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月色與雪色 — 肆之二、在一起吧

其实对一个人的感情最糟糕的结果不是无疾而终,而是没有任何结果,回头看时还忍不住质疑自己当初怎麽会喜欢这种人;假如值得也罢了,但发现了不值得才是最糟糕的结果。

像是现在,看着徐紘,顾一亭找不出自己当初对这个人有好感的原因,长得没宋蓦白好看,对她也没说特别好,和宋蓦白斗嘴都比和徐紘吃饭开心。

一顿饭吃得有些索然无味,从前和徐紘相处时开心自在的感觉已经所剩无几,只剩下尴尬的寂静,顾一亭百无聊赖的研究着後方墙壁的菜单,没有兴致和徐紘再浪费一点时间,她只想赶快回家。

後来吃完饭要离开的时候,两人站在机车前,徐紘突然认真地看着顾一亭,顾一亭被他看得不自在,「干嘛?」

徐紘下了极大的决心,看着顾一亭,开口道:「我们……在一起吧?」

因为有互相追踪instagram,所以也不算真的断绝了音信,在暑假的这段期间,徐紘总是能看见顾一亭的限时里频繁的出现一个男子,两人的互动看上去很亲昵,一起吃饭、一起逛卖场、一起看电影,顾一亭的限时动态里充斥着无数的芝麻小事,这些芝麻小事,绝大多数都有那个男子的身影。

於是焦躁感日益侵蚀了他的日常,他有种像是要失去什麽的感觉。

但他现在才想到──他从一开始就没拥有过。

人类的语言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语言应该是要让人们可以更好的沟通而存在的一种媒介,但是人类的情感太复杂,而多数人也不懂得如何表达。

要让对方理解,势必得要当事人能够完整的传达自己要表达的意思、语气的抑扬顿挫要恰当,问句别说成肯定句了;语气当中包含的情感要明确,别是气得笑了,对方还真以为你开心,并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双方能互相理解对方说出这句话的立足点为何,当两人一开始就站在不同的立足点,那麽能够达成共识的对话是不可能成立的。

「我们,在一起吧。」徐紘说。

像是现在,徐紘的声音穿过了空气──徐紘以为自己的语气完美地传达出了他的紧张纠结、他的不确定、他的踌躇慌乱──空气似乎扭曲了徐紘的情感被顾一亭所接收,顾一亭听到的只是一个人莫名其妙的突然要求她和他在一起。

顾一亭忍住用小指挖耳朵的冲动,「呃,你说什麽?」

「我一直知道你对我有好感,只是我喜欢我们之前那种相处方式,所以一直没戳破,但是这几个月你完全没连系我,我突然发现,你对於我来说超越朋友的重要,我……喜欢你。」徐紘单手抱着安全帽,两人就这麽站在他机车旁大眼瞪小眼。

──徐紘想着,这样应该完整地传达出过去他觉得进展太快,想缓一缓,但却在顾一亭杳无音信的期间发现了自己的真心;而顾一亭解读出来的是:过去我就是想玩玩暧昧,但玩着玩着自己也晕船了,顾一亭只想骂他活该。

听完徐紘的话,顾一亭觉得从前的自己是真蠢,真的就像宋蓦白说的脑子蠢得没药医,被人玩弄於鼓掌还沉沦得快乐。这种感觉真糟。

「真好啊,」顾一亭退後半步,拉开两人的距离,「不过还是算了。我不想跟你在一起。」

徐紘一愣,似乎是听见了意料之外的台词。看见徐紘的反应,顾一亭自嘲的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的盯着徐紘,也不接着回答刚才的话题,话锋一转,问:「你会把丢了的东西捡回来吗?」

「什……」徐紘一瞬间的不解,又马上想通,想反驳些什麽,「那不一……」

「你会吗?」不让徐紘讲完,顾一亭直接打断。

「不会,但是……」但是感情不一样的,谁能做到说丢就丢,说不要就不要的?

顾一亭点头,再次打断徐紘的话,「我也不会,丢了的东西我也不会捡回来,丢了就丢了,没有那麽多的但是。我喜欢过你没错,但不喜欢了,你让我觉得以前的我很傻、很犯贱,我甚至说不出谢谢你三个字。所以就这样吧,我要走了。」说完她就抱着自己的安全帽走了。

她可以,她可以说丢就丢、说不要了就不要了,顾一亭所有情绪都来得很容易,容易开心、容易生气、容易感到不安、感到害怕,容易心动也容易失望,就是因为所有情绪都来得快,所以也去得快,她一直知道,自己是属於特别没心没肺的那种人。

心里有任何不舒服睡一觉能好,生了气一点小确幸又能重拾笑颜──决定放弃一个人,过几天以後就觉得无所谓了,甚至觉得自己很棒、做了一个很棒的决定。

终於可以踏实追剧、踏实睡觉、踏实吃饭、踏实生活,不用为了等待谁的讯息时时刻刻关注手机,发现对方没回讯息就骗自己:他可能正在忙呢。

但是啊,决定放弃,那是经过多少日子的挣扎才能下定决心,因为一切都很容易,所以对方一个讯息、一个笑容,她就能重新燃起希望,骗自己:她不一样的,她在他心里不一样。

一路消磨掉她所有的耐心和希望,那需要多长的日子啊。

其实,也不是舍不得,只是害怕错过而已,害怕自己在放弃的霎那,对方回头了,但她再也走不动了。

到了那时,只能说,错过便错过吧,挣扎得够久了、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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