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千柔在附近找了又找,还是什麽都没有找到,她跌跪在草地上,由清晨进入红谷,找了一整天,现在已是黄昏,这谷大得吓人,要找多少天?已经第八天了,温栢,你究竟在哪里?
薛千柔发现,原来人在最绝望的时候,是没有眼泪可以流的,她已经走得四肢发麻,双目空洞的看着前方。
「千柔!」不远处传来喊声。
「我在这里。」薛千柔大叫。
接着哈劳丹、赤媚、傲少陵扶着萧楠几人都来了,薛千柔见到傲少陵有点惊讶,得知他也是来帮忙找温玉珩,她感激的道谢。
「天快黑了,我们先回去,明天再找吧。」赤媚道。
「你们先回去吧,我还要继续找。」
萧楠与傲少陵相视一眼,傲少陵从怀中取出竹笛。
「这个上次太过匆忙,我忘记了还给你。」
「你在哪里找到的?」薛千柔接过笛子,难得的面露喜色。
「黑雾森林。」
「谢谢。」薛千柔细细的端详着笛子。
萧楠将她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
「我和几位大人都找了好多天,要找的地方都找过,你一介女子,也不能走得比我们更远。」傲少陵指指了竹笛,「不如,你试试唤蛇帮忙找,或许能找着一些我们找不到的地方。」
傲少陵是唯一亲眼目睹薛千柔召唤蛇的威力,及她与蛇沟通的奇异能力,所以才有此一说。
「我怎麽没有想到呢?」薛千柔双目立时闪耀着兴奋的光芒,是啊,她可以让蛇去找啊。
「你太慌乱了。」一直沉默的萧楠,淡淡的说道。
薛千柔看了萧楠一眼,有点心虚的别过头,深吸一口气,就吹起笛子来。
笛音浑厚低沉,如泣如诉,周边的草地上、树上都开始有了动静,窸窸窣窣响个不停,有些蛇儿开始在他们周边经过,幸好日间搜索的人早已经收队,要不然一定吓个半死,因为整个森林的蛇,都在同一时间到处游移。
薛千柔吹奏了好久,附近已经没有什麽声音,看来大部分蛇已经到了更远的地方找寻。
「呀,千柔,停啊。」赤媚忽然大叫:「你流血了。」
众人一直眺望远处,也没有留意到薛千柔,这大家回头一望,发现薛千柔的鼻与耳朵都在流血。
一向平静的萧楠,望着薛千柔的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
傲少陵则是一面凝重,赤媚上前抢走了她的笛子。
「还给我。」
「你再吹会死的。」
「还给我。」
赤媚将笛子藏到身後,忍着泪摇摇头。
「求你了,赤媚,还给我。」薛千柔还是伸直右手,神情悲戚。
赤媚敌不过薛千柔哀求的眼神,最後还是把笛子还给了她。
就在薛千柔刚将嘴凑到嘴边时,哈劳丹大叫:「你们看。」
众人望向哈劳丹,他们看着哈劳丹指着的位置,有三条青竹蛇不停的在草地上盘旋。
薛千柔看到这三条蛇就是在她面前,她蹲身让其中一条蛇爬到她的手臂上,她闭上眼凝神倾听,接着面露喜色的说:「找到了。」
其余的人除了傲少陵外,均感到又惊又喜,惊是他们首次见识到薛千柔操踪蛇的能力,而喜的是终於找到了。
薛千柔继续吹笛,让蛇带领着他们。
走了着半里路,他们来到一个生满荆棘蔓藤狭长甬道,那些蔓藤封住了前路,他们在这里停了步,但是蛇却从地下爬了进去。
薛千柔也想跟着进去,却被萧楠拉住。
「这是鈎魂草,有毒的,会让人的四肢百骸慢慢僵化,直至完全不能动为止,之後就是等死了。」
「这要多久?」薛千柔问。
「四至八天,视乎那人的身体状况而定。」萧楠道。
「第八天了,他不能再等了。」薛千柔浑身发抖。
「怎麽确定他就在里面?这蔓藤完全没有被砍过的㾗迹。」哈劳丹问。
「这鈎魂草两个时辰就能重生,回复到没有被破坏的形状。」萧楠道。
「我不怕,我不会中毒的。」薛千柔抽出手中的匕首,开始割开蔓藤。
「老师,我陪她进去吧。我尚有一颗解毒丸。」傲少陵道。
赤媚、哈劳丹也帮忙小心的砍掉封住入口的藤蔓。
狭道很窄,只够一人行走,傲少陵在前,薛千柔在後,两人慢慢的走进狭道深处。
「你的解毒丸对这毒有效吗?」薛千柔问。
「我没有解毒丸。」
「你⋯⋯」
傲少陵回头瞥了她一眼,「我中了毒,你也会像上一次那样救我吧。」
「嗯。」这事只有他知道,刚在有人他不能说,唯有谎称有带解毒丸吧。
走了不一会,他们终於走出了甬道,这里是个四面环山的小山谷,谷前有一个小小的水池,四周都长满了鈎魂草,在水池的左则有一个小山洞,薛千柔连忙冲了过去,傲少陵跟在其後。
这时天色已黑了不少,山洞很黑,他们一时无法看清山洞的情况,幸好傲少陵带了火摺,才一会儿,火光亮起,山洞顿时一覧无遗。
山洞很小,他们马上看到地上有两人躺着,一人蓄着长胡须,穿着长一身白色长袍,双眼暴突,四肢已经僵硬,显现死了多时。
另一人穿着一身银灰盔甲,已经闭上了眼,他同样的四肢已经僵直,面色发白,赫然就是温玉珩。
傲少陵马上去过探她的颈脉,道:「还有一点点气息,千柔,要快啊。」
「温玉珩,是我⋯⋯我来了,你不会有事的。」薛千柔噗一声的跪到他身旁,拿起匕首就往手腕一划,就一滴滴血的往温玉珩的嘴上滴着,可是温玉珩的嘴紧着双唇,一滴血也进不了口。
薛千柔心急如焚,她吸允了几口自己手腕上的血,直接低头,以嘴渡给温玉珩,来回了几次。
傲少陵别开脸,只是手一直探着温玉珩手腕上的脉博,渐渐感到回复气息。
「气息开始恢复了。」
「真的?」薛千柔伏在他身上,听着他安稳规律的心跳声,终於露出了微笑,眼泪也如珍珠串般一颗颗的落在他的胸膛上,在他棕色的衣服上浑开几朵深色泪花。
一直单膝跪在地上的傲少陵,这时忽然往後跌坐在地上,他勉力的抬起自己的手掌道:「看来我也中毒了。」
薛千柔立刻从怀中拿出油布舖在地上,放了一个馒头在上面,将血滴到馒头上,然後再瓣开有血的馒头,搓成小圆球,递了给傲少陵。
「吃吧。」将小圆球凑到他的嘴边。
「你上次就是让我吃这个?」傲少陵难得露出了一面厌恶的表情。
「吃吧,就是馒头罢了,怎麽一幅恶心的表情?」
傲少陵望了一眼,接着闭着眼张开了口,薛千柔将小圆球放到他口里。
不一会儿,傲少陵就没事了。
但是,温玉珩却还没有醒,幸好四肢已回复柔软,傲少陵背着温玉珩出去,以免外面的人担心。
他们离开谷时,天色已完全黑了,傲少陵本想将温玉珩送回在南溪镇附近驻紮的军营,但却被萧楠阻止,他们先将温玉珩安置在一所偏僻荒废的民居,萧楠叮嘱众人不要把找到温玉珩的消息外泄,众人虽不解,但是这里以他年纪最长,见识最广,思虑最周详,众人虽有疑惑,但仍然遵从,其他人听从萧楠的意思先回客栈,明天再来,现在屋中只余下薛千柔与萧楠在这里照顾温玉珩。
民居简陋,有一厅一房,萧楠坐在厅中的藤椅中休息。
在房中薛千柔在从皮囊中倒出一些水沾湿手绢,替温玉珩抺了面和手,就坐在床沿静静的凝视他。他的面色已经回复红润,握了下他的手,也已变得暖和,她的食指轻轻的顺着他的额扫向眼眉、眼睑、鼻梁、嘴唇⋯⋯,手指在唇上停留了数息,感到他的温热的唇轻轻嗡动,她俯身侧耳倾听,只听到他呢喃,却听不清在说什麽,但是他的手却握紧了她的另一只手。
低头近看他的面容,她再也忍不住,轻轻的吻了下去。
㗳、㗳、㗳,拐杖与脚步声响起,她连忙坐好,转头看到萧楠刚步到房门前。
「小柔,你出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薛千柔望着萧楠严肃的面孔,心想着他是不是看到刚才的一幕,头低垂下来,跟着萧楠走到屋外,这是最近谷外的一所民宅,听说一名猎住的,方便入谷狩猎,但後来猎户死了,这民宅就空置了,而这里离南溪镇有一段距离。
他俩坐在屋前的两块大石上,围着木屋周围的篱笆早已残破寥落,蔓蕂、杂草丛生,穹苍下只有一轮细长的弯月孤伶伶挂在天空,阵阵虫鸣声围绕着他们响个不停。
银光之下,再加上屋内微约的烛光,萧楠目无表情的眺望前方黑压压的狭谷,更让薛千柔感到阵阵的压逼感,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萧大哥。
「对不起。」薛千柔声如蚊纳。
「怎麽忽然说这个?」萧楠侧过头,挑眉问道。
「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萧楠摇头:「我只是在想一些事。」
「什麽事?」
「小柔,你是真心实意的跟我走的吗?」萧楠转过身来,正视着她。
「是的。」
「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喜欢。」
「那你爱我吗?」
萧楠的锐目紧盯着她,而她则呆楞的望着萧楠,虫子窸窸窣窣的叫嚣声忽然停止,弯月仍然静静的挂在天空,像在等待着答案,时间像静止了一样,唯有屋内的火烛摇曳,映得地上的影子时隐时现,才觉察时光仍然在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