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风寒的街道,一黑一白的身影在光与影的两处无声对立。宁彧略偏了头,似乎对於这位出现却不出声的男子有些无奈,拿不定主意该如何对待眼前这人。
他猜得到这位暗夜来客是谁,只不过现在的他们对於彼此都应当是熟悉又陌生的。早在今日街上他误伤人开始他便料想这两日该会有人来找他,却没想这人连缓冲的时间都没给,这麽快便找上门来。
四皇子府前,直到老门房发现自家主子牵着马站在外头急忙开了大门迎人入府,这才打断两人之间的对望。
「进来吧!我沽了两坛酒,够你我喝了。」拉着马辔,宁彧对着那人道。
直到听见与记忆中无二的语调,一身夜行衣的人这才走近,唯一没被面罩遮掩住的桃花眼眸流露出复杂情绪,而白袍的男子并不在意他内心有多复杂的想法,迳自取下马背上的酒,朝着老门房道:「哑伯,这是我的友人,晚一点他若翻墙走了别让人逮他。」
在黑衣人嘴角抽搐中,无法言语的老门房打出一个明白的手势。
「这儿…安全吗?」看着走在前方的人一手提灯一手拿酒,姿态惬意的好似走在自己家中,华丽沙哑的嗓音没忍住问了一句。
「我是这座府邸的主人,有什麽不安全可言?」貌若佛子的人侧过身来对他回眸一笑,那神态竟与留在天盟别院休息的ㄚ头有几分相似。
他拧着眉未有回答。
「在西宁、在邬邺,我这张如假包换的脸便是四皇子宁彧,与你那张欺骗小女生感情的脸是不一样的。」宁彧顶着一张出尘面容说着吊儿锒铛的话,一张口就是人身攻击。
被指控「欺骗小女生感情」的人一把扯下面罩,露出颊上两道明显血痕的脸没好气道:「我这张脸同样是如假包换,还差点儿没被你毁了。」
「脸是真的?」他皱起眉,回头打量着访客那张俊雅面容,片刻吐出三个字:「小白脸。」
黑衣人额角青筋跳了跳,「顶着那张欺骗世人的脸,你有何资格评论我。」
「至少我没抱着令妹开口就对着你说:『这是内子』。」走在前方的男子回想下午所见,不由得就一脸阴沉,自知理亏的人则是安静得当作自己不存在。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後走到了四皇子府内最华贵的院落。
甫进院落,一身白衣、披着西宁皇子壳的人就将绳子上绑着的一坛酒解下隔空抛给了身後静默不语的友人。
「看你样子也是过了生死劫,今晚就陪我把这些酒喝完吧!」到了先天之境之後饮酒想将酒精从身体驱除还是很容易的。他拎起另一坛酒内力一提轻易翻身上了长廊屋顶,普通人无法行走的光滑瓦片对他而言不过如履平地。
「我说上官,你应该还没将我的事说给小竹听吧!」突然,他侧身回首看向随着他一同上屋顶的上官莲溪。
後者摇了摇头,道:「还未完全确定你的身份,我就没告诉她。」
「那就别说了,别让她知道这些。」长袍一撩,宁彧,或者说苏景兰就在屋脊上坐下,坐姿随兴潇洒如同他们每一次在大漠边上烤火吃着野味那样。
「为何不让竹儿知晓?无论你所谋为何,以她的能力并不是不能帮你。」同坐在屋脊上,上官莲溪「啵」一声开了酒坛,辛辣香醇的浓烈酒香顷刻间扑鼻而来。他有那麽一刻怀疑好友压根儿是趁机在报复他,这等纯正的白酒喝下去即便能将酒精以内力逼出体外也不可能完全无事。
「她当然有能力帮我,可她不能。夜门弟子、暗阁主人,她的身分注定她绝不能扯到西宁这一摊浑水当中。」同样拔开封着坛口的红纸,苏景兰仰头就灌了一大口,「再说,我身为兄长还要让自己妹妹帮忙,那不是太窝囊了吗。」
「所以你将梧桐宫总坛设在出云是因为出云地处慕夏与邬邺之间,方便你两边往来?」他突然想明了这点,「可你为何要介入西宁夺嫡当中,这般戴着面具不累吗?」不怪他想问,是因为友人平时看着同样是个懒散性子,怎麽也不该与朝堂这般费脑力的事情扯上关系。
「我先前曾说过,我欠了一人人情,如今不过受人之托、终人之事。而能得到『宁彧』这层皮的保护,只能说是西宁皇子间的内斗太严重,这才让我捡了便宜。」摸了一把自己现在的脸,苏景兰轻笑一声,「自小不在邬邺,这破绽当真很大啊!怪不得最後让人有可趁之机。」
「总之无论如何,就是别跟那ㄚ头说这些事。她帮不上忙只是徒增烦恼罢了。」他再三强调道。话已至此,上官莲溪自然是知晓他想法,也明白今夜关於宁彧身分的话题便结束在这儿。
下弦月的夜色中,看着那等无双容颜,天盟主人还是很难将这张脸与他认识的杀手头子联想在一块儿,「你这张脸…是真的?所以我先前见过的都是人皮面具?」
「脸是真的,刚才不是说了『如假包换』吗。」苏景兰一笑,看着对方容貌,道:「不过真没想到你就是谢二,怪不得我家小猪仔自愿被你拐了。」
「她想你了。」
拿着坛子学着苏景兰方才那般灌了一口,上官莲溪还是让那过於辛辣的味道呛咳了两声。
「想我?我还以为有你在她身旁她应该是乐不思蜀才是。」盘着腿,披着皇子身分的杀手头子支手撑额,忍不住挖苦道。
即便不晓得「乐不思蜀」背後详细意涵为何,却不妨碍他为少女说话,「在景竹心里,怕是没有谁比得过你,师门、出云苏家都要排在你之後。」思及此,他又想到其实他在少女心里的位置大约也是排在师门之後,突然就感到有些胸闷,像是心里让什麽东西堵着了。
为人兄长者听了这话自然是相当欣喜,而见身旁友人表情从平淡一下转为郁闷,他倏地脑频率同步了一把,倒是笑了,「怎麽,我家小猪仔还没给你个名分啊!」
「名分……我倒是想定下啊!可竹儿说什麽她还未成年。」提到这个一向冷静自持的人也不免面露哀怨,「况且就算你允了我们也还有夜门的那些长辈,就怕让他们知晓了下回我连慕夏的城门都进不去。」
「哈!这倒是有可能,届时我肯定找个好位置欣赏你被关在城外的模样。」苏景兰十分幸灾乐祸的举起酒坛轻轻碰撞了他手上坛子一下,酒坛相互碰撞的声音还伴着酒水荡漾的声音在夜风中传散开来。
上官莲溪:……
得友如此,还有什麽比这更倒楣的事了?
☆☆☆
次日,待到华灯初上,一辆双辔马车缓缓驶入四皇子府所在的街道,漆黑车身隐约可见反光的金纹,马车车门的横杆旁挂着一盏绘有蔷薇图样的灯笼,灯笼座底的流苏随着风儿沙沙作响,在夜幕低垂中伴随着軲辘声过,最後停在了一栋碧瓦彤檐、飞檐流丹的深院朱门外。
当面纱半覆的苏景竹踏出马车、搭着俊雅男子的手走下车架时,第一眼就看见门外两旁一左一右立着半人高、天青墨玉的凶兽石像,本以为是自己看走眼,可待真确定那龙首豺身的凶兽确定是睚眦後,饶是前世今生看过许多奇闻轶事的她也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不想以石狮子守门也就算了,也还有麒麟、白泽这样的瑞兽可选,怎麽就用睚眦在这儿看门呢?
「姑娘这般欣赏这雕像可是喜欢?彧府中尚有一件红翡刻的睚眦像,水头透亮、不过巴掌大小十分合适姑娘把玩。」
在苏景竹低头看像时,府邸门外金玉般的嗓音响起,她先是一顿随後挺起身望向声音来源处,原来是宁彧亲自外出迎接。不过她不明白,为何昨日上官莲溪明明介绍她为「内子」,宁彧却唤她「姑娘」,要晓得为了不露馅她这几日可是都让晴冬为她梳妇人发髻。
见她望来,一身白衣西宁皇子步下台阶朝她走来,无双容颜上挂着足以让花季少女倾倒的温柔微笑。
只可惜,心理年龄早过了青春年少的苏景竹半点儿没被这笑容蛊惑,在她眼里宁彧这张脸与蓝颜骷髅基本是画上等号的。因此,在宁彧朝她靠近时,她第一个反应是避身退到上官莲溪身後,顺带低头福身告了声罪:「既是红翡且水头透亮,定是彧殿下心头所好,我怎能让殿下割爱呢。」
刹那,她似乎是听见上官莲溪轻笑了声,而低下头的她却不见宁彧面上瞬间消失的笑容和看向上官莲溪那刀子一样的眼神。
「谢公子、姑娘,请吧!」宁彧的失态只是那麽一瞬,在青衫少女抬头的时候他早已恢复成最初带笑的模样。
一踏入四皇子府,入目所见即是亭台楼阁、层层叠璋,曾有一回夜晚偶访过慕夏皇宫的苏景竹觉得,怕是慕夏宫城都没有这座四皇子府来得精细美丽,由此可见,这位四皇子当真是极受到西宁王宠爱。
「此处百年前原是从前某位亲王王府,彧开府时王便将这宅邸给了彧,不过彧长年不在邬邺,这府内也是人少冷清。」佛子一般的人物走在两人约三步之前领路,注意到少女视线落在一旁雕梁画栋的屋院开口说道:「府内有一处寒山苑今开满了梅花,姑娘如是喜欢,在邬邺的这段期间尽可於府中住下。」
苏景竹这回并没有接话,觉得这位皇子今日是不是出房门时撞到了头,否则为什麽频频朝她示好?要晓得她现在的身分可是有夫之妇,话说,该不是这个看起来人模人样的西宁皇子对已婚妇女特别有兴趣吧!
这样想着,她靠得离上官莲溪更近了一些。自然,她脑洞大开的思绪并没有被另外两人所察觉到,只是单纯以为她不喜宁彧罢了。
「多谢殿下美意,我们尚有要事在身不便外宿,下回如有机会再叨扰殿下。」身为知情人,上官莲溪看着这对兄妹的反应着实感到好笑,但面上总要给某人一个下台阶的梯子。只怪某人昨日随意出手伤人,才让少女对他现在抱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
兴许也是察觉了这一点,宁彧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多是不说话的,就是到了筵席上也一样。只是在筵席上吩咐下人、介绍一些西宁特色菜肴时才开口。
「这是西凤白酒,属西宁特产美酒之一,还望两位喜欢。」
筵席尾声,宁彧让人送上了一坛酒,红绸盖一开,清冽香气散满厅堂,某小酒鬼登时目光一亮。而昨夜半被强迫喝了一坛子这等美酒的人倒是对这酒类没了半点兴趣。
大半个晚上下来终於见她一次笑颜,隐瞒着真实身分的西宁皇子提着酒坛亲自倒了三碗酒,让身旁伺候的下人端到两人面前。
见美酒送到面前来,苏景竹毫不扭捏的捧起碗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那白酒特有的浓烈气息,随後晃了晃清澈见底的盈透液体,眼角余光确定上座的宁彧喝了一口之後才用白酒轻抿了抿唇,喝了一小口。
「西凤白酒,当真是名不虚传。」
不同於归云城秦酒的纯粹雅正,西凤酒喝起来甘润,舌尖感受到的却又不单单只有甘润一味,而是百味协调後的平衡。她想这制麯的原料应该就是西凤白酒特殊的原因了。
将她一举一动收在眼中,上官莲溪瞧着她分明就想痛饮却又要防着宁彧在酒中做文章,非得看着上座的主人喝过之後才敢抿酒,这样可爱的举动让他差点忍俊不禁。他觉得友人对於这酒与他的感想大约相去不远,之所以饮那一口也不过是为了缓解少女的紧惕心。
「你若喜欢,我们回程时带上几坛子回去。」看她喝得小心翼翼他终究还是笑了出来,提了个少女绝对不会拒绝的提议。
苏景竹点头的同时上座之人放下酒碗瞟了他一眼,毕竟不是谁都喜欢看见自己妹妹当酒鬼的。
就在此时,一道人影匆匆忙忙踏入厅内赶到宁彧身边,用着轻声但三人都听得见的音量道:「殿下,二殿下突然来访,现已到了前院属下们拦都拦不住。」
那瞬间,苏景竹看宁彧虽然还是笑着,周身气息却一下变得冷厉,望向她的眼里多了几分莫名的担忧。
「暂且撤下姑娘的席位,还请姑娘先与谢公子坐一起。」宁彧一开口,厅内服侍的下人立即动作起来,将她使用的碗筷摆到上官莲溪的面前的矮几上、所坐的软凳也被搬走,人只能坐到上官莲溪身旁。
她一坐下上官莲溪立刻拿起一旁的面纱重新为她戴上。对此,她睁着清澈的双眼无语的询问:有必要这麽紧张吗?
她也晓得无论是龙腾还是西宁一般夫妻赴宴基本上都是同席而坐,除非女方是相当地位不依附丈夫才会另开一席,而方才进厅时她只以为是宁彧为人本就古怪、不守礼教才会这样安排,可现在看来似乎不是如此,
「姑娘还是小心为上、低调为先,这宁祺…可是个衣冠禽兽。」出乎意料的,说话的是坐在右方的西宁四皇子,「谢公子虽为天盟中人,可你们现下人在邬邺,天盟总会有鞭长莫及之处。」
「我晓得这是委屈你了,但别让我担心,好吗?」将她浏海拨整齐塞至耳後,担心她因此不悦俊雅男子柔声安抚着。
「我自然知道你是为我好。」藉着宽大衣袖的遮掩,她偷捏了一下他的手背,「说什麽委屈啊!难道我看起来就这麽无理取闹?」
察觉到美人儿反而因他的话不高兴,上官莲溪一双桃花眸里流露讨好意味,就算手被捏疼了也不敢收回来揉。而上首的人看见两人之间的小动作,深邃眼眸多了些温暖,唇角勾起了一道和煦弧度。
「四弟真是不厚道,难得归来设宴也不找我这兄长一同吃酒。」西宁二皇子宁祺人未踏入厅上声却先到,嗓音听着高风亮节,半点都想不到他竟会是那种与肃王勾结还绑了小皇帝之人。
下一刻,一道紫衣身影跨过门槛而入,上官莲溪与苏景竹自然是起身以待,宁彧倒是八风不动的坐在位置上,甚至端起酒碗抿了一口,不将来者放在眼中的意味相当浓厚。
似是不是头一回被这样对待,宁祺脸色半分未变仍然淡笑依旧,转头看见上官莲溪与其面上的伤,眼底光芒更亮了些,行一揖礼带着歉意道:「初次见面,还请谢公子原谅宁祺不请自来,四弟也真是的,既然是给谢公子致歉怎麽好只在府内设宴?也是该到我西宁最好的酒楼才是。」
上官莲溪回以一礼,面上同样是无懈可击的温和微笑,道到:「彧殿下既有此心,何处设宴都是一样的。」
苏景竹跟着上官莲溪的行礼福一福身,抬头时飞快的瞥了一眼面前的西宁二皇子。头戴玉冠、紫衣玉带,模样看上去也是文质彬彬的君子,至於相貌…她只觉得西宁王室的基因很厉害,她见过的几个眉目都有那麽几分的相仿。而让她觉得头疼的,是她的大师兄也是这眉目相仿的人之一。
她在这厢胡乱想着,上官莲溪那边则是与宁祺打着太极,滴水不漏的闪过宁祺话中所有的试探,让二皇子对话了半天仍没有获得任何想要的情报。
最後,还是宁彧听得烦了,放下手上酒碗开了口道:「宁祺,你话未免太多了。」
这一明显的打脸差点让宁祺没绷住脸上笑容,倒是上官莲溪出声为宁祺缓颊,「二殿下这也是关心彧殿下不是?」
上首端坐着的宁彧闻言不晓得想到什麽,出尘圣洁的脸上浮现一丝嘲讽,道:「关心?」
「那还是别关心的好,以免哪日彧怎麽死的都不自知。」讥讽笑容还在唇边,他周身气场顿时变得肃杀,内力彷佛化为剑气,靠得近一些便会被伤着,不过眨眼时间他就从端坐莲华上的佛子堕天成了杀神灭鬼的魔佛,而这却正是宁祺想看到的。一个喜怒无常的皇子绝对不会是商人眼中合格的合作者。
「四弟你……」
「送客吧!恕彧不招待了。」
三言两语後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宁彧居然直接摆出了不留客的态度,就连上官连溪和苏景竹两人都一并被五官轮廓深刻的外族总管给请了出去。
神差鬼使的,在踏出厅堂之後苏景竹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宁彧独自一人坐在位上,支手撑额。分明身处敞亮的厅堂,但他所在的地方却是那样晦暗不明,不晓得什麽时候整个人就会被黑暗吞噬。这样想着,她脚下就是一顿,同时间,位置上的宁彧也抬头望她,四目相对的瞬间他眉宇间的阴霾顷刻散去,乾净透彻得恍若从未出现过,墨黑眸中只有让人眷恋的温暖。
哥哥?
她一愣,欲抬步就往回走去,先行一步的上官莲溪却像心有灵犀般的拉住了她的手,她甫一回头就见俊雅面容上的疑惑与担忧。
『怎麽了?』上官莲溪动了动唇无声问道。
她摇摇头,将心中的那一闪而过的想法收起,安静的随着男子离开筵席的院落走在来时路上。毕竟这里总是别人地盘,且前面还有一个心怀不轨的敌国皇子,怎麽看都不是个说话的地方。
在步出四皇子府後,立着睚眦的朱门前宁祺朝着上官莲溪爽朗道到:「相识即是有缘,谢公子可否赏光让宁祺尽一回地主之谊?」
忽闻此邀请,上官莲溪眉头一皱状似有些苦恼,「二殿下邀请在下实是在下之幸,可在下於邬邺上有要事需办,且後日便要起归程,这……」
「不过一顿饭的时间,谢公子不会这麽不给本皇子面子吧!」宁祺似笑非笑道。
「呃…既然二殿下这样诚心邀约,一顿饭的时间自然是有的。」
「那麽明日午时於白凤楼用膳,可好?」西宁二皇子话是这麽说,可丝毫不给人拒绝的余地,「倘若谢公子舍不下夫人自然也可以带夫人赴约,宁祺届时恭候谢公子了。」
语毕,宁祺牵过一旁随从递上的缰绳翻身上马,向上官莲溪一颔首後便策马而去,姿态倒是潇洒,只是听了宁祺话语的苏景竹却不是那麽舒服,一双杏眼眯起像是在想要怎麽修理这个目中无人的西宁皇子。
「口气倒是挺理所当然,真把他自己当一回事了。」
行进的马车上,青衫少女早拿下了面纱,此时正握着拳头咬牙切齿着,「真让这种人当上西宁王,我看西宁的气数也就尽了。」
「西宁气数尽了不好吗?」上官莲溪让她逗笑,为她倒上一杯温着的枸杞酒,温声说道:「到时候龙腾便可堂而皇之的将西宁纳入版图。」
「嗯?对耶!我怎麽会没想到。」她一下子阳光灿烂起来,「就是彼消此长这个道理。」
接过男子手上的茶杯,苏景竹因为一身女装的关系在车上端坐了下来,而这一坐下空着的那只手却碰到了比她巴掌大一些的木匣子。
「莲溪,你怎麽把东西放这儿了?」拿起样式精美的匣子递与马车主人,却见他也是一脸茫然,打趣道:「怎麽,你的东西还不记得了?那我可收下罗!」
不晓得想起什麽,上官莲溪并不应答,只是将匣子接了过去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打开匣盖。而见他动作,苏景竹突然间就明白了这个东西不是她的、也不是男子的,用那样角度打开匣盖是因为如果匣子里有暗器,这个方式可以避免掉大多数的攻击与伤害。
想明白的那一刻,她抓住了男子手臂,清丽脸上有着慌张。而瞥见匣中物的人眉梢一挑,随後把匣子送到了少女面前。
「娘子这可是担心我了?」他说。少女会为他而紧张这件事显然让他很高兴。
白了他一眼,苏景竹这才转头看向木匣。木匣子里,一只如烈焰般璀璨夺目的睚眦静静的躺在雪白绒布上。
接下木匣放在腿上,她就这样静默的看着那只睚眦,不言不语。
她察觉到昨日、今晚,无论何时见面宁彧对她的态度确实与旁人不同,而上官莲溪在筵席中与宁彧的应对进退也没昨日那般拘谨。她知道昨夜那爱翻墙的某人并不在他们住的地方,所以是两人已经有过交集了吗?而方才宁彧赶人也只是为了不让他们与宁祺再有过多接触吧!
瞧着她沉思的模样,天盟主人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拿了另一个杯子自斟自饮,想着某人那层皮是不是会这样就被扒下来?若是美人儿问了,他又应该是帮忙遮掩还是坦白直说呢?
「莲溪,你说这宁彧…是不是……有病啊?」几息过後,苏景竹说道。
「咳…咳咳……」没料到这个答案的上官莲溪被嘴里的枸杞酒呛着了。
苏景竹轻笑了几声,随後神情正色起来,道:「他今晚所做所为像是站在我们这方的,这与你有关系吗?总觉得今日他与你突然就熟稔了起来。」因为有太多的不确定,是以她没直接说出自己的猜测。
「我此次到邬邺是为送货而来,宁彧正是这批货的买主。」他说道,也侧面解释了苏景竹的疑惑。呃…这也算是帮某人隐瞒了吧!
「那这……」接受了他的说法,她看着这块价值不斐的翡翠睚眦,不知道该怎麽处理。
「既然是他给你的,就留着吧!」他将木匣盖子盖上让她收好,「这对他一个皇子而言应当不算什麽。」
将木匣收入袖中,少女也将那灵光一闪的猜测抛置脑後,无论宁彧是她的兄长与否,总是人在这儿不会跑,然而明日她皇帝徒儿一事比之更为重要,待救回她那倒楣徒儿後再静下心来思索这事也还来得及。
小剧场
景竹:(看睚眦)
OS:怎麽会有人在门前摆凶兽?
西宁皇子˙土豪˙兰:喜欢吗?哥哥买给你
景竹:不喜欢……
西宁皇子˙土豪˙兰:那小猪仔喜欢什麽?哥哥可以买买买
景竹:不要买,只要你早点回家
西宁皇子˙土豪˙兰:嘤嘤嘤…妹妹真是贴心小棉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