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墨玉辭 — 第三章 封號

毓秀宫

「哦?她说父皇偏心?」听完朝露的叙述,云若珝捧着茶杯,抬眸:「胆子挺大。」她漫不经心的抿了一口茶,评价。

「这大公主也太沉不住气了。」一旁坐着的一个长相明丽的少女皱眉。

「其实,也不怪她生气,」云若珝摩娑着莹润细致的白瓷杯壁,淡淡道:「毕竟北越太子身份尊贵,还才智卓绝,名扬天下,而东宁临安王虽然这次为正使,但却是个纨絝,到时候东宁使团真正下决策的应该是副使,丞相霍秧。」

「她会知道这麽多麽?」楚宁晗不太相信的问。

「她当然不知道这麽多,」这些都是云若珝掌控的情报网调查之後呈上来的,云磬雪自然不会知道:「气愤的原因十有八九是单纯因为身份的问题。」

「不过话说回来,陛下这麽安排确实有些奇怪,竟然让次女接待北越太子,怎麽会?」楚宁晗想了想,恍然:「我听说北越太子长相极为俊美,该不会……」

云若珝无语的看着眼前的楚宁晗,突然有点难以相信她竟然是丞相府千金,这话要让太傅听到不知道要作何感想:「你想太多了,父皇目前没有联姻的打算。」

「那为什麽啊?」楚宁晗不解的问。

「苏墨染闻名的不只是他的容貌,更多的是他的足智多谋。」云若珝纤长的手指轻叩着桌案:「如果让云磬雪去,怕是长了是个十个脑袋都不够,所以父皇不是故意这麽安排,而是怕云磬雪被苏墨染骗的泄漏机密,不得不这麽做。」

北越太子苏墨染,如今方是弱冠之年,却以冷酷无情,足智多谋着称,世人皆称北越太子苏墨染,云梦清河公主云若珝,东宁梁王穆祈风为三国皇室年轻一辈中最出色的人才,太子和清河公主治国有方,梁王殿下战功赫赫。

「哦,原来是这样啊。」楚宁晗露出笑容:「让老狐狸去应对老狐狸,我懂了。」

「……」云若珝唇角微微抽搐:「楚宁晗,你比我大了三个月。」所以你才老。

「哎呀不要在意细节嘛。」楚宁晗无所谓的挥挥手,掏出一个东西抛了过去:「你上次不是让我配清毒丹麽,给你吧。」

云若珝伸手接住,是一个秀雅细致的玉色瓷瓶,她打开瓶盖闻了闻:「多谢。」

「不用客气啦,我们是朋友嘛。」楚宁晗笑眯眯的说。

「嗯。」云若珝少见的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隔天云若珝带着要批阅的奏章去给云梦帝,春闱将至,云梦帝身体尚未完全恢复,因此这次云梦帝下了命令後就让云若珝去监督礼部执行,云若珝今天就是来禀告科举的准备进度,她坐在一旁安静的等着云梦帝批阅,云梦帝时不时会询问她的想法,她也都认真的回答,等批完所有的奏章,云梦帝满意的点点头,这个女儿果然办事仔细周全,虽然这些都是他该批阅的,但很显然云若珝都仔细的看过并研究过,才能面对他突如其来的问题毫不惊慌的提出建议,而且这些建议明显不是临时想出来的,而是经过深思熟虑。

「明年三国会盟,清河可有什麽看法?」终於处理完春闱的事,云梦帝放松的靠在椅子里,端着热茶,慈爱的问。

「儿臣……有个提议。」云若珝表情有些迟疑,像是在犹豫要不要把心中所想说出来。

「什麽事情要这麽犹豫?」云梦帝有些好笑的看着女儿纠结的模样:「你有什麽想法说便是,顶多朕不同意而已。」

「儿臣在想,皇姐该有个封号了。」

云梦帝皱眉,表情有些凝重:「清河,你可知道,为何这麽多年,朕都不曾提过赐她封号?」

云若珝自然知道,因为一场政变。

十七年前,云梦帝刚即位不久,立了原太子妃林氏为后,但由於林皇后性格阴沉死板并不讨喜,所以云梦帝和林皇后感情平平,成婚多年也没有育有子嗣。

林皇后的娘家并不是什麽世家大户,只是普通的书香门第,家中官位最高的是林皇后同母的哥哥林昭,也才从三品,还是因为林皇后的关系云梦帝恩封的,但因为是虚衔所以在朝中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力。

林家对此一直颇为不满,林皇后的母亲林夫人为此时常进宫和林皇后诉苦,但林皇后对此却无能为力。

毕竟她不得宠。

当初要不是先帝忌惮当时还是太子的云梦帝声望太高,不愿意再让他娶一个娘家势力太大的妻子,她也不可能成为太子妃。

林家後来也意识到了求林皇后没有用,就很少再进宫探望林皇后了,林昭甚至因此对林皇后颇为怨恨,要是妹妹肯替他向陛下进言,他也不至於一直停留在从三品。

心怀怨怼的林昭最後在有心人的煽动下,参与了先帝二子齐王的谋反,後来齐王谋逆兵败被杀,林昭自知难逃一死,也自杀了。

云梦帝对此事大为震怒,下令参与谋反者,一律诛族,当时林皇后正怀胎九月,消息传入宫中,皇后一时气极攻心,摔了一跤,早产了。

林皇后历经千辛万苦最终诞下了一名女婴,云梦帝却依然不留情面的下旨将林氏一族入狱,林氏一族原本期盼着皇后为陛下诞下皇长女以减轻罪行的希望破灭,最後全族送至刑场处刑。

当时林皇后和刚出生的云磬雪亦受到牵连,本应被废去封号,最後却在一干重臣以大公主是陛下唯一的子嗣的劝谏下勉强保住身份,但林皇后也从此失宠。

当年那场政变後,林皇后大病一场,终日缠绵病榻,一年後终於撒手人寰,留下尚在襁褓中的云磬雪。

因为生母早逝,云梦帝对云磬雪多了几分怜爱,所以保留了她公主的身份,但至今都没有赐与封号。

这些事情发生在云若珝出生之前,但她曾听太傅提起过,所以也知道云梦帝为何没有给云磬雪封号,她本不该插手这些事,但这次却不得不劝。

「儿臣知道,只是父皇,」云若珝抬眸,认真的看着云梦帝:「儿臣不是替皇姐求情,也不是认为当年林氏一族的罪是可饶恕的,只是这次三国会盟事关重大,来使皆是各国权贵,皇姐接待的东宁临安王虽然并不掌权,但毕竟是亲王,若是皇姐没有封号,面对临安王身份上便有些不妥,如此有失我云梦颜面。」

她犹豫了一下,才继续道:「所以,儿臣恳请父皇为皇姐赐下封号。」

云梦帝沉默不语,虽然说因为多年前那场政变,他一直不好给长女封号,但他不得不承认,清河说的很有道理。

沉思片刻,云梦帝抬头:「这件事,朕知道了,朕会让宗人府和钦天监尽快拟出封号的。」这个意思就是并不打算给云磬雪封地了。

公主封号向来有所分别,一种是以地名为封号,如云若珝被封为清河公主,另一种则是吉号,像是云梦帝的庶妹被封为永平公主,前者的位分自然比後者高,因为以地名为封号代表着那块土地为公主的封地,以吉号为封号的公主就没有封地了。

不过云若珝并不在意,毕竟她向云梦帝请求赐封号给云磬雪只是不想失了云梦的颜面,而不是真的对云磬雪这个姐姐多麽有感情,所以云梦帝同意赐封号就行,至於有没有封地这种事,她并不在意。

钦天监的效率极快,隔天早朝後就把几个封号呈给了云梦帝选择,云梦帝看了看,选了其中一个「安乐」。

於是当天前後朝都流传着一个消息,当年因为母族参与谋反而一直没有封号的大公主,终於获得封号了。

本来这个消息没什麽问题,毕竟大公主身为元后长女,有封号是理所应当的,但是这个封号……二公主封号清河,有封地,但大公主只封了安乐公主,没有封地,虽然比本来没有封号好得多,但在身份上仍然有些尴尬。

此时的永乐宫。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长女云磬雪,端方娴雅,淑慎惠和,赐封号安乐,是为安乐公主,钦此。」

云磬雪绷着脸,双手紧紧握拳,没有说话,直到被身後的人拉了拉衣角,才不甘愿的道:「儿臣接旨,谢父皇。」

桂嬷嬷亲自送了传旨的内侍出去,回来就看见云磬雪阴沉的神色,她无奈的劝道:「公主,陛下为您赐下封号代表陛下还是疼爱公主的,公主只要好好表现,将来陛下还是极有可能会赐下封地的。」

「奶娘我知道你说的有道理,但是我只要想到云若珝那副清高自以为是的样子我就气,我身份比她高,凭什麽她能有封地我没有?」云磬雪气得大吼:「她不就是有点小聪明又仗着父皇偏心她,凭什麽她每次都对我一副不屑的样子,凭什麽?!」

「公主……」桂嬷嬷急的直抹泪:「公主,别气了,你这麽聪明,只要以後多帮着陛下处理朝政,陛下一定会明白你比清河公主优秀的。」

也许是自己带大的孩子怎麽看都好,桂嬷嬷丝毫不觉得说云磬雪比云若珝聪明有什麽问题,但当这个消息被朝露禀告给云若珝的时候,刚好又来毓秀宫找云若珝的楚宁晗笑的差点把刚喝进去的茶水给喷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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