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时分,天边密集闪烁的星子点缀着初夏静谧的夜空,树丛深处时而鸣唱的虫声彻夜未停,濒临熄灭的篝火偶尔吐出几蕊「劈啪」作响的火星,但是这些琐碎的杂音不足以惊扰梦中人的安眠。
玲背部抵着树墩侧身陷入深沉的睡梦之中,平坦的胸膛随着有序而平稳的呼吸规律地上下伏动着;对於正值成长时期的女孩来说,充足的睡眠是不可或缺的。
在沉睡的女孩脚边,邪见蜷缩着年迈的身躯,嘴角流着哈喇子边呢喃地说着含糊不清的梦话,经历整天的心力交瘁後小妖怪终究不敌睡意,同样进入美好的梦乡。
躺卧在对侧的双头兽阿吽将身躯环绕在篝火边,将两个小家伙圈在自己坚实的躯干内侧,呈现守护者的姿态,四只圆润的妖眸皆闭阖上,一左一右两颗头颅同时沉眠着,不知是否做着相同的梦境。
唯一清醒的华服青年独坐在远离一行人的高处,抬首仰望悬挂於半空中的残月,一阵温煦的夜风吹拂过他银白的长发,轻柔地勾荡起发丝在虚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
青年俊美的容颜没有因为暖风轻抚而产生丝毫的波动,兀自沈浸在繁杂的思绪中。
片刻间,迢远的山坳升起风起云涌将寂静撕裂,浓厚的云层渐渐将夜空遮蔽,杀生丸半眯着眼凝视着被陡然吞噬的繁星和弯月,不免想起那把型态如月一般的牙刀。
「铁碎牙······」杀生丸不甘地喃喃自语道,以仅存的右臂按压住另一侧空荡的衣袖。
初次争夺铁碎牙的持有权时,同父异母的兄弟犬夜叉挥刀砍去他的左手,成功继承象徵承袭父亲强大妖力的妖刀,并将自己身为纯血犬妖的骄傲碾压粉碎。
接续数次两兄弟的针锋相对更是屡战屡败,使杀生丸不由得开始质疑起旧有的认知。
对於犬夜叉奋身反抗的举动,杀生丸并没有憎恨,战斗中过於骄矜自大而负伤乃是咎由自取,胜者王、败者寇不过理所当然而已。
确切来说他厌恶的是犬夜叉身上流淌的人类之血,非妖非人的存在既是犬妖一族的污点,同时也使整个犬族沦为其他杂碎妖怪的笑柄。
而令杀生丸最难以忍受的是那个半妖的诞生无时无刻提醒着自己,自幼时最憧憬与尊敬的父亲最终为了挽救区区人类女子的性命,而沦落到悲惨逝去的结局。
思及此杀生丸带着些许愤恨将修长的手按上腰侧,那处斜插着两把刀刃,其中一把是以曾经咬断铁碎牙的阴森鬼牙铸成的剑「斗鬼神」,另一把则是同为父亲遗物的牙刀「天生牙」。
杀生丸皱起英气的眉宇并伸手虚握住天生牙的刀柄,俯首凝视这把以父亲獠牙锻造的武器。
微弱到几乎不可见的月晕均匀地洒在黑亮光滑的刀鞘上,反射着与其外表不符的温润光泽。
虽然运用相同的材料打造而成,天生牙却不具有和铁碎牙比肩的杀伤力,更可笑的是天生牙根本就无法斩杀任何人世间的生命;自杀生丸从朴仙翁那处接收牙刀的两百年来,天生牙的功用基本和装饰物无异。
继承天生牙的这段时间里,杀生丸并非没有试探过天生牙的力量,但他大失所望地意识到除了拯救死者的用途外,父亲并未赋予天生牙其余值得为自身所用的力量,这也意味着缺少对死者慈悲心的自己是绝对无法使用它的。
虽然结果不尽人意,又或者尽管再不愿意与不屑去挥动天生牙,杀生丸依旧将这把无用的长刀佩挂於身侧;不论亡父真实的用意究竟为何,他终究做不到将天生牙弃之不顾······
回忆到这里,杀生丸轻轻阖上眼帘,耳边回荡起朴仙翁苍老的嗓音:
『犬夜叉和你不同,在走投无路、生命垂危之时,为了保护自己,他体内的妖怪之血就会开始变化······终有一天妖怪之血会啃食掉他的心灵,变得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不分敌我地疯狂杀戮······』
『······你的父亲,大概是不希望犬夜叉变成那样吧!因此将铁碎牙交付给犬夜叉,作为他的守护之刀————』
杀生丸淡漠地睁开金色的眼眸,如果那个活了两千年的老东西所言属实,将铁碎牙留给犬夜叉是父亲为那个可悲半妖设想的打算,他并非不能理解一二,但是······
『难道对於身为长子的自己父亲就不抱有一丝期许吗?』
暗夜中的贵公子猛然将天生牙拔出刀鞘,瞬间脱鞘而出的刀刃在一片漆黑中留下锋芒毕露的圆弧残影。
青年将天生牙横握在胸前审视着,经过铸刀匠刀刀斋精心焠链的刀锋、专属制作的刀锷和长短适宜的握柄,每个细节皆显示着阔然的霸气,但无论外观上多麽锋利都无法改变天生牙无法斩杀世间之物的事实。
杀生丸转动刀身将如镜的侧面朝向自己,打磨光亮的刀面映照出一张俊逸无双但面无表情的脸庞。
这把刀的用处就只有······
『杀生丸少爷!』稚嫩嘹亮的童声如同近在眼前般响起,杀生丸郁闷的心绪顿时减缓许多。
天生牙至今为止只被现任的主人使用过两次,先後从冥界唤回如今跟随着自己人类女孩以及随侍多年的老奴。
回忆起玲灿烂不含阴霾的笑容,杀生丸紧绷的五官有些舒缓,即使厌恶弱小人类的青年也不否认,多了纯真的女孩相伴和欢笑後枯燥的旅程果真热闹不少。
『我堂堂杀生丸必定会开创属於自己的霸道!』杀生丸不想再执着於探究父亲背後的深意,挽了个华丽的剑花将天生牙归入刀鞘之中,回眸望向低处熟睡的一行人。
绑着侧辫子的小姑娘不知何时转换了睡姿,正张牙舞爪的仰面酣睡,全然不顾忌地将小腿肚横跨过身旁小妖怪的脖颈,直压得青色皮肤的小妖怪面色更加发青。
连睡梦中都不安份嘛······杀生丸恰到好处的唇型勾起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浅笑,天生牙看来没有他想得那般毫无用武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