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na从小和祖父母一起生活,那样的生活建立在一个不冷不热的关系上。父母则是长年在外做批发生意,她在儿时几乎没见过他们几次面。直到了国中她才慢慢发现,父母早已经各自有了新的家庭,自己则是被偷偷地遗弃在某个不被人关注的角落。正值青春期的她,心中有许多的不明白,和更多不满的情绪,也渐渐觉得儿时大人们对她的好,不是柔情而是怜悯。她开始质疑自己存在的价值,国中毕业後便离开家乡独自在外面讨生活。
之後Tina为了尝试不同的生活,和各种形形色色的男人交往,想透过这样复杂且多样的交往关系找出父母抛弃她的理由。她说这样的探索很让人迷惘,很多时候,这样的生活像是处在布满雾气般的风景里,带有种新奇又耐人寻味的吸引力。但随着时间流逝,雾也会渐渐散去,景物的色彩会变得鲜明,轮廓也变得清晰,不过却失去了那种未知的美感,一切都会变得很写实,不再有任何令人遐想和模糊的地带。紧接着景物原本鲜明的色彩,会随着时间失去它原有的艳丽,直到最後它只会成了一片没有任何吸引力的景色,看久了只会令人生厌。
到了後来就算Tina再怎麽不断尝试不同的交往对象,但到了最後总是会让人感到厌倦和乏味。让她不禁会想难道她的父母,亦或是其它的人,都是带着这样的心情在过他们的感情生活吗?如果是,那这样的生活未免也太容易让人感到沮丧了。
Tina夹起了一块天妇罗像是看着艺术品般盯着瞧。「阿翰,你有没有觉得天妇罗不沾酱其实也很好吃。」
「还不错,原汁原味。就是一种单纯的香味,不加任何多余的修饰。」
「如果生活也可以像这样简简单单,感觉也很不错。」
我夹起了一块鲔鱼生鱼片沾了芥末酱塞进了嘴里,细细地咀嚼了一番。「不过有时加入一点刺激性的调味,会是另一种层次的享受喔。」
「所以你喜欢你现在的生活吗?」
「也谈不上什麽喜不喜欢,就是很单纯的吃饭、上学。未来什麽的基本上也没认真考虑过,相较之下你的生活目标远比我丰富许多,害我说出来都有点惭愧。」
「才没有这种事。我其实并没有什麽特别的生活目标,只是没办法用一种单纯的方式过生活,总会想着各种改变带来的可能性,若不这样心里会感到不安。这种感觉你懂吗?」
我望着天花板上的竹丝吊灯一会,「可能就像是同一个灯泡,有时会想换成不同样式的灯罩,想像着从那里透出来的光一定会变得很不一样,心情或许也会跟着很不一样吧。」
Tina对我露出了一个很自然的笑容,这种笑容在她的脸上并不常出现。「你这个形容满贴近生活的喔。」
「那……你最近还好吗?还有遇到什麽让你感到困扰的事吗?」
Tina搅拌起她桌上的水果茶。「并没有什麽特别的事,倒是要好好地谢谢你,暂时帮我摆脱了一件麻烦的事喏。」
我搔了搔头。「其实我什麽也没做耶。虽然狠狠挨了一拳。」
Tina眯起了眼望着我。「老实说,我觉得当时的你还满帅的耶。」
「你是指当众表演狂喷鼻血的时候吗?」
「当然是指你为我挺身而出的时候罗。这算是我欠你人情,如果你有什麽需要我帮忙的,只要是我做得到的,我都愿意帮你喔。包括你觉得孤单需要找人喝一杯时。」Tina对我眨了一下眼并把手放在我的手背上。「我可不是随便说说喔。」
不知道是否因为男生头脑构造的关系,听完这段话让我的脑海里出现了许多遐想的画面,里头有着昏暗的光线,闪烁情意的眼眸,湿润的嘴唇,和全身灼热的肌肤。彼此交缠躯体的画面不停拉扯着我脑海里每条神经,压抑在心里多年的慾望流窜在身体各处蠢蠢欲动。
我不禁吞了一下口水,才发现我的嘴巴非常的乾。网路上有文章说过这是情慾上身的一种徵兆。我心里忍不住大叹,难道我吴某人真的是这种喜好腥羶情色之徒?不是的,纵使我没有感情上的洁癖;纵使我单身了二十年;纵使我的D槽里存满了充满马赛克的影片,我也绝对不允许因为这样的肉慾来放浪形骸。
我甩了甩脑袋,举起桌上只剩冰块的饮料杯,把冰块一股脑儿全含在嘴里,想让自己的脑袋好好冷却一下。冰块冰冷的寒意直冲脑门,我瞪大着眼睛强忍着,差一点把冰块吐了出来。
Tina张大双眼,「你还好吧?」
「没什麽,只是突然觉得身体有一点燥热想降温一下。」
「你真的是一个满奇特的人,不过我还挺喜欢的。」
「这样看来你也算是品味特殊的人喔。」
「该怎麽说呢?和你相处觉得有点不一样。」
「是指我这个人特别奇葩的意思吗?」
「不全然是。只是和你聊天可以不用特别去想什麽,可以天南地北聊,而且都是我很属意的方式,我的生活圈多半是那种有目的性的社交,特别是有男生主动接近我时。和你相处很平淡,当然也不会觉得乏味,你有着你自己独特的幽默方式,你又善於倾听,有着自己生活的智慧,算是一个挺有魅力的人呢。」
「你确定你是在形容我吗?这是我听过对我最动听的赞美了。我一定要把它写下来,以防日後告别式上後人不知道要说什麽来悼念我。」
「我说的话可是发自内心的,我可是不爱说客套话的。」Tina把视线转向窗外的月光。「等一下可以再陪我散一下步吗?我今天不想这麽早回家。」
「我想应该可以,反正我也没什麽事。」
「另外,我们点些酒喝吧。突然想小酌一下。」
「也是可以,不过不能喝太多就是了。」
「你是怕我占了你便宜?」
「我是怕我不胜酒力吐了你一身都是。」
我们就这麽点了一瓶清酒喝了起来。Tina不断帮我斟酒,她的酒量出奇的惊人,就像在喝白开水那样。
几杯过後都聊了什麽没太多的印象,只觉得当时头脑很空,身体轻飘飘的,是一种像走在云端,又好似徘回在梦中的感觉。但其实我还算清醒,没有半点失态的举动,只是心情很放松罢了。
走出店门外时已经晚上十点多。我们沿着市中心旁的河畔漫步着,沿途上并没有美丽的夜景,只有点点的路灯。我们一路上几乎没说什麽话。一阵寒风吹过,Tina说觉得有点冷我便把外套借给了她,她则轻轻地把脸埋在我的胸膛,柔声对我说:「谢谢你,真的是很不错的一天。改天来我家,我亲手弄点拿手好菜给你吃,再跟你好好地喝一杯。」
「我想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那就这麽说定了,我会再联络你。」
我们在捷运站道别後,回到宿舍时室友们难得都已熄灯就寝。洗完澡後,我开始觉得头有点微微疼痛。躺在床上一边想着最近发生的事,觉得有点不可思义,或许这就是我缘份要降临的徵兆。
想着想着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在眼前一阵朦胧後我发现我走在一个没有尽头的大草原上,远处的山坡上有着一个女生的背影,像是在眺望着远处的什麽地方,秀发随着风不停飘逸着。她背影的轮廓有点像Tina,又有点像某个我认识的人。我尝试着拉近和她的距离,先是加快脚步,最後甚至趋近百米冲刺的方式,但依旧没拉近任何一点距离。她最终还是像远方的一片景物般虚无飘渺的存在着。
耳边不断传来扰人的手机铃声,我慵懒地接起电话,头还感到些微的阵痛。那头传来的是王柏伟宏亮的声音。
「喂,兄弟你起床了吧。」
「很荣幸被你吵醒了。有什麽事就快说吧?」
「干麻这样,难得有好康的要通知你耶。你也知道我们今天要联谊,结果系上隔壁班那个俊泰。昨天不知道吃了什麽脏东西,得了急性肠胃炎。刚打给他时他说他的屁眼在马桶上吹了一个晚上的法国号。」
「所以呢?」
「所以我们男生这边情况有点紧急,少了一个人。这样就有一个女生会落单没人可以载。」
「如果是骑车的话可以三贴吧。你不是常幻想玩人体三明治,你可以在中间,然後你的手还可以不安份地……」
「我们现在没时间跟你鬼扯,你如果不想帮这个忙的话可以直说。」
「嗯,我不想。」我没有丝毫的犹豫。
「别这样嘛。我们再好好商量一下。」王柏伟的语气瞬间卑微了起来。
「我的鼻子还没完全消肿,还是不要出来吓人。你们怎麽不去约允盛学长?他应该会感兴趣喔。」
「不行啦。他长得太帅了,每次只要有他,我们其它人都没戏了。」
「喔喔,原来如此。所以我才是不二人选是吗?」
「也不是你想的那样啦。主要还是因为你人很好很有亲和力,有助於提升我们暖男的形象。拜托嘛,少一个人很多团康活动会很麻烦。」
「让我好好的考虑一下,我头还有点昏。」
「好啦,我代表全体的单身狗谢谢你。我们在学校侧门这的早餐店等你哟。不见不散!」
我还来不及回话,王柏伟就已挂上电话。这时我的头还是昏沉沉的,摸了一下鼻子还是有点肿胀感,心里想着还是戴上口罩出门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