成片、再切成条,有五张嘴要吃饭,整条咸腌猪肉便全都切了去;她捞出漂浮在汤水上的满锅碎面疙瘩,边捞边感到荒谬:「怎麽可以煮成这样的?」重新烧了一顶乾锅,挖了一勺猪油入锅、白块猪油立刻溶成油水,蒜角、芹菜、木耳和鲜菇瞬间爆香,咸腌猪肉条也不能久等,滑入锅中一起翻炒,待到猪肉条各个金黄生香,再倒入碎面疙瘩、绿色碎椒、壶底油膏一并炒匀,细盐做最後调味後起锅,整个过程不到一刻钟。平均分装成五碗,细碎的面疙瘩彷佛成了另类白米饭,经过申若羽妙手拈来,又重新变成一道新奇料理。

「主人,我真是太佩服你了!」、「就没有我们主人姑娘摆不平的事!」、「好香啊!我端到院中,大家一起吃了吧!」茂湖、绿泽和青水尽己所能说好话卖乖,想将方才那件事抹平了,好让主人姑娘消气。随後赶上的乌怀也啧啧称赞,几个人没两三下便把早点享用完毕。等到收拾完了,申若羽声称自己要进入墨工室,让几位仆从姑娘都各自去工作,真正目的是支开茂湖、唤了乌怀到她的书房说话:「这书信请你带给你们家彧王爷。」一封折叠平整的信件交到了乌怀手中。

「乌怀若无彧王传唤,不可擅自离开岗位。」

「别瞒了!我知道你每天早晨都会回一趟彧王府,难不成不用交差?你不就是他派过来监视我的吗?」

「乌怀的职责是护卫。」乌怀嘴硬。

「监视、护卫,这两种是差不多了。我也不是要追究你什麽,只是要请你传个话,如此而已。否则我还要请茂湖绕一个远道去彧王府前门送信,我何必舍近求远?」申若羽从身後拿出一个用芭蕉叶和稻草包装好的东西,一并交给乌怀说道:「有一言『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不知你可否听过?这是我亲自做的艾草麻糬包辣菜米丝,当作跑腿费了可好?」

乌怀感到自己手中的那食物包裹挺沉的,但是却怎麽也无法将它推掉,它就这麽好端端的拿在手中许久,最後等到自己回过神来,那食物包裹已经在不知何时被自己收进怀中了。「下不为例。希望申姑娘能理解乌怀的境地。」他还是往彧王府传话去了。乌怀想起当时他从乌首那里得知自己要前往藏院担任隐卫的职务时,还曾经态度轻慢的感到杀鸡焉用牛刀?自己的好身手就要和一院子的姑娘为伍,甚至有什麽好盯着的?

当时乌首只有交代:「第一,保护藏院主人的安全;第二,每日回报藏院主人的一举一动;第三,保持距离、不可与藏院主人有过多交流。」他原先对第三点有些不能理解,如今想来与藏院主人有些交流确实十分危险,她给的食物是致命毒药!吃过一次便无可再拒!即使他今日说了下不为例,毕竟也是开了先例了,哪里还会有下不为例的道理?

不过稍後他在凌霄院中向彧王回报时,他才真正明白乌首当时所说的「第三,保持距离。」为的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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