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墨竹景 — 卷一。第五章【上門踢館】

倚着柱子,苏景竹虽然一身小二装扮却一点也没有小二的模样,幸好其他店里忙的人也都知道她身分,没叫她这主子真的去跑堂当店小二。抹了抹脸上的面粉,她还想着是不是该回去楼上的那间墨竹厅。这中餐也吃了,点心也上了,他们还有什麽可以闹腾的吗?

「小主子,您若累了要不要到房里去休息一会儿。」掌柜走上前,看着半醒半睡的小主子有如慈祥的老者一般问着,其实是有些为这好脾气的小主子感到可怜,一踏入酒楼就在厨房里忙得昏天暗地,做那几个少爷小姐和轩辕主子的午饭就算了,还一并做了他们下人的,午膳、饭後甜点、点心,到现在近申时了才有时间喘气。

一听掌柜的声音,半盖着的眼皮刹那撑起,头却还是有点钓鱼的现象,嘴里模模糊糊的拒绝,「别…我现在很脏,不上床的。」

「小主子您……」正当掌柜还想再说什麽的同时,酒楼门口走进几名看起来年纪极轻,衣着打扮非富即贵的世家子弟,见状,掌柜也只好先与苏景竹告了歉,上前招呼。

「请问几位小爷,是要包厢还是一楼用餐?」

三名年约十七八岁的青年进了酒楼,也不急着回答掌柜的问话,而是东瞧瞧西看看,而其中领头的年轻男子一身华美衣袍,手里还拿着一把摺扇,搧啊搧的,看似惬意。

「请问几位小爷,是要包厢还是一楼用餐?」掌柜也是见多识广的人,就算心里对这些人的目的有了个底,仍是不动声色的再询问一遍。

这次,拿扇男子身边一看就是军师智囊型的人代表开口道:「我们想请你们老板出来一叙。」白衣男子刻意用上了内力,就算是在楼上的客人也能将这话听得一清二楚。

然後,墨竹厅内喧闹的众人鸦雀无声了几秒,彼此相视一眼又恢复正常。不找他们嘛!人家要找的是主子呢!幽兰厅的两人则是相看了片刻,结果品茗的继续品茗,吃甜点的吃甜点,丝毫不受这句话的影响。

唯一有反应的是在一楼及二楼用餐的客人,许多人都停下动作,纷纷转头看向酒楼门口的几人。毕竟人们的八卦之心极重,对於看热闹更是乐在其中,尤其这次还是有关镜花水月一直不为人所知的主子。

镜花水月,在龙腾几个人口稠密的都城都能找到这家酒楼的存在,短短七年时间就超越了原先的客来迎,成为京城,甚至可以说是龙腾的第一酒楼,而不管多少人花了多少关系、金钱就是查不出一丝关於镜花水月老板的事情,就像是它的店名,镜花水月般不真实存在。

「这几位小爷,十分抱歉,我们主子这一阵子都不在京城,若要见我们主子的话请小爷们择日再来。」掌柜脸上还是那一副职业笑容。

「哦,不在?那本少爷就砸了你们的店,看他到底是在还是不在。」一名身着红衣,霸道傲气的年轻男子一手掀桌,只待那桌子要落地的瞬间猛力一拍就要让那张倒楣的桌子四分五裂,而原本用餐的人都忍不住惊呼,完全可以预见接下来的惨况。

但在众人惊呼之後,只见木桌安稳落地,方方正正的摆在原本的位置上,桌上却多了一道灰衣身影翘脚坐着,那名红衣男子的手竟让那灰衣身影踩在了脚下。

「你……」红衣男子瞪着眼前的灰衣少年,难以置信自己引以为傲的武功会随随便便败在一个店小二手上。

「就算本店是主打以客为尊、待客至上,可不代表本店能放纵客人胡来。」那少年的口气很轻松,比任何一旁看戏的人都要悠闲,甚至还带着困意的语气说着,「在我们的地盘上,就该照我们的规矩来,这样,明白吗?」

语落,三秒的全场静默後,爆出声来。

「喔喔!小鬼,说得好喔!」

「小二,你有种啊!老子佩服你的好身手!」

「哈哈哈,真有你的啊!小哥。」

一楼响起了不少掌声和吆喝声,也许是因为大多行走江湖的人会选择在一楼用餐方便交换消息,灰衣少年的身手举动和话语正对了他们的胃。而在现今江湖和朝廷隐隐对立的情况,眼前几名找碴的人又像官家子弟一派的,他们更自然而然的选择站在灰衣少年这方。

「承蒙各位大哥看得起,小洛我在这里跟各位大哥道谢了。」苏景竹倒也颇江湖味的向着四座抱拳行礼,爽快的态度更赢得了如雷掌声。

「不晓得三位现在是决定在店内用餐还是离开呢?」苏景竹说这话时脚还是踩在那红衣男子手上,就像是忘记这件事情一样,而被踩住脚的人脸色从一开始的红到後来有转青的现象,估计是从未受过这般屈辱。

「臭小子!你敢侮辱我!」红衣男子抡起另一只拳头正要挥下,却在苏景竹看过来的目光中猛然停住。明明就是一张沾染了面粉与灰炭的脸,那眼睛却是异常的犀利和透彻,饱含警告。

慢慢收回脚,其实她也没有很喜欢踩在肉上面的感觉。一脚曲立起一脚盘着,她一点儿也不在乎形象,对着红衣男子懒懒开口,「人必自辱而後人辱之。你若没有想砸了我们的店,又怎麽会被我踩住手。」

「你……」红衣男子似乎是想反驳,却无话可说。

「这位小哥,你的言行这样似乎不太好吧,你们掌柜脸都青了呢!」这下子换那白衣男子开口,笑得有些像狐狸。只可惜苏景竹根本不把他的警告放在眼里。这人再像狐狸也比不过她家大师兄,还有那个长得很妖孽的人。再说掌柜脸青算什麽,就是他的脸黑了也不会是她惹生气的。

所以,白衣男的话很淡定的让她无视了。

就这样无声的对持好一阵子,旁边的掌柜暗扯了扯她的衣袖,眼中带着询问的意味,可她却不想再管这些破烂事情,只耸了耸肩,不甚灵巧的从桌上下来,在下地的瞬间还差点重心不稳,多亏掌柜扶了她一把。

「小洛……」

「掌柜爷爷,小洛没事的,小洛今日就先做到这里。小洛是护院,可不是小二呢!」摆摆手,她想趁着没人发现怪异的时候溜掉。反正这掌柜的对这些事情应该都有一套处理方式,她刚刚只是怕桌子破裂後的残骸打到掌柜才出手拦住而已。

将两人互动从头看到尾的领头男子合起手上摺扇,终於出声:「谢某不过想与镜花水月的主人比试一番,还望小哥替谢某通报。」

果然……原本就不是很挺的身子一听这句话又垮了一半。苏景竹敲了敲自己脑袋,停下脚步,转身面对来踢馆的那人。就说掌柜对她的态度太不一样了嘛!尤其是刚刚一声都不吭,留她面对这三人,看那三人除了红衣男子外都是会动脑子的人,早晚被看穿自己是个地位在掌柜之上。

「比试?」一听这两字,她才真正拿正眼瞧起面前人,绣着大红牡丹的深色衣袍,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像是随时都在放电一样,高挺的鼻梁、带着笑意的薄唇,再加上那把摺扇,整个人叫做风流尽显。而那双手绝对像是文人雅士的手多於厨师,跟他一同前来的两人也一样。

「相信谢公子想比的应该不是厨艺,那麽,是文攻还是武斗呢?」她走回桌边,懒懒的靠了上去,一整个像是没有骨头,因想睡而半眯起的眼看着眼前人。

「主人可在?」谢安瑞的口气倒也客气。

「刚刚掌柜爷爷不是说过,主人不在呐~」苏景竹勾起唇角,扫了旁边两人一眼。

「听小哥的口气,小哥有意愿接下这个比试?」他倒是听出苏景竹话里的意思。

「小哥,你可别随便接下这什麽劳的比试啊!」

「就是,那人可是皇商谢家少主,谢安瑞,他旁边那两人一人是京城第一公子司徒长空,一人是镇北将军之子阳守炎,小子你可要自己惦惦斤两啊!」

苏景竹还没答覆,一旁的人已经在为她担心,不过这下倒方便了,都还没问就知道对方是什麽来历,而对方还没知道自己是谁。

「安瑞你真要跟这小鬼比试?」红衣的阳守炎看着那一瞧就知道在厨房滚过一圈的小鬼,皱起眉转向自己好友。

「这位小哥绝非池中之物。」谢安瑞倒是眼利,手上阖上的扇子啪一声敲到另一只手上,笑容加深。

「那麽就决定斗文了。」白衣男子司徒长空也明白好友的意思,看向苏景竹,她也没表现出不愿意,比试,就这样定了下来,「不过…还缺判决之人。」

谢安瑞朝着楼内一拱手,声音同样是以内力扩散出去,「在下乃水榭谢家谢安瑞,今日前来镜花水月挑战,还请楼内若有略懂诗词曲赋的大人下楼来做裁判。」

「呵呵,谢家小子果然坐不住了呢!就不知老夫有没有这资格做为这场比试的裁判?」随着宏亮的声音,一名精神抖擞的年近耳顺的白发老者从二楼走了下来,後头还跟了一位眼神锐利看似军职出身的武人及一位身着暗色衣衫的气质儒雅的文人。谢安瑞三人一见到这几人的现身,不由得瞪大了眼,只有苏景竹还是没骨头样的靠坐在桌子上。

「萧太师,怎麽……」司徒长空惊讶了,怎麽也想不到会请出这几人做裁判。

「司徒小子,现在可不是在朝上,那什麽名称的就省了吧!」白发老者摆了摆手,很不是在意礼节的模样。

「你们…要同这位小哥比试?」後面那位文人看着站没站样的苏家少主,虽然脸上没有表现出来,但眼里还是有些不相信的。

而那武将出身的人只是信步而来,却在众人都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向着苏景竹就是一拳,猎猎的拳风让苏景竹丝毫不敢小觑,稍一偏身闪过铁拳,这时武将却化拳为爪一把往她面上抓来,苏景竹只好再退一步,那爪子只险险的擦过鼻尖,下一刻,那人又是一拳打来,这次她有了准备,划一个太极两仪,四两拨千斤的卸去他的力道反抓住他的手臂就是一个过腰摔,看在他似乎有点年纪的分上她是放轻了力道摔,至少不是让他直接摔到地上跟大地做亲密接触。

这一幕,阳守炎看的是目瞪口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你…你竟然摔了陈太傅───」

「啧啧!小子是身手不错啊!就是太不懂敬老尊贤了点,我这老骨头怎经得起这样一摔。」陈程敲了敲自己的腰,扶着桌子站起来。看来方才他已经站在楼上看了好一阵子,就连苏景竹对阳守炎的小试身手都一清二楚。

「我没有用过肩摔就是怕您老人家的肩腰受不了,若不是您出手太狠,我也不想这做啊!」苏景竹摊摊手,一脸「我也很无奈」的表情。她还真怕她如果过肩一摔,老人家八成半身瘫痪哩!

「小子的嘴皮子也是满厉害的嘛!」陈程对眼前小少年有些另眼相看了,这绝对不是一个跑堂的店小二或单纯护院会有的身手。

这赞美她倒是毫不客气的接下了,「嘿嘿…承让承让。」

『叩!』看不下小子猖狂的陈程朝她头上敲下一记,苏景竹瞬间抱头蹲下。那怎一个痛字了得?

「长空、谢少主,你们真要与这小少年比试?」暗色衣衫的文人再问了一次。

「李尚书,是的。」司徒长空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这三名长者便是当今朝廷的太师、太傅及礼部尚书。

看着苏景竹好笑的举动,谢安瑞也明白李明泉担心什麽,无非就是怕这少年将比试当成一场闹剧罢了,他们,可丢不起这个脸。

「洛小哥,你可能代替镜花水月的主人说话?」谢安瑞问,这也是他今日到这里的目的。

「谢家少主今天来,是想占我镜花水月的便宜吧!那自然,要先通过我这关,这文斗结果,我家主子看着呢!」苏景竹一下又从不正经的状态回复,那姿态、那口气,似乎是没有会输的打算。

「既然小哥这样说了,那麽谢某也明讲。小哥若是输掉,这镜花水月的产权,谢家要一半。」此话一出,许多人倒抽一口气,这谢安瑞还真是狮子大开口。

相较其他人的紧张与惊讶,掌柜的反而是一脸自在,好像这一半产权像是地上的石子一样,毫不在意。这也让观众赞叹,这镜花水月的掌柜果真有一套,就是那好风度已不是城内许多店主比得上的,殊不知只要是暗阁的人都信奉着一句话:信主子,天下无难事。

一半产权……苏景竹这才挑了眉,认真思索起酒楼的事情。她是知道酒楼有名气,除了食物好吃之外她还用了现代化的行销手法,顾客的隐私什麽的她当初在盖酒楼的时候就有空间规划,这也算是镜花水月能够迅速站住脚的原因,谢家…应该是想趁这机会拓展酒楼的产业吧!因为他们之前并没有涉足这个行业。

「你若输了,怎麽办?」俐落的翻上桌继续坐着,她的瞌睡虫也因为小动身手之後跑了个精光。

「任君处置。」谢安瑞对着她笑容灿烂,若不是她知道现在自己打扮男装又满脸面粉和碳灰,她还真以为他是在对自己放电。这古代是因为山明水秀也没空气污染所以专出一些俊男美女吗?怎麽她遇到一个个都长的颇漂亮,放到现代去都是影视明星的料。

苏景竹对他的答案很是满意,勾起狡诈的笑容。说真的,要比诗词曲赋她还真没在怕,要剽窃古人诗词她一点儿都不会感到愧疚,毕竟那也要她背的很牢是吧!所以……她要让这些个美男在输了之後做什麽呢?还满值得期待的。

而那笑容,却也让谢安瑞挑了挑眉,究竟是谁踏入了谁的陷阱里,还有待揭晓。

这场文斗采的是三战两胜制,第一局,比的是行酒,比的是作诗。

一听谢家少主上门踢镜花水月的馆,不一会儿酒楼内外就挤得水泄不通,而因楼中楼设计二楼回廊还有不少人站着看,唯有三楼回廊仅有寥寥数人,没有一定的身分地位,三楼是上不去的,这时三楼就等同是个贵宾席位,只有入厅的人才有资格观赏。

一楼大厅被清出一块空地,一张桌子,十四个酒杯,每一杯都添满京城中最顶级的玉酿,镜花水月第一酒楼,并非浪得虚名。至少,某太傅就望着那几个杯子,垂涎欲滴。

「一杯一步一诗句,好个比法。」也不管手上还有面粉残屑,苏景竹解下头上束巾,拿起惯用的头绳重绑成马尾,整个人看起来比先前精神许多。

「既然是行酒令,那你们不妨就以酒为题,各创一诗。」萧柏嵩萧太师站在主位上看着面前几个小辈,宣布了比试题目。

以酒为题……苏景竹还在想,身边就有人站了出来,人称京城第一公子的司徒长空。

「长空献丑了。」说完,拿起第一杯酒,喝下,诗句琅琅道来。

这人倒也是才思敏捷,而且还颇为聪明,知道第一个出场占了较大的优势,若她的诗词和司徒长空相差不远的话,这一局肯定让他拿下。而司徒长空也不负第一公子之名,在每一杯酒後诗句都跟着说出,诗句不脱温婉绮丽却又深富意境,赢得了三位评审的肯定。

这下,旁观的众人就不是那样的看好苏景竹了,一个在厨房打杂的小鬼,怎能与京城第一公子相提并论。

就算是胜券在握,谢安瑞脸上表情未变,仍是同样笑容对着苏景竹,微微拱手,「洛小哥,请。」

这人,不愧为谢家少主,风度还是有的。她笑了笑,走上前,经过司徒长空身边时,她很清楚的看见了他眼底的不屑,和一开始见面时的有礼不同,这时的他骨子里那份身为贵族子弟的优越感就流露出来,倨傲,不可一世。

是认为她属於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类型,还是认为自己和她比是降了格调?只因为自己穿着的这身衣物吗?她在心里冷笑,等一下定要让你对着本小姐俯首称臣。

「奉劝你最好不要以一个人的外表就做评论。」擦身而过的同时,她以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音量说着。

拿起第一个酒杯的同时,她望向三楼,果然,回廊上或坐或站或倚靠了几个人的身形,那是她最敬爱的家人啊!她的荣耀,只献给他们。

一口气饮下杯中酒,而後,清亮嗓音开口,带着几分肆无忌惮,几分狂傲不羁的朗诵着。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覆返;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不等所有人惊艳,她举起第二杯酒,饮尽。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叩──』谢安瑞手中的摺扇掉落而不自知。全场从一开始的喧闹到现在的静默,每一个人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清朗的声音回荡在整座酒楼内,不用内力传播也清楚的在每个人耳边响起。

这时,苏景竹已经喝完了第三杯。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第四杯,她看也不看的拿起就喝,正如同她念出的诗句,豪迈而不失大器。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

五杯下肚,苏景竹脸色依旧,丝毫没有任何喝下陈年玉酿的模样,唯一有的,是眼里对司徒长空的挑衅。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

第六杯酒,同样一口饮尽,却像醉了似的身子猛然晃了两下,扶住桌缘的白皙手指泛起浅浅的桃花颜色。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讙谑。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最後一杯,仰首入喉,手上酒杯在饮尽之後「当」一声放回桌面,伴着这首千古绝句回响整座镜花水月。

在苏景竹说完後,全场有约十几秒的安静,连呼吸声都不得听见的安静,然後,全场气氛像是沸腾一般欢声雷动,萧柏嵩、李明泉等,连谢安瑞和阳守炎都是一脸惊奇的看着她,司徒长空更是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差点儿就要掉出来。

突然,吵杂的人声中,一道金色的光辉从天而落,响亮的破空声音随着一支金箭插在了比试的桌子上,金箭尾端还系着一支小小的摺扇,上头就只有一字,看在众人眼中却有如千钧重。

「洛」。

这一下,全场再度安静,而苏景竹本来只是微醺而摇晃的步伐差点直接趴到地上去了。她的脸都脏成这个样了怎麽还有人认的出来?

「洛?这……这是那个『洛』吗?」有人终於颤抖着开口,不是害怕,只是太过激动。

「这是苏洛发出去的信物吧!那…那不就代表现在苏洛就在这里?」

轰一声,整个镜花水月又爆动了。就连萧太师和陈太傅都无法不忽视这个人。能拉拢到这个人才着实对社稷有莫大帮助。

苏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一号人物,他一手创立的苏记商行在七年内迅速扩张,贸易量直逼有皇商之称的谢家。就是商人重利这一点在苏记商行也未见,苏记总是会在某一些特定的时节开放粮仓,扶贫济弱或是铺桥造路,是让贫苦百姓称作大善人的人,在龙腾内名气正盛,但这位传说中的人物却一次也没有出现在大众面前。谣传,是在陪伴身体不好的大哥。而今日却见到了江湖中据说是苏洛亲手发出去的信物,这不就代表了苏洛今日在现场,而且还让人认了出来。

「原来苏洛少主不只一身好功夫,就连诗词也是一绝,真令慕容万分佩服。」三楼上,玄衣身影翩然而下,轻轻的落在苏景竹旁边,让她连躲都没有地方躲,全场目光迅速转移。

一听苏洛之名,司徒长空像是想起了什麽,看着苏景竹的眼光从轻视转为尊重,甚至还有一点钦慕,而谢安瑞眼底则是一抹流光闪过,笑意加深,再次佩服自己的直觉无误。

阳守炎可没有其他两人拘谨,着鲜艳红衣的手直指着还想做缩头乌龟的某人,一副见鬼模样的喊,声音至少拔高了八度:「你怎是苏洛───」

「苏家少主怎麽会是个还没长全的娃儿?」一旁有人压根儿不信。

「人家娃儿又如何,你没见他的好身手连那姓阳的小子都不敌。」

「这苏家会不会是那苏洛养病的大哥一肩扛起的啊?」

「就算现在是又如何?你看那苏洛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灯,将来前途肯定也是不可限量的。」

「人家苏记商行每年帮助了多少老百姓,你再多说一句苏少主的坏话小心出了这门,外边的口水就将你淹死了。」

围观群众的窃窃私语全传入了苏景竹以及其他场中人的耳里。狡诈如老狐狸的萧太师自然是猜到了苏洛为何替这镜花水月出头,恐怕这镜花水月身後就是由苏记商行把持着。

见众人目光都聚在自己身上,苏景竹也只好搔搔头,站挺起身子,笑笑着望向戳破她身分的那人,整个人从内而外透露出坚毅气质的慕容道,神剑山庄的庄主。

「半年未见,慕容庄主身上的伤可好全了?」她的语气还是随意,没个正经,但其实她一点儿都不介意现在再毒打眼前这男人一顿。而这话一出,就证实了她苏洛这个身分,是苏家的当家少主。

半年前,若不是这人坚持要跟着她一同押标前往目的地,她怎至於中毒落到现在被禁足的下场。神剑山庄的庄主,多麽大的名号啊!再加上他们运的那几箱的黄金,一下子押标任务的困难度就翻倍跳了。虽然,到最後也是这男人替她挡下了那对她而言有可能致命的一剑,若非如此,她也不可能把金箭和扇子交到他手上,换她苏家一次无条件的帮助。

「托苏洛少主的福,慕容的伤早已痊癒,修为自然也更上一层楼了。」慕容道看了看苏景竹,又望向她身边的朝廷中人,「不过苏洛少主,这……」

「等等吧!我与谢公子的比试还没完呢,待比完了再来谈谈也不迟。」发现慕容道还有想开口说话的欲望,苏景竹先一步止住,看向主位上的三位朝中大臣,这第一场比试谁胜谁负答案已然明显。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喃喃念着这两句话,李明泉对着苏景竹澈底改观,「苏少主果真是少年英才,随口一出便是千古绝句,这一场自然是苏少主得胜,相信长空也是心服口服。」

耸耸肩,苏景竹一点儿也没有骄傲自大的样子,这千古绝句的作者已经狂了不少,她才不想跟他一样,她倒是希望李明泉不要用那种奉神的口气对她,她可不愿从神坛上摔下来。「李大人还是称我苏洛便好,少年英才之名苏洛可万万不敢当。」

「是否可以进行第二场的比试了?」她朝三人微微鞠躬,从身分曝光後她对自己的形象可在意了,毕竟是代表了苏家的颜面,虽说苏家的人也都是暗阁的人。

李明泉见状暗暗在心里赞叹了苏景竹的宠辱不惊,被当朝大官当众赞赏之後还能保持住自己的人,翻遍京城都找不出五个,当然,也对苏景竹更加满意。

「第二场便由谢某同洛小哥比试一番吧!还请洛小哥指教了。」走上前朝着苏景竹微微行了礼,不管她的身分是跑堂小二或是苏家少主谢安瑞对她的态度从未改变,这,或许就是身为皇商家的少主应有的姿态和气度。商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利益才是不变的,但这点的前提就是不要小看了任何人。

态度决定高度,她觉得他做到了,而如果是这个人,和他合作又有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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