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之花了几天将回国後的相关事情处理好,终於在国内正式安顿下来了。
身为一个全职作家,她不需要出外奔波找工作,也没有固定的上班时间,每天就是待在家写稿,时间上算是自由。
顾念之这天起床後,到厨房冲了一杯咖啡,随後抱着电脑走去客厅,就着从窗外洒落的晨光将笔记型电脑掀开。
她抿了一口热咖啡,打开资料夹将新书的设定叫出来。
新书的女主角是一名法医,做着与死者打交道的严肃工作,下班脱下一身白袍後,却也脱去了她的严谨制式,成了一个常常跑夜店酒吧的玩咖,周旋於无数男人之中,却没有要真正与谁安定的意思。
简单来说,就是一渣女。
顾念之天生喜静,大学时身边的同学们都喜欢跑吧夜唱,她却是无心於此,因此从来没有去过这类的场所。这会儿她上网查了一些关於夜店的资料,对里头的环境、状态、活动等等有了基础的了解,大概掌握这类场所的运作方式後,她便打开新档打算描写一下练练手感。
日光从早晨的清透转为午时的暖艳,修长的指在黑色键盘上敲敲打打,时不时停顿一下,光影於指骨间游走。
揣摩了一阵,她觉得自己仍是无法将这种声色场所描摹好。
果然还是要亲自走一遭吗?
顾念之起身将喝尽的咖啡杯拿起,一边清洗杯子一边想着。
尽管生理和心理上都排斥那种容易造成混乱的场所,但为了把故事写好,还是得亲自去体验一遭,才能将场景刻划得写实,而非破绽百出的肤浅描写。
她琢磨了半晌,最後想说择日不如撞日,乾脆就今天晚上去吧。
这天下午在一盏清茶与书页中流转而过,顾念之翻到散文集的最後一页时,天色也已经暗了大半,俨然提取了书纸上印刷字体的墨迹,将天空染成一片黑澄。
她阖上书籍,下了一碗清汤面当做晚餐,简单吃了一顿後,便开始着装打扮。
混夜店的姑娘一向穿得清凉,黑色细肩小可爱搭开到腿根的牛仔短裤是标配,妆容更是妖艳浓重。
顾念之没打算走她们那条路,按照平常的穿衣风格,挑了件微透肤的黑色雪纺衬衫和前打摺西装裤,大致打理好自己,便拦了台计程车前往方才在网路上查到T市评价最好的夜店。
一进到店里,她就下意识地蹙起了眉头。
光线昏暗,背景音乐激烈而大声,再加上涌动的人群,四方而来的嘈杂声似是要把这个空间填满,耳膜充斥着各式各样的音频。
顾念之嘴唇抿成了一条平直的线,冷着一张脸走过舞池,陌生男女贴身而舞,沉浸在享乐间,纵情声色。
起先她只打算进来晃个一圈,大致认识里头的情况,记录下画面後便离开。
後来却想说,来都来了,入场费也不便宜,乾脆找个角落待着,观察今晚坐落在繁华城市的这一隅。里头有沉沦的人们,透过打点强烈的音乐和昏暗的光影包裹住自己的躁动,藉着肢体的解放纾解苦闷,用酒精调和夜色,吞掉这个厚重的夜晚。
指不定能带给她什麽灵感呢。
虽然不常喝酒,但她仍是点了一杯酒精浓度稍低的调酒,走到一个僻暗却能综观全景的角落,独自浅斟低饮。
周遭的喧闹一波又一波地砸来,後来顾念之被吵得头疼了,打算拿出耳机戴上,却发现自己常用的蓝芽耳机没放进包包里,她心凉了凉,想着自己估计是注定要被这里的噪音给折腾了,下一秒却在包包的内袋里发现了一卷有线耳机。
柳暗花明又一春。
像顾念之这种怕吵的人通常有好几个备用耳机,分散在各种背包里,而这副大抵是之前买来放着的,以备不时之需。例如现在。
她像是溺水的人找到浮木一般,赶紧将耳机戴上,隔绝身旁那几欲将她灭顶的杂乱声响。
然而尽管如愿从噪音中脱身而出,她却没能如计画般的,安然在角落度过这个漫漫长夜。
顾念之其实不太明白,她都已经摒退於人群之外,找个偏僻的角落独自窝着了,怎麽还能有人注意到并且来招惹她。
这会儿,她看着眼前两个高大的男人,一脸冷漠。
「小姐,一个人喝酒多无聊啊?要不要来跟我们一起玩儿?」
「是啊,来这种地方怎麽能待在这种小角落呢,要嗨啊姐妹!」
顾念之淡淡地掀起眼帘,面无表情道:「不需要。」
两个男人见她无动於衷,便在她身旁坐下,一人一边,刚好严实的将她包裹住。
顾念之的烦躁感在看到两个男人时便已经持续上升,这会儿更是几欲爆发,眉眼间的冷冽生硬,眸底含着戾气。
她原先在观察舞池的动态,刚好有灵感倏地滑过,正想捕捉它的时候,却硬生生被这两个男人打断。
创作者最忌讳灵感思路被打扰,这下她也没能按捺住脾气,抬手按住其中一只要搭上她肩的手掌,在男人以为是要与他亲密肢体接触的喜悦眸光中,施力将它往上扳。
顾念之年少时期学过空手道,手劲比起一般女人还要来得大,男人的手被折得痛了,狼狈地叫出声来。
另一个男人见状,连忙去拉开她的手。
顾念之无心与他们周旋,顺势将力道收了起来,男人的手脱逃而出。
黑暗中拖沓而来的碎光将她的五官勾勒出更深的轮廓,狭长的丹凤眼彷佛收揽了刀光剑影的冷厉,下颚如刃岭般绷成一条尖锐的线。
她冷着眉目,低声开口。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