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大概九点半左右,兄妹俩偷偷地溜出了家门。
第一次那麽晚溜出门,夜晚的街道陌生又新鲜,让姚露薇兴奋不已。为了这趟小冒险,她除了替哥哥做好了劳作之外,还准备了个小背包,虽然里面只有装着一个面包和一台数位相机而已。
两人穿着轻便雨衣,手牵着手,来到了那座公园。
当时的公园,因为主打贴近自然之类,路灯比现在都还要少得多,因此晚上基本上不会有闲人来,除非是特别准备来看萤火虫的人,都会自备手电筒。
但也许是因为今天傍晚开始就在飘雨,天候不佳,公园格外冷清,乍看下,似乎只有兄妹俩在公园外活动。
虽然这样黑漆漆的景色让姚露薇有点不安,但是有最信赖的哥哥在身边,再加上对萤火虫的憧憬,那种准备充足,且冒险意味浓厚的氛围,都让姚露薇跃跃欲试。
明天一定要向同学们展示萤火虫的照片!
姚露薇这漾想着,向前跨出一步,却发现姚嘉没动作。
「哥哥﹖」
她回头,却见姚嘉盯着公园入口,面露惧色。
「哥哥该不会是怕了吧?」姚露薇忍不住笑了出来,「明明在学校常常打架,爬高还是从秋千跳下来都不怕,没想到竟然会怕黑呀?」
姚嘉红了脸颊,「才、才没有咧!我只是看哪里最黑最恐怖,要往那边找啦!」他说完,慌忙从口袋里拿出手电筒并开启开关,拉着姚露薇的手,「跟好喔。」
「嗯!」姚露薇点头回应。
两人就这样走进了漆黑的公园之中。
手电筒的光只能照亮脚边以及周遭一些范围,光线却不经意地显露出雨丝的踪迹。视野变得挟小,再加上地面湿滑,姚露薇只能亦步亦趋地紧跟在姚嘉身後。
雨水自交错的枝叶间滑落,滴答落在塑胶雨衣上,雨衣冰凉凉的触感让姚露薇觉得有点冷,但相较於早上的闷热,其实她还满喜欢这种微凉的感觉。
随着逐渐深入森林,姚露薇更加期盼了。
她兴奋地东张西望,多希望能捕捉到萤火虫的身影。
可是几分钟过去,她除了手电筒的光和单调的森林之外,什麽都没看到。
当冒险的兴奋感渐渐下降却仍没有遇见期待的事物,姚露薇开始觉得有点无聊,却意外发现抬头时,树枝那分明的阴影被光衬托之下,还真像魔鬼的手指,而树干的伤痕简直是一张张狰狞的脸──
她还没想像到那边去之前,都还不觉得可怕,但现在一开启了恶梦式联想,身边那些原本平凡无奇的东西,全部都摇身一变成了吓死人不偿命的东西。
想像力甚至还会和她看过的灵异故事或是恐怖电影连结在一起,吓得她浑身冷汗,只能紧紧跟随着姚嘉,恨不得将整张脸都贴在他背後。
「干嘛黏那麽紧啊,刚刚不是说都不怕的吗?」
姚露薇不服气地说:「稍微一点点而已嘛!你自己手心还不是都是汗……」
「胡说,我才没有咧!」姚嘉不服气地随手指着矮树丛,「看,那树藤的形状多像魔鬼的手啊?我可是一丁点都不怕!」
姚露薇快速瞥了那树丛一眼,随即指向那张好像有张脸的树,逞强地大喊:「那个鬼树在瞪你,听说只要对上它的眼睛,它从此以後就会跟着你喔!」
听到这,姚嘉不禁浑身一震,想赶紧找到那个怪树的位置,以方便避开它,谁知道他毫无防备地向旁边望,却惊见原来那棵树就近在自己身边。
那原本仅有几分神似人脸的树疙瘩,经过姚嘉的想像力就变成了扭曲的鬼脸,如此近距离,吓得他瞬间理智断线,「──哇啊啊啊啊!出现啦!」
「呀啊啊啊!」
原本打算吓人的姚露薇,却被哥哥的惊叫声给吓得哇哇大叫。
恐惧开关一开启,两人就失去理智了,在树林间鼠窜。
在过程中,两人仍然紧牵着手,姚露薇紧跟着姚嘉在微光的森林间四处逃窜,有好几次都差点被绊倒,但最後都有惊无险地避开了。
当两人稍微冷静下来喘口气之时,却发现他们在森林中迷失了方向,完全搞不清楚当初是怎麽到这里来的。
姚嘉不知所措地四处拿手电筒照。
「哥哥……」姚露薇感觉到他的手心发汗,整个人缩在他的背後,不安地哽咽着。
「没事没事,哥知道路的啦!」姚嘉拍拍胸口,露出笑容,但视线却游移不定,「我们是从那个方向来的,所以应该是要往那里走……欸?手电筒振作点啊!」
当他拿着手电筒比划之时,手电筒的光却不稳地闪烁起来,最後甚至乾脆罢工。因为他们在森林较为茂密处的关系,当手电筒的光消失後,仅剩星月之光照亮森林些微的轮廓。
「怎麽会突然没电啊!」姚嘉甩动手电筒。
姚露薇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光线一闪一灭让危机感更加浓厚,再加上刚才慌乱奔逃的急促心跳都还未定,让她心乱如麻。
她想到可能被困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可怕地方,就已经快要崩溃了。
「不、不要,人家不要留在这里!人家要回家!」姚露薇尖叫着,豆大的眼泪狂乱地滑过脸庞。
「冷静点!哥在这!手拉好!」
姚嘉伸手想拉住姚露薇,怕她到处乱跑会危险,但却因此弄掉了手电筒,而手电筒落地撞上了石块,咖地一声报废了。
整片森林又静又黑,姚露薇害怕地眼泪直流。
轰隆隆隆──
好死不死,一阵酝酿已久的响雷划破宁静。
同时将姚露薇仅存一线的理智神经给扯断了。
「呀啊啊啊啊啊──!」
雷声乍响的瞬间,姚露薇奋力推开了姚嘉,却感到身後一空,透过雷光刷亮的背景才发现原来在她後方竟是斜坡。而因为土面湿滑,她挣扎无效,眼看就要摔下去。
「小薇!」
千钧一发之际,姚嘉将她拉回自己的怀中,但他却站不稳,最後竟然双双滚下了小斜坡。
姚露薇几乎整个人都被姚嘉保护在怀中,她感到整个世界天旋地转,身上虽有一点树枝或碎石划过皮肤的辣痛,但最後终於稳了下来。
「好……好痛……」黑暗中,她听见姚嘉呻吟的声音。
「哥、哥!对不起,呜呜……」姚露薇紧紧地抱着姚嘉,像只小动物似地瑟缩在他的怀里,含糊地道歉着,「快来人啊!呜呜呜──谁快来救哥哥呀!」
後来,有人因为听到姚露薇凄厉的哭声而找到了他们。
幸运的是,姚嘉虽然小腿骨折,多处挫伤之外,并没有大碍,而姚露薇仅有些许擦伤。回去之後,两人自然也是挨了父母一顿痛骂,但姚露薇还记得当时母亲哭着抱着他们,她才明白自己做了错事而後悔不已。
姚嘉小腿还有开刀的痕迹,每次姚露薇看到,都会觉得愧疚。
而这件事情之後,姚露薇就对夜晚的森林有所阴影,特别是下雨又打雷的时候……而今天的森林,简直就和她的恶梦如出一辙,让她不住地颤抖。
但这次,她身边没有姚嘉。
孤独,让恐惧感加深了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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