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德躺在米白色的大床上沉思,苏姗散着一头金发、全裸半趴在他胸前酣睡,到底为什麽会变成这样?
照理说应该循序渐进,他先求得原谅,等女方沉淀好心情,两人重新交往,预估时期需要半年,最快也至少一个月以上。他们却在相约见面的第一个晚上,直接滚上床。
「嗯……」苏姗微睁开眼,两腿在被子下蹭动。
「怎麽了?」
「流出来了……」苏姗软趴趴地说,黏黏的不舒服,但又不想起来。
八德起身去找湿纸巾,扳开苏姗腿间,擦拭他留下的浊白体液。
「今天是你安全期吗?」
苏姗一脸茫然:「我不知道……」
八德皱眉,以前同居都是他在记录苏姗的经期。
「你家里有药吗?」
苏姗闭上眼装死。
八德冷着声音道:「是我不该没买保险套又没忍住射在你里面。」
苏姗两只手爪扒着八德胸口求饶,用无辜的眼神表示:都是她不好,不要生自己的气啦。
「撒娇也没用。」八德倍感无力,彼此又不是二十出头思虑不周的年轻人,为什麽所作所为还是在原地打转?
八德想起许谦所说的,如果重来一次,他又该做出什麽决定。
他下定决心,正视苏姗的眼睛,郑重表态。
「Sue,这次如果有孩子,我们就结婚吧。」
没想到苏姗对他双手合十,跪坐在他面前。
「对不起,我不想结婚。」
不结婚,孩子才能完全属於她,才能完成她当年未竟的梦想:为白珍生个可爱的孩子。
苏姗从来不需要八德负起责任,都是八德一厢情愿纠结不已。
「也就是说,你没有把我当成对象,只是寂寞找个人陪。」
「不是……」苏姗已经交到许静这个可以跟她鸡同鸭讲的好朋友,同时帮到白珍的忙,又领着白珍给她的薪水,不像当年她生活的重心全在八德身上。
「我不要你,你也不要我,这样很公平,很好!」八德昂高声音,抓起床头的衣物,一边穿上一边往大门走去。
「Eric!」苏姗大喊,八德停下脚步,以为她要坦白真心,她却在翻抽屉,「奇怪,怎麽找不到?放哪里去了?」
八德不得已回头过来帮忙:「你在找什麽?」
「备用钥匙,有一大串,我记得姑丈有帮我包在一起……」
「是这个吗?」八德拿起一个白熊造型的束口袋,掉到夹层里。
「对、对,这个给你!」苏姗拿过束口袋,省略说明,直接放到八德带来的牛仔背包里,「如果你想做爱,尽管来找我……」
「你把我当成什麽了!」八德吼道,苏姗吓得僵在原地。
「呃……一个很好的人?」
八德负气扔掉钥匙包,拎着背包要走。走前看到他带来放在客厅桌上的小蛋糕,又掉头过去把蛋糕拿去冰箱冰好。
八德打开冰箱,发现喝一半的酒和牛奶、吃两口的苹果、没束起的零食袋还有一大袋过熟的大头菜。
苏姗带着邀功的口气向八德说明:「那是我跟路边的奶奶买的。」
「……」
八德把过期饮料拿去洗理台倒掉顺便洗好餐盘,忿恨吃掉苹果,零食和大头菜装在一起,叫苏姗记得倒去厨余桶。
等八德清完冰箱,终於成功把小蛋糕冰进去,苏姗一丝不挂黏了过来。
肌肤相亲,就算不说话,八德也知道,苏姗并没有讨厌他。
八德疲惫地问:「你到底喜欢我什麽?我有哪里值得你喜欢?」
在苏姗眼中,八德虽然不像许谦姑丈什麽事都能笑着处理好,如同白珍姑姑口中说的成熟男子风范,但他别扭的心思和不时对自己失误生气的小性子,苏姗都很喜欢。
「我喜欢跟你上床,和你做很舒服。」苏姗真心说道。
「你都用下半身思考吗!」八德扭住苏姗鼻子,苏姗唔唔叫着。
许谦建议苏姗和前男友复合,双方的性格似乎都有严重缺陷,不太好找对象,把破网补一补,说不定能再用用看。但白珍不以为然,私下偷偷带苏姗去见世面,介绍她一个又一个所谓门当户对的男人。
因为是小姑姑的美意,苏姗努力表现出大家闺秀的模样,微笑,再用「窝中文不嚎」含糊过去。吃了快二十顿饭,最後是白珍先放弃:抱歉,明明我自己最讨厌相亲,却勉强你跟陌生人亲近。
苏姗不擅长和异性交往,可是她一见到八德,身体就诚实做出反应,想要他,想要一直和他在一起。
可惜她中文英文都讲得不好,说不清楚她对他的心意。
「我走了,门记得锁好。」
「你要回去了?」
苏姗的反应让八德没了生气的气力,无论气什麽吵什麽,全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苏姗殷殷期盼:「你会再来吗?」
八德犹豫好一阵子,明明拒绝就好,他却说不出否定的答案。
「要再来喔。」
苏姗主动迎上,八德没有坚持住,依习惯伸手抚着她耳畔。
深吻过後,苏姗终於厘清这些年对八德种种想法,像个成熟大人开口。
「我爱你。」
所以你不用害怕,可以尽情爱上我。
八德深深闭上眼,不擅长沟通导致误会、懦弱又愚蠢的人是他才对。
「……我也是。」
白珍和青子一起坐高铁出差,白珍不停拿礼服型录去烦臭脸的青子。
「你觉是这套还是那套还是这套好?」
「都很丑,不准结。」
「不要这样啦,我家那边都知道我要嫁了,我要是没嫁成功,我哥我姊会有多失望啊!」
「那是他们人都太好了,我要当坏人阻止你犯傻。」
「干嘛当坏人?当好人过日子多方便呐!」白珍安抚青子两声,又开启她美好的结婚蓝图,「按古礼,我得先跟许谦情同母子的阿姨打声招呼,还有跟我爸妈说一声……哟哟,他们两边塔位离得还满近的,在天上偶尔可以串串门子。青子你觉得咧?」
「都讲不听,我不管你了!」
因为非通勤时间,商务舱只有她们两个,青子直接吼了白珍。
当美丽的列车服务人员到来,白珍和青子立刻端正坐好,好像刚才没在互掐一样。
「咖啡、热茶?」
「两杯茶,小姐你好可爱,谢谢。」白珍投以绅士笑容。
等服务人员离开,白珍又是给青子端茶又是抱着她手臂撒娇,再拿出当年青子结婚欠她的人情债,无论如何,都希望青子同意她的婚事。
「看在你追张教授我也有帮到忙的份上,你就成全我跟许谦吧!」
青子态度微微软化:「你是不是忘了,你当年是反对我跟老师在一起?」
「因为他有家室嘛。」白珍想不通当年青子着了什麽魔,学校有那麽多青年才俊追着她跑,她非要一个已婚男人不可?
当张教授明白拒绝穷追不舍的青子,老实说,白珍松了一口气。古有明训,死会的男人,再怎麽可口都不可以下手。
可是青子不肯死心,把主意动到张教授年幼的独子身上。
青子微声叹息:「你说的对,当初利用八德接近老师,是我做错了。」
「事到如今,後悔也无济於事,你就接受这个事实。换作我,我就会追儿子而不是父亲。」白珍开玩笑似地说道,但其实是认真的。
「……我到死也不会认同你的性癖。」
青子选择了卑鄙的手段,而通常卑鄙的手段都很有效果,从懂事以来母亲就不在身边的小八德,就这麽被年轻貌美的青子哄骗拐走,等张教授发现青子的诡计,八德已经不肯一个人从附设小学走路回家。别的同学都有妈妈来接,他也要有妈妈。
张教授禁不起幼子的哭求,就这麽让青子登堂入室。
成功拿到备胎位子、就等着正妻断气的青子,回头得意扬扬向白珍炫耀,白珍难得对她说了重话。
──你有没有想过,那孩子长大发现是他把抢走他母亲丈夫的女人引进门,要他情何以堪?
青子真的後悔了,八德直到现在都不愿意去祭拜生母,他母家那边的长辈对他很不谅解,说他是狐狸精的孩子。
白珍半托着颊,婉言安慰:「青子,因为你是我朋友,就算你错了,我还是会站在你这边。」
青子别过脸。她和老师的婚礼上,白珍代她被人甩巴掌。白珍仍是笑笑的,向亡妻的家属不停赔罪。也因为替她撑腰,白珍也被传过是不三不四抢人先生的女人,但做错事的人明明是她。
青子很想跟白珍说:你应该跟好一点的人当朋友。
「所以,青青,你来当我的主婚人好不好?好嘛、好啦!」
青子被白珍磨到快要松口,正要回应,手机响了起来,她看了号码显示,是家里附近的医院。
「是,我是他太太……你说他现在在急诊室……好,我马上赶过去!」
青子抓起包要走,才想起她现在在高铁上,只能怔怔地站在原地。
白珍过来扶着她,青子混乱的脑子,只记得拜托白珍一件事。
「不要告诉八德,他会担心……」
「他总是会知道,你儿子比谁都懂你。」
就像八德留学,张教授发现恶性肿瘤住院,青子怀着身孕死都不说,八德还是放弃博士学位和国外预定的教职回了家。
青子忍不住哭了出来。
白珍一脸给青子擦泪,一边念道:「就说不要喜欢老男人,会比你早死……」
「老师他才不会死,他说会陪我一辈子!」
「好好。」
「白珍、白珍,我该怎麽办?」
两人都已经到了没有双亲可以倚靠的年纪,白珍揽过青子,支撑摇摇欲坠的她。
青子突然推开白珍,想起她这麽多年来,总是为了别人一延又延的婚事,好不容易就要成了,不可以再为了她的事耽搁青春。
可是白珍又死皮赖脸抱了过来。
「青子,不管发生什麽事,都有我在。」
白珍转车回来,载着青子赶去医院,又驱车北上,赶去被她推迟的重要会议。
她趁着等红灯,给许谦打了电话。
「老公~」
「出了什麽事?」
「对不起,我今天没办法回家,小静和小月就拜托你看着了。」
「白珍。」
「对不起,我们婚期延後一点点好不好?」
白珍千百个不愿意延期,她每次跟论及婚嫁男方拜托晚一点结婚,结果婚事後来都吹了。这种不给保证的空话,着实会动摇到双方的感情。
但是青子哭了,她不能在青子难过的时候,开开心心地去结婚。青子是她一起打拼事业的夥伴,这辈子最好的朋友,情同姊妹。
「好,我等你。」
白珍不是没听过承诺,但从来没有人像许谦说得温柔备至。
许谦又说:「白珍,我爱你。」
白珍望着眼前随黑夜亮起的城市千万渔火,茫茫人海中,怎遇见一个守候她归家的痴心人?
「许谦,我是何其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