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匆匆而过,红姨今天便回益州,一大清早她在巿坊与她购置了好些伴手礼,让她带回去给家人,其实她有点歉疚,要红姨撇下家人,一个人来这里陪伴她过年,只是红姨说道,家人每年都可以过年,只是姑娘却只有一个人,她是真心想陪陪她,她才释怀了。两人在城门道别了好一阵子,终於在依依不舍下挥别。
难得的春回大地,阳光普照,她已经多日未曾出门,送走了红姨後,便与青琴慢慢的渡步回家。
一阵锣鼓声,伴随着嘈杂的人声,由远而近的传来。
「那是什麽?」她与青琴一同举目张望,只见远处有一人坐在白马上,前面有人打锣打鼓,甚是热闹。
「不知道啊。」青琴摇头。
「反正没事,去过看看。」
来到了宽阔的官道,两旁早已人头涌涌,她们挤进了前面,看到一条长长的马车队正在前行,触目的红,喜庆的红,夺目的红,是嫁喜的颜色,包裹着一箱箱的礼盒,大红喜结系着一个个箱笼,但是当看到骑在白马上的人後,她的表情就凝住了,那是个酷似温玉珩的男子,是温玉轩,温家大少爷,送聘礼的传统都是由家族中的男兄弟代亲,准新郎是不得出面的,那这就是温玉珩送给她妻子的聘礼了。
薛千柔忽然不能直视这大红喜的颜色,这频色好刺目,她的眼睛好痛,那叠得高高的红礼盒,压得她不能动弹,那一个个大红喜结,就像紧紧的系在她项上,她快要窒息了,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但双腿却不听使唤,硬是要看看这车龙究竟有多长,可是这车龙真的很长,她一直都看不见车尾。
旁边围观的平民也在喋喋不休讨论着两人的大婚。
「温将军和魏姑娘真是金童玉女啊!」
「是啊,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听说他们自小已经定情,魏姑娘小时回乡省亲,被盗贼盯上,那时是温将军救了她的。」
「真是姻缘天注定,说不定他们前生就是一对夫妻啊。」
「是的,是的,真的期待他们的大婚。」
一阵酸意灌涌四肢百骸,她全身欶欶的抖了起来,薛千柔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为什麽还要介意?
喜庆的红色车队故意缓缓前行,像是要让全京城的都看到这奢华的嫁妆,人群摩肩擦背的在她身边走过,几个不长眼的不小心的撞倒了她。
一双石青色的手袖晃进眼帘,女子轻挽她的臂膀,将她扶起,悄悄塞了张纸条到她手掌。她抬头再望,只见那女子的背影。
「夫人,你没事吧?」青琴刚才也被人潮挤走,这才赶过来看她有没有事。
薛千柔紧握着拳头,趁青琴不察觉将纸条藏进袖中。
「没事,我们回去吧。」她摇摇头。
在众人身後,遥遥的站着一名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的乞丐,那只独目一直的紧盯着薛千柔的背影不放。
薛千柔急步的回到房内,连忙打开纸条,只见八个刚劲有力的楷书:大婚当日,见机行事。
「少爷。」门外传来青雅青琴的声音。
「夫人呢?」温玉珩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
「在房内。」
薛千柔慌张的跑到梳妆台,随意拿了个首饰匣子,将纸条藏进去,门同时被打开。她坐在梳妆台上回望,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道:「来了?」
他站在门旁,神色复杂的看着她,薛千柔心跳得快如战鼓,不自觉的向左移了少许,挡着桌上的匣子。
他回复一贯温柔的笑脸,走过来俯身亲吻了她的额头,他的唇冰冰凉凉的。
「今天怎麽会得空?那边正在送聘礼,新郎人却在这里。」她冷笑道。
他执起她的柔荑,坐在她对面,满脸无奈:「你知道这不是我的意思,皇上指婚我不能抗旨的。那些都是我母亲拿的主意。」
她想抽回手,却被他紧紧的握住。
「这新年都过了好些天了,怎麽今天才来?」
他挠挠头,还是一脸无奈:「这几天军营的兄弟都知我快做⋯⋯⋯,抓着我喝酒,回家又被母亲缠着说婚事的杂碎事项,到深夜才得空,我有来过你门外几次,但见已熄了灯,就不打扰你了,到今天才有空。」
薛千柔无甚表情的点点头。
「还生气?」
她故意别开脸道:「男大当婚,你总要娶妻的。」
「你知道的,我心里只有你,那些都是做给别人看的。」他搂她进怀内。
「我明白,我没有怪你,只是任何一个女子看到那嫁妆,也会又羡慕又妒忌。」
男子看不到女子的表情,只道她终於明白他的境况,很高兴她的体谅,他轻抚她的顺滑柔亮的乌丝:「你想要什麽?我都送给你,好不好?别生我气了。」
「好了,我也知道你的难处,不生你气了。」
女子的柔顺,让温玉珩心中乐满开花。他的唇缓缓落下,两人热吻,这吻与往日不同,带着暗示,粗糙温热的手在她的背上下游移。另一双手也不安份起来探入她的衣襟。她猛然睁开眼睛,看到他眼中的汹涌的情潮,脑中忽尔浮现那十里红妆,她轻柔的推开他,摇了摇头。
男子眼中的火焰正炽热的燃烧,并没有理会她的拒绝,他低首轻啄她粉嫩的脖子至其粉肩,她再次推开他,神情坚决的摇摇头。男子仰天一望,喉头上下滚动了几下,将她拥进怀里,闷声道:「你还在生气。」搂得好紧像想将她揉进他的体内,融为一体。
薛千柔没有回应,既然要离开,那就不要拖泥带水的,她可不想像娘亲那样,离开了才发现有了身孕。
三月上春,桃花怒放,绮丽芬芳,今天巿坊的皇榜特别的热闹,特别的挤拥,因为是科考放榜日。
一名女子跑到挤进人头涌涌的行列之中,举目寻找着一个名字,才刚将目光投向榜首,马上双眼发光,「哗!」一声的叫了起来,引起旁人侧目,她马上掩着嘴,但还是掩不住满目满脸的笑意。
皇榜之下见尽人间悲欢,有人伏地大哭,有人志得意满的挺起胸膛,有人相互作揖互相道贺,有人默默垂首神情落寞。
而薛千柔则是笑着笑着竟也眼泛泪光,张杰高中了,还是状元郎呢!
下午她躲在人群里,欣赏着那红袍白驹的状元郎,意气风发的巡游时,终放下心头大石,自上次闹了个不欢而散後,已有半年未见张杰,只见他瘦削了不少,但是眉宇间多了种沉隐的气息。
她来这里的目的已经达到,张杰果然没有辜负萧大哥的期望。她望向那澄净的天空,萧大哥,你看到了吗?你还在人世间吗?
想到明天便是温玉珩的大婚,她觉得自己心情就像大海里的小舟遇上汹涌巨浪,忽高忽低的飘荡着,一时想到他与别人拜堂,洞房花烛,一时又想到那八个大字,「大婚当日,见机行事。
薛千柔有点失神的游走在街道上,完全没有发现有一只眼睛,从头到尾的紧盯着她,一刹都没有移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