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拍暗洗手间的灯出来,只见袁景澄边揉着脑袋、边哀怨地看她,想必是被段淑蕊揍得够惨。她朝他做了个鬼脸,进厨房去帮忙端菜。
小时候,袁景澄和她家分别是这条街的八号和十号,同一栋公寓里,彼此的家门就在三楼隔着两步的距离遥遥相望。那时,袁母还是个纯粹的家庭主妇,每天闲来无事就会在家里做些蛋糕、西点,做得多了就分送给街坊邻居,於是住在对门、又从小被当作袁景澄小青梅的夏思默,可以说是吃着袁母做的点心长大的。
後来两人十岁的时候,开跆拳道馆的袁父意外去世,为了扛起家计,袁母便卖掉八号的房子,用那笔钱租下巷口一楼店面和二楼民宅,做起西点和咖啡的小生意,并带袁景澄搬到咖啡厅楼上去了。
虽说是搬走了,但其实也没搬多远,不过就是从原本隔了两道门的距离,变成从一号走到十号只要两分钟的距离。
晚饭时,段淑蕊把围裙脱了、往饭桌上一坐,才就着饭桌灯光看清自己儿子脸上的伤痕,虽然经过夏思默的巧手处理,已经极不明显,看在袁母眼里仍刺眼。
她操起饭匙,啪一下又往袁景澄的脑壳尻下去。
「不肖子!又跑去打架?」袁母啐道,收回饭匙还不忘用围裙抹了抹。
「哪有!」袁景澄摀着头嚷起来,「是体育课打球不小心撞的啦!」
「嗯嗯嗯──又是体育课、又是不小心,」袁母把手里盛好的白饭放进夏思默手里,一边数落道:「怎麽别人家小孩体育课都不会受伤,就你一天到晚这里青那里破的?你八字跟体育课不合?命中带煞星?主飞来横祸?」
夏思默喀一下咬住筷子,以免不小心笑出声。
「那代表我比别人认真上课啊。」袁景澄塞了一口肉说。
袁母斜睨过去一眼,「扯,继续扯。」
「真的啦!」为了博取信任,袁景澄把一直在旁边努力忍笑的某人拉下水,「不信你问小默,我们体育课是同一节。」
说完,用餐桌下的脚踹了她一下。
「咳──」突然被点名,夏思默差点被白饭噎死。她忙吞了点水努力缓过,见袁景澄半是威胁、半是哀求地看她,忍不住又呛咳了两下,最後缓过气来道:「咳,是真的,阿姨,我也有看到。」
段淑蕊半信半疑看过来,「真的吗?」
「真的真的,」演技之类的,她反正驾轻就熟了,「男孩子嘛,血气方刚地,打起来──咳,我是说,打起篮球来总是比较激动一些。」
段淑蕊瞧瞧她、又瞧瞧袁景澄,仍不放心:「你们两个没串通好骗我的吧?」
在夏思默再三保证之下,段淑蕊终於信了,但还是针对餐桌上那封学校寄来的信把袁景澄狠狠叨念了一顿,念得他贼烦,於是一吃饱饭,就迫不及待拽着夏思默躲到书房去──美其名是写作业,事实上他的书包里一本书都没有。
书房门一关上,夏思默就忍不住了:「你别一天到晚撒谎还拉我垫背,说得多了哪天阿姨连我的话都不信了怎麽办?」
「怕什麽?左邻右舍右谁不知道我妈就只疼你?有你在一天,我这儿子人间蒸发了大概也无所谓──其实你才是我妈亲生的吧?」袁景澄说着把书包扔在桌上,伸了个懒腰坐下来,「哪天你说耶稣基督是女的,她肯定也信。」
「……老娘听你鬼扯。」夏思默没好气翻了翻白眼,不再说话。
两人面对面坐下、将课本摊放桌面,看似一模一样的开端,她屏除脑海杂念、进入做题模式;他却是脸枕着书、进入睡眠模式……这样的情景,几乎日复一日,
一个半小时过去,夏思默做完一份题、对完详解,有几道不是很明白,便拿过手机拨了通电话,於此同时,白天打架耗尽电量的袁景澄,几乎在她对面睡成了一具屍体。
「……就这点出息。」夏思默低叹,顺手从笔袋里摸出护唇膏,仔仔细细在唇周涂了一圈,刚完事,电话那头就接通了。
是一道清淡的男声,「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