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森林的另一端,有三人策马奔驰,快速的穿越影影幢幢的林木,领头骑着深棕色骏马的男子,年约二十一二左右,两道剑眉斜插入鬓,明目皓齿,眸子透着凛凛寒光,双唇紧抿,不拘言笑,身穿着靛青色武士服,不停鞭策马匹,显然身有要事。
马匹突然翻起前蹄长嘶,浑身发抖,无论男人怎样勒动缰绳,马匹再也不肯前进半步,後面紧随而来的两匹马,亦同样不肯前进。
三人无奈落马,安抚马匹,只见马匹仍然心绪不灵,不断发出恐惧的低鸣。
当中最年轻的青年道:「这马儿怎麽了?我从没见过牠们这样。」
神色冷漠的男人道:「前面应该有事发生。」
另一位年岁较长的男人道:「少主,马匹不肯前进,不如我们改道吧。」
男子眉头一皱,侧起耳朵,把手指放到唇边作噤声状。
另外两人随他凝神倾听,隐隐约约听到些笛声,年岁较长的男人压低声音:「少主,我们还是改道吧。」
少主没有理会,只是循着笛音前行,後两人无奈的交换了一下眼神,便跟着少主前进。
他们三人往前走了一刻钟,笛音越来越近,这音调快且急,犹如在猎豹在追逐着他的猎物,还不时夹杂着一些可怖的惨叫声,三人立感毛骨悚然。
他们来到林中的一处,发现了一具男屍。三人看到他的死状都大皱眉头。屍体面色发紫,全身僵直的坐靠在树上,双眼暴突,表情惊恐,可见死前受到极大的惊吓。
少主眉头紧皱道:「还有体温,应该才刚死,可是怎麽这麽快就变僵了?」
年岁较长的男人道:「这人应该是先中了毒,身体僵直,再被勒死的。」他指着男子的颈项,有很粗的紫黑的勒㾗。
年轻的少年指着屍体的头带问道:「少主,尹堂主,这是什麽帮会的?」
少主道:「是红鹰帮。」
尹堂主道:「红鹰帮无恶不作,最喜欢就是抢劫商队,凶杆成性,究竟是遇到什麽事,可以让他们这麽害怕?」
「你这臭婊子,快给我滚出来。」
三人连忙循着声音走去,笛音愈来愈近,由极急速突然变得缓慢绵长,就像蜘蛛早已罗织好了蜘蛛网,正缓缓的等待猎物落网,他们在远处的树影之间,瞥见一名蒙面的男人不停的被一群蛇攻击,而他身边已有三具屍体倒下,死状虽各异,但同样可怖,一个七孔流血,一个口吐白沬,一个面目肿胀得已难辨五官。
三人再缓慢的往前走,看清眼前的情景不禁遍体生寒,毛管直竪,整个草地竟然全遍布着蛇,没余一丝空隙,当中有很多平时只闻其名未见其样的罕见毒蛇都在列,青、白、红、蓝、绿、黑、金、黄、紫、虎纹、豹纹、青竹纹,层层叠叠,在地上蠕动着、爬行着,不时有蛇头升起,张大口吐出血红的蛇舌,露出寒森森的毒䳩,嘶嘶声连绵不断,如同枉死的冤魂在夜间絮絮不休的呢喃,还有几条巨蠎自森林深幽悠悠的蜿蜒而来,如同皇者降临,这几条银灰色的巨蠎蛇身之粗堪比那个蒙面人的腰身。
这时附近不远处传来噗通一声,笛音亦同时消逝,蛇群在原地盘旋却不再进攻。
蒙面男人不停的乱舞着剑,在看见巨蠎出现,早吓得软跪在地上,但见笛音消失,众蛇群没有动作,他连滚带爬的逃出了森林。
笛音再次响起,但气息绵弱,蛇群听到笛音,悠悠的窜向森林的四面八方,有好几十条,就在三人的腿边经过、跨下穿过,还爬过他们的靴子,三人一动也不敢动,最年青的男子,脸颊早已刷白,身躯如暴风中的树枝,抖得叶子都落尽了,那名少主也是眉头深锁的低首看着蛇群,年长的男人也不禁吐了好几次口水。
待蛇群散去了多时,三人才回过神来,尹堂主不禁叹道:「真是匪夷所思,大开眼界。」
青年用手耙了下脸,感到满身都是冷汗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会没命。」
少主面色凝重的对两人道:「你们去查看那几具屍体,我到前面看看。」
少主手握着腰间的银光闪烁的剑柄,走向刚来传来声响的位置,发现一名少年靠在树旁,面色苍白,双目紧闭的喘着气。
「小兄弟,你没事吧?」他单膝跪下,打量着这名少年。
「我⋯⋯」
小兄弟还来不及说话,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少主抓住他的手想把脉,却被他甩开,摇摇手道:「我⋯⋯没事,只是扭到了脚。」
少主道:「你怎麽一个人在这里?」
这名刚从树上掉下来的正是薛千柔,她将遇到盗贼抢劫的事及她逃到这里的事说了一遍。
少主问道:「刚才吹笛的人是你?」
她点头。
「少主。」
这时两人也来到了少主身後,薛千柔看到其中一名熟悉面孔,惊讶道:「尹堂主?」
少主也诧异的回望尹堂主。
「难道你是傲堡主的儿子?」
傲少陵皱起眉头道:「你是谁?」
尹堂主打量了她好一会儿,显现还在思索着,薛千柔解开发髻,黑发如缎滑下:「尹堂主,还认得我吗?」
尹堂主定睛一看,又惊又喜:「薛姑娘,怎会是你?」
「唉,一言难尽。你们又怎会在这里?」
尹堂主脸色变沉道:「傲堡主病了,我与少主正赶回去。」
薛千柔急道:「上次见他还好好的,怎麽忽然⋯⋯,我可以去看他吗?」
「当然可以。阿广,去把马牵过吧。」
薛千柔面色沉了下来道:「不过,离开前,可否先让我办一件事?」
***
重回峡谷,彷如隔世。
地上屍横遍野,峡谷的泥土已染成暗红色,刺鼻的血腥味直冲脑髓,喊杀声仍停留在薛千柔的耳内回荡不休,马车与货物早已不见踪影。
薛千柔来到谷口,便艰难的下马,一拐一拐的走向躺在地上的刘仁。
「刘大叔。」她伏在屍体上哭喊着。
三个男人合力将刘仁安葬在森林的一处。
薛千柔在刘仁的坟前重重的叩了三个响头道:「刘大叔,你就在这里安眠吧,我会好好的活着,迟些待我回到南海,再带你的家人来领你回去。」
尹堂主道:「好了,薛姑娘,我们该起程了。」
薛千柔站起来,心口剧痛,又喷了一口鲜血。
尹堂主道:「你怎麽了?」
薛千柔摆摆手苦笑道:「我没事⋯⋯」话语尾音消失,整个人向前软倒下来。
傲少陵眼明手快接住了她。
尹堂主替她把脉,道:「脉象虚弱了点,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
傲少陵将她横抱起来,边走边问:「她到底是谁?」
尹堂主道:「我只知道她是萧先生的义妹,当年萧楠也是背着重伤的她来到船里找我,今天再遇,又是一身的伤,唉,真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