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旬一个下午,云若珝换上了一身月白的公主礼服,往日总是随意挽起的乌发挽成了一个精巧雅致的发髻,发间簪着一支昭示着公主身份的雕刻着青鸾的青玉簪,繁复的礼裙包裹着她纤细窈窕的身形,不仅没有显得厚重,反而因周身的气韵将衣饰衬得清贵脱俗。
今日是三国会盟正式进行议谈的日子,身为云梦公主,云若珝提早将自己打理妥当,准备进宫。
会盟的时间在晚上,在此之前是一场宫宴,所以身为公主,她跟云磬雪得提前入宫帮忙准备。
「砰当--」
刚进了宫中,路过御花园时,一声器物落地声响起,还牵出一声尖锐的吼叫声,云若珝脚步一顿。
「你们在干什麽!」
熟悉的声音让云若珝忍不住皱了皱眉,这个声音……
又是云磬雪啊。
绕过一座乱石堆砌的假山,云若珝看清了眼前的一幕。
两个婢女装束的女子跪在地上,旁边的一个水盆静静的躺在地上,泼溅出一地的污水。
云磬雪则愤怒的站在她们面前,低头查看身上的衣裙,桃红色的裙摆很明显的有一处颜色深了几分。
正是水盆附近的那一处。
「是奴婢走路不当心,求公主恕罪、公主恕罪……」年长一些的婢女见云磬雪看着裙摆越发阴沉的脸色,连忙出声告饶。
云磬雪冷哼一声,盯着她身後另一个婢女:「你说的倒容易,这可是本宫今日参加会盟的礼服,现在弄脏了你说该怎麽办?」
「奴婢知错了,求公主开恩……」婢女更深的低下头,不知该说些什麽,只能继续求云磬雪,她们两个只是宫中身份卑微的洒扫婢女,难道还能赔公主一件礼服吗?
「犯了这等大错你还想要我饶了你们?」云磬雪扬起手,一声清脆的声响,跪着的婢女身体控制不住的往地上一歪,脸颊上多了一个掌印,而且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发红,怵目惊心。
「桂嬷嬷,把她们拉下去,掌嘴!」
「皇姐。」清越柔雅的声音淡淡的响起,云磬雪和地上跪着的两个婢女转头望去,只见云若珝正朝她们漫步而来。
两个婢女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听说清河公主生性宽和,从来不为难下人,如果清河公主愿意帮她们,她们就有救了。
其实两人也冤的很,她们小心翼翼的端着水盆要去换水,谁知道安乐公主似乎有些出神,竟然直直撞了上来,她们闪避不及,才有了这样的场面。
云磬雪望着漫步而来的月白身影,脸色有些难看:「云若珝,你来干什麽?」
「皇姐,今日是会盟的日子,这两人虽然犯了错,但今日见血恐触了霉头,更何况如今宫中上下都为了晚上的宫宴忙碌不已,不如让她们好好干活,将功补过吧?」云若珝一双清澈的明眸扫过桂嬷嬷的手,说见血还真的并不为过,那手指甲修剪的又长又尖,这麽挥几个耳光恐怕伤的不轻。
云磬雪却显然并不愿意:「那我的衣服怎麽办?」
「皇姐应该有准备备用的吧?」云若珝淡淡微笑:「若是没有,我的可以借给皇姐。」
云磬雪嫌弃的扫了一眼云若珝身上浅色的月白衣衫,她自知不占理,冷哼一声:「不用了,我先去把衣服换了。」说着就带人转身离去。
云若珝微笑着目送云磬雪离开,才看向依然跪在地上不敢起身的两个婢女,轻声道:「起来吧,以後走路注意一些。」
两个婢女这才站起身来,感激的望着云若珝行礼:「是,多谢公主。」
「举手之劳罢了。」本就是云磬雪没事找事麽,她身上那身衣服虽然质料贵重,但却样式颇为普通,以云磬雪的张扬性格应该不可能穿那样的衣服参加晚上的宴会,估计是带了衣服打算晚一些再更换吧。
叹了口气,云若珝移步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她进宫前接到自家父皇的传信,让她进宫後先去御书房一趟。
「殿下,息怒啊。」出了永乐宫,桂嬷嬷跟在已经换了一身衣衫的云磬雪身旁,大红色的曳地锦缎衣裙,裙摆和袖口以金线绣着凤纹,红衣的锦缎华光流动,裙摆绣着的金色凤纹灿亮张扬,一袭衣衫明艳华贵,和云磬雪此时阴沉得能滴出墨的神色形成强烈的对比。
「云若珝根本就是故意的!」云磬雪冷哼一声,愤愤不平:「她就是故意跟本宫作对,故意和本宫过不去!」
桂嬷嬷低着头不敢说话,如今那件被泼了污水的衣衫和犯错的两个婢女已经不是重点了,此时云磬雪恶劣的情绪完全是因为身为长姐,想做什麽却还要被妹妹阻拦,而她只是一个下人,怎麽敢说云若珝的闲话?更何况永乐宫位於後宫,这可是皇后的势力范围。
云磬雪见桂嬷嬷那副模样又是一阵恼火,乾脆闭口不言。
途经一处有些幽静的宫室时,一阵细碎的说话声飘进了云磬雪的耳中,她清楚的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安乐公主真是太嚣张跋扈了……」一个清脆的声音不满的嘟哝着。
一个柔顺一些的声音紧张的说:「嘘,你小声一点,要是被人听见了怎麽办?」
这声音有些熟悉,似乎正是刚才那两个婢女。
桂嬷嬷正想上前喝斥,却被云磬雪拦住了,桂嬷嬷不解的看向云磬雪,只见云磬雪脸上满是怒气。
「让她们说,本宫倒要听听,本宫怎麽跋扈了?」她压低声音说道。
而那两个婢女丝毫没有察觉附近有人,仍然低声的说着话。
「这宁雨宫又没人住,能有什麽人听见?」
「好像也是……」
清脆的声音继续说道:「这安乐公主整日里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真是莫名其妙,清河公主那麽有本事的人都那麽谦虚,也不知道她在骄傲个什麽劲?」
沉默了片刻,那个柔顺的声音似乎也有些按捺不住情绪了:「就是啊……以前总听人说满桶水不会响,半桶水响叮当,如今看两位公主才知道这话不假。」
「这话什麽意思啊?」
「好像是真正有能力的人总是很谦虚,反而半吊子的人总是一副骄傲的模样。」
「哦,这话有道理啊,安乐公主不就是那半桶水麽?」
「就是啊……而且我听说啊,安乐公主去年年底能得陛下赐予封号可是清河公主替她求来的,结果安乐公主可对清河公主没有一点感谢。」
「啊?真的啊?那清河公主果真是人很好啊,要是我有这样一个姐姐哪管她呢,最好……」
後半句却没了声音,似乎是被人给捂住了嘴,那柔顺些的声音添了几分紧张:「说什麽呢,别乱说话,我们赶紧走吧,别等会被管事嬷嬷责罚了。」
两串脚步声逐渐远去,只留下脸色铁青的云磬雪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