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公主殿下的丰功伟业,邢叶默默的转身,蹑手蹑脚的想开溜。
「别想溜。」云若珝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次却添了几分严肃:「邢叶,进来。」
邢叶脚步一顿,他听出了云若珝似乎没有在开玩笑而是有正事要商量,也收起了玩笑的态度,抬步立刻进了书房。
「殿下,有何事?」
「邢叶,」云若珝蹙了蹙眉,淡淡的开口:「还记得我们当初谈的条件吗?」
邢叶愣了愣,脸上略有些不羁的笑容褪去,浅褐色的眸中泛起了一抹哀伤和怨怒:「记得。」
短短的两个字,却能听出他的声音明显的发颤。
虽然来到公主府的几个月,他尽心尽力的替云若珝整顿情报司,受云若珝的命令出过任务,也认真的投入新的生活,和公主府中的人们越来越熟悉,情报司的人也一改当初的不信任和质疑,对他越发的恭敬和佩服,甚至他的主子也宽和仁善,从来没有把他当成下属,反而时常和他闲聊开玩笑,虽然他的生活看似无忧无虑,但当夜幕降临,夜深人静之时,他总是辗转难眠,总是作着同样的梦。
梦到当初事发的时候,他温厚和蔼的父亲多麽不可置信的望着执刀指着他的两个“兄弟”,刀锋划破了他的皮肤,握刀的手毫不犹豫的继续挺进,深深刺入了他的心口处,鲜血汩汩的流淌而出,就像他当时被狠狠捅了一刀的心,那一刀带走的,除了他的生命,还有那颗跳动着的、热忱的心,满地殷红彷佛昭示着那炽热的心,褪去了原本的鲜红,从此灰了。
他缓缓的倒了下去,即使重伤的他已经失去了力气,但倒下去的那一刻,他固执而倔强的不肯弯了膝,不肯对那卑鄙无耻之徒流露出一丝软弱,於是他直直的往後倒去,最後,他死死的睁大了眼睛,狠狠的盯着天,死不暝目。
这一世,他因识人不清而死,因识人不清而换来满地血腥,那麽,就让他睁大眼睛而死吧,唯愿,来生,他能双目清明,再不犯同样的错误。
那两人见除掉了大患,嘿嘿的笑着直奔寨中一处种满白梅的院落,急不可耐的踢开了房门,眼神中满是掩藏不住的兴奋和猥琐,他们身後,一朵白梅被风吹落,摇摇晃晃的……坠落,落入土中,洁白的花瓣沾上了尘土,孤独的躺在地上,逐渐凋零枯萎,再不复原来的美丽幽雅,显得单薄而凄凉。
梦总是到了此处便戛然而止,每每醒来时邢叶都痛恨,梦中他无数次的企图阻止父亲惨死,企图阻止那两个畜生闯入母亲的房中,企图改变那一切让他无法接受的结果,梦中的他却仅是一名透明的旁观者,触碰不到他的父母,也无力阻止那两人,就如同他当初出门在外,赶不及阻止一切的发生一样。
他痛恨着那两个人的无耻,更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明知父母死的如此凄惨,却因为他的能力不足,无能为双亲报仇,只能放任那两个可恶的家伙活在这世上,坐拥着父亲一手建立起的一切,逍遥度日。
云若珝望着那个总是挑起唇角笑的戏谑的黑衣男子,此时眼眶红的厉害,一抹水光无声无息的滑落他的脸颊,她轻声叹息。
她知道,虽然这段日子,邢叶总是笑意慵懒,甚至还能好奇的凑上来八卦她跟云苏墨染的闲聊内容,能为她跟云磬雪的明争暗斗兴致勃勃,但他从不曾忘却,父母双亡的仇恨、泉安寨易主的耻辱,他只是将之埋藏心底,成了一道不敢揭开的伤痛。
「邢叶,派人去查查庆州的事。」云若珝望着他,轻声道:「所有山寨钱财来源都查清楚,尤其是……泉安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