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我?」严家长孙,丽丰医院未来继承人严立丰,直直站在他面前,清秀细致的五官,俐落的短发,模特儿般的身高,匀称有致的身材,这女人到东区街头走一圈立刻会被星探网罗,干嘛费事⋯⋯当医生啊?
殷子恺愣了几秒,完全失去顶级业务员气势,虚虚的说:「是是,严主任幸会,我是惠飞药厂代表殷子恺,你叫我⋯⋯凯子就可以。」
她微微皱眉:「药厂的人?什麽时候开始药厂的人可以登堂入室到医院内部?」
「是凑巧,我来送一款试药,刚好听说妇产科医生们都在这里开会,我过来跟大家打声招呼。」
严立丰明摆不相信「凑巧」这回事,「有需要我们会透过医院采购跟你们联络,你不需要在医院进进出出。」
「严主任,我们有几款新药,采购以前没接触过,还是得由医生你们这边评估,他们才敢下单。」
「新药。」她冷哼一声,绕过殷子恺往前走。
殷子恺锲而不舍的再堵住她,抽出准备好的档案夹。「严主任您也是美国回来的,一定用过这几款药,国内一般接受新药的速度比国外平均慢上5-10年,国人的权益无形中也受损了,您想想,现在的人用的药是欧美人是十年前用的,这还是在你们这麽高端先进的医院,一般医院落後的时间更长了,请严主任看看我们这份药单,里面还有三款是您的母校参与研发的。」
死缠烂打这麽下级的手段都使出了,殷子恺也没其他退路了,握着档案夹的手悬在空中,等着对方回应。
严立丰观察这个人,第一眼就是药厂业务那种油条的调调,仔细看,他的肤色过於苍白,眼白有些微可疑的血丝,眼球聚焦困难,右边脸颊不明的抽动,但还是坚持挡在她面前,她接过档案夹,就在他抬起头露出微笑时,她更靠近观察他的气息。
殷子恺在她靠近时心脏扑通扑通的急跳,这女人⋯⋯究竟是打哪个星球来的?
她突然放柔音调,指示道:「你先坐下。」
啥?殷子恺像被催眠一样,就着墙边一排椅子坐下,只见她转头跟提醒开会的助理说:「让大家先继续,我十分钟後进去。」
十分钟,她愿意给他十分钟?
走廊回复平静,她将手盖在他的眼上,语气柔和得都能滴出水来:「闭上眼睛,跟着我调整呼吸,吸气,吐气,吸气,吐气,什麽都不要想,意念集中在吐出的鼻息上。」
五分钟以後,他的呼吸渐缓,唯一的知觉是眼上柔软温暖的触感,那只手慢慢移到他的脸颊,轻轻的抚摸他,「你看见光了吗?」
光?「嗯,唔。」
「享受光,把所有念头都放掉,放掉。」
放掉⋯⋯
在她的抚触下,又经过五分钟,殷子恺已经昏昏欲睡。
「好了。」手离开他的脸,「你可以张开眼睛了。」
他的眼睫毛颤动几下,让眼球适应光亮,露出刚被轻挑过的小婢女貌:「严主任⋯⋯这是⋯⋯」
几秒钟前还像天使一样的女人,戴上冷冰冰面具,彷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梦。「你平常应该有在看脑神经内科的诊吧?用的药带在身边吗?我帮你看看?」
啊?殷子恺觉得这女人简直神了,她怎麽看出他的病了?「我⋯⋯没带在身边。」
「你没有固定吃药?」
彷佛这是需要费尽思考的问题,他像面对母亲质问那样,心虚的说:「偶尔。」
「就算不固定吃,抗癫痫药物也应该随身携带,你实在太大意,刚刚都已经局部发作了。」她比向他的右脸颊。
他抚着脸,「有吗?」
「怎麽会有你这种人?癫痫症病人不应该从事高压力的工作,药厂业务的工作不适合你。」
「不会啊,一般的医生都很好沟通,不会给我压力啊。」
严立丰好笑的看着这个男人,这麽快就恢复油嘴滑舌的能力了?
「主任,你要是愿意给我十分钟跟里头的每位医生介绍一下这次的新药,我的压力就更小了。」
「你知道我刚刚给你治疗的方法,比起所有的药,都还要早两千年?两千年前的人不需要吃那麽多药就能治好病,你说说爲什麽两千年後的人得吃这麽多药?」
「因为两千年前的人只要烦恼下一餐饭吃什麽,现在的人要烦恼的多上一两百倍,而且,环境对人有害的物质也比两千年前多一两百倍。」
见她没有立即反驳,他趁胜追击:「而且也不是所有的药都是多余的,就拿这款新的异位宁来说,这款治疗子宫内膜异位症的口服药,能够从根本舒缓经痛、异常出血,而且有效防止子宫肌瘤、巧克力囊肿、不孕症的发生机率,这比起目前临床对治经痛要开的非类固醇抗炎药物、促性腺激素类似剂、口服避孕药、黄体素,其他零零种种,全部加起来都只能治标不治本的配方好太多,严主任,医疗科技日新月异,古老的东西有好的我们可以捡回来用,但新的东西也有好的,不能罔顾事实而流於意识形态的坚持,您说是不是?」
那一排药里,严立丰唯一无法反驳的就是这款异位宁,大约六年前正式上市,她在美国时也常开给病人使用,但若同意他的说法,岂不也同意了他之前说的国内医药水平落後的事实?以这家伙的口才,她相信给他进去会议室,不到十分钟就能收服里头那票医生,更何况,他振振有词时,看起来还挺像个专家,长得挺⋯⋯顺眼的。
她拿起落在椅子上的档案夹,刻意冷着声音说:「资料我研究一下,进去报告就不必了。」
她以为自己的冷傲能够像吓退其他人一样吓退这家伙,但她猜错了,走没几步又被他拦住,这回她的肝火都升了起来。
「严主任,有规定男人不能挂妇产科的号吗?」
她咬牙忍着。
「我想去挂你的号,你刚才那招,比我吃了十年的药还管用,说老实话,我最讨厌的就是吃药了⋯⋯」
假如不是理智把关,严立丰恐怕会当着他的面大笑出来,回国以後,不,她这辈子从没见过这麽有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