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十分美好回到居住屋的冷云雪正好碰上他们准备把东西搬上马车的时候,如果他再慢个一两个小时大概就要回去了。
水淼看见他就立刻放下手里东西跑过来,问个有没有受伤或怎麽样,确定没事後就加快速度把屋子里的东西塞到马车里。
他们的东西不多,很快就收拾的差不多可以走,冷云雪就直接爬上马车,抓着早就在里面的两个小孩开始蹂躏。
在他玩到一半的时候,外面传来了喀啦喀啦的轮椅滚动声,没很在意的冷云雪直到感觉到马车突然因为重量倾斜某一边才发现不对。
夏侯殇被冥搬上马车,完全不给他惊讶的时间就啪的一声把马车门给关了。
「你不是有自己马车?搭我马车干什麽?」冷云雪跳起来,他还不确定的左右打量一下这到底是不是他过来时搭的马车,「我不想跟你同辆马车,麻烦你下去!」
被拒绝同车的夏侯殇没有太大反应,眼眸淡凉的看着他。
「本王要跟你讨论红梅村的事。」没有乖乖下车的夏侯殇进到马车後就不用麻烦再坐轮椅,慢悠悠站起来坐到冷云雪的对面,一瞬不瞬的看着他,「你来红梅村的事情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情怎麽处理怎麽解决的,本王回去必须做一个总结禀报皇上。」
听到这件事的冷云雪脸色极差。
他就知道他红梅村绝对没半点好事!
「这件事你随便扯不行吗?只要不把我扯进去就好。」想早点把夏侯殇赶下去,冷云雪不耐烦道:「要不你直接写神官大发神威,降神灭妖怪好了。」
「神官早回去了。」毫不留情打击他的夏侯殇说道:「神官大人再怎麽大发神威也得人在,人不再怎麽发威?」
「......」心里骂脏话的冷云雪还真没想到这件事。
深思熟虑的冷云雪板着一张脸,他还在想什麽样的理由可以混过去,外面的马传来嘶鸣声,马车蓦地动了。
想的太认真的冷云雪差点跌倒,是夏侯殇挥手甩出袖风把冷云雪推回去。
「谢谢。」下意识道谢的冷云雪顿了一下,突然发现哪里不对。
为什麽马车动了!
所以他要跟这假残废搭同辆马车回京城吗!
「总而言之,你要怎麽掰随便你,我不干涉这件事的。」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冷云雪决定不去多想这些遭心事对人生比较好,「你只为了这件事跑来跟我同马车?」他觉得这假残废应该没这麽无聊。
不过除了这件事,他也不知道有什麽事情值得假残废跑来跟他同马车。
难道他就看不出来他很讨厌跟他在同一个空间吗!
他觉得他脸上写的很大啊!只差没真的拿毛笔在脸上写「夏侯殇滚蛋」这五个字而已!
不是很会察言观色吗!他脸上写这麽大的字难道瞎了没看见吗?
「你知道,京城发生了一件大事吗?」夏侯殇沉默了不到几秒,声音依旧没有半点起伏,「洛家出事了。」
冷云雪身体僵了一下。
「洛家?洛三吗?」想起之前他家老爹说过的话,冷云雪只想到这个人。
洛三他自己出森林去报仇了?
他下命令让褚夜去帮洛三的时候洛三就自己跑出去了吗?
褚夜手脚这麽快的?
「嗯,洛三从森林里回来了,入侵洛家抢走一个人,扬言要洛家血债血还。」靠着椅背的夏侯殇目光撇向窗口,虽然车帘是被拉下来的,根本看不见外面。
在等下文的冷云雪看夏侯殇没有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不由得疑惑的看向他。
扬言血债血还,然後呢?
「然後呢?就这样没了?」冷云雪扬眉,他可不觉得洛三做事这麽简单救个人就跑,「洛家要血债血还什麽?」
夏侯殇眸光撇回来,不过仅一下子又回到车帘上,好像车帘上面有什麽吸引他的花纹。
「他抢回了他的妹妹,目前下落不明。」手指抚上套在指间的扳指,夏侯殇不知道在想什麽,眼底闪烁着光芒,「根据情报,他躲进了诅咒之森里。」
冷云雪眉头一皱,问道:「诅咒之森不是吃人森林?洛三带着他妹妹进去诅咒之森是想当养分?」
妈的,真的以为森林开患难收留所耶,救人就救人,没事放话要报仇还带着人跑回森林是怎麽回事?生怕别人不知道月隐楼在帮他吗?
这人脑袋到底有没有运转过啊?
「说不定,他见到了月隐楼主。」夏侯殇若有所思的说道:「唯有如此,他才敢有恃无恐。」
看!他就说吧!出问题了!
听到夏侯殇这样猜测,冷云雪扭了扭表情,努力摆出无知的脸。
「月隐楼主不是十年前就去世了?」伸手拿起准备好的茶水到了一杯给自己,冷云雪决定用喝茶来掩盖自己的表情,免得会忍不住跳下马车冲回森林把洛三吊起来打,「新楼主?」
「极有可能。」扫过冷云雪的眼神,微眯起眼眸的夏侯殇不动声色,继续道:「月隐楼的楼主,怕是已经出现了。」
捧茶的手微顿,冷云雪轻啜一口後放下,直视夏侯殇的红眸,「如果我没记错,我爹说过皇上有意派你进入森林里一窥究竟,希望你能找到月隐阁主出来谈谈。」
这次换夏侯殇沉默,没有回答。
没有回答,就等於默认。
「你进入过森林吗?」将茶杯放在桌上,冷云雪敲了敲马车内的墙壁,敲出了一个小暗格出来,里面装满了褚夜准备的食物跟水果。
从里面翻出李子的冷云雪就着身上布料擦一擦就咬了一口,多汁的水分瞬间在口腔中爆炸。
属於李子的淡淡香气扩散在空气中。
夏侯殇看了眼那小暗格里的东西眼角抽了抽,收回视线说道:「有。」
冷云雪手顿了一下,用奇妙的眼神看对面的人。
当作没看到那奇怪眼神的夏侯殇敛眸,避开了那好奇的视线,「本王为了隐密夺得敌方将领首级,不得不从森林里经过绕到军营後方偷袭。」很淡然的简述过程,虽然夏侯殇的语气很轻很无所谓,但暗杀对方将领这种事,怎麽可能会是这麽简单轻松的?
若是这麽轻松,一场战争就不需要一打就好几十年了。
从来没体验过战争的冷云雪拿着只咬一口的李子复杂看着夏侯殇,他对眼前这个人一点了解也没有,可从别人嘴里了解到的故事,让他有些怜悯眼前这个人,就算他很讨厌这个人。
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被逼迫踏上战场,背负着国家的安康在沙场上出入,眼睁睁看着上一秒还在谈笑的朋友下一秒被敌军杀死,到底要抱着怎麽样的心理才能活到现在?
而他肩上,还背着众人唾弃的毒素,人人都恨不得他在沙场中战死,他又怎麽能一路支撑到现在?
然後好不容易战争结束,背负着一身伤的他,面对自己有可能再也站不起来的双腿,又是怎麽样的心情?
还有,那一头与人不同的银发红眼。
不到十岁的孩子,到底怎麽一路走到现在的?
若是没进到守世界的他,能办到吗?
办不到。
马上否定自己的冷云雪心中摇头,不由得佩服起夏侯殇这个人。
「那麽,你不怕永远出不去吗?」冷云雪问道,他第一次很认真的看着夏侯殇的眼睛,试图想从红眸中找到答案。
一个应该在父母怀中撒娇的孩子,不怕吗?
「怕了又如何?」夏侯殇抬眸,对上冷云雪的双眼,「生与死仅隔一条线,你赌不赌?」
红眸里充斥着他无法理解的情绪,但是他从那淡然平板的声音里听出了悲哀。
一个不得不做的悲哀。
如果不闯是死,闯了有生的希望,为什麽不去搏一搏?
若是成功了,数十万大军就能活下,若是失败了,也顶多死一路罢了。
那麽,他有选择吗?
「可是,你可以选择派其他人不是吗?」冷云雪抿起嘴,「武功高强的人绝占不少数,为什麽你要亲自去赌?」
「本王只信自己。」
简单的六个字让冷云雪心跳漏了一拍。
只信,自己吗?
如果那时候他也跟夏侯殇一样的想法,那麽他是不是不会出现在这里?
当初他要是听了哈维恩的话,对白色种族多一点戒心,今天的结局是不是就会改了?
可是,他只有自己,连家人都不能信。
那哈维恩能信吗?
冷云雪的呼吸一紧,撇开了直视夏侯殇的眼眸。
看见冷云雪眼神慌乱的夏侯殇眯起红眸,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那种恐惧的眼神是怎麽回事?
冷云雪在害怕什麽?
他刚刚说的话,让冷云雪想到了什麽?
马车内的空气停滞,除了呼吸声外谁也没有开口。
沉默的空气使调皮的小妖灵不敢乱动,只能睁着大大的眼睛来回扫着两人,连呼吸都不敢太重,怕两人会将矛头指向他们。
两人各怀心事,谁也没有敞开心扉。
马车咕咚咕咚的前进,虽然马车很隔音,但在室内几乎窒息的死寂下,外面车轮辗过泥土的声音还是很吵。
尽管轮子缠上了层层丝绸,就是专门为了防震减少声音,还是吵的像在耳边放鞭炮一样头痛。
受不了车内太过死寂的小妖灵不自在的扭了扭,仰起小小的头颅可怜兮兮地看着冷云雪,希望对方可以把他们放出去。
注意到他们的目光,冷云雪垂下头看他们,缓缓地伸手轻轻地推了他们的背部。
「去吧,去找火焱他们玩去,不可调皮。」温柔慈爱的话语里不带任何一丝温度,冷云雪勾起嘴角弯起了不自然的笑容。
不可能注意到的小妖灵听到这句话简直跟听到皇帝赦免一样,高高兴兴地跑出去,一点都不眷恋。
马车门被开启後又被关回去,本来就只是下呼吸声的车内更安静了。
「月隐阁主,爹说过他叫褚夜。」或许是因为小妖灵的打扰打散了冷云雪的恍神,他的发声总算让窒息的空气开始流动,「你有那个把握见到他?」
夏侯殇轻轻摇头,他能不能从森林活着出来都是问题,怎麽可能赶把握见到那神龙不见首尾的褚夜?
「所以你是拿命去赌一个不见得见的到的人?」冷云雪伸手拿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我爹说过,月隐阁主没办法操控森林的东西,你去跟他谈有用?」
那奇妙的气氛被一冲而散,两人之间的气氛总算回到正常的状态。
对於冷云雪主动回到正题上,夏侯殇不予置评。
「无路可走。」语气中掺杂无奈,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就连倾听神语的神官们,都没有半点办法,「这世上唯一能控制森林妖物的,只有月隐楼主,而月隐阁主能控制到何处,无人知晓。」
所以,他们要赌的是,褚夜的能力之内是否能稍微抑制一下森林里的邪物。
真是敢想,若是褚夜不是什麽好人,大开口要求一堆东西却不做事怎麽办?
难道森林的危害已经到了他们不得不乱投医了吗?
「那麽,为何你方才不直接进森林里?我若没记错,红梅村的旁边是诅咒之森。」冷云雪不解的问道:「你大可直接进入森林里面,乾脆一次解决不是比较快吗?」
夏侯殇斜看他一眼,冷漠道:「让本王带着你进入森林?」语气淡然没有半点嫌弃之意,却让冷云雪有种他是拖油瓶的错觉。
「你嫌我碍眼?」冷云雪挑眉,气到笑了,「这句话不是应该我来说吗?我进去生还的可能都比你大。」
亏他刚刚还有点心疼这家伙,把他刚刚的感动全吐出来还他!
就乾脆自己进到森林里面被吃了算了!就不该对这假残废有同情心!
知道冷云雪误会了他的意思,夏侯殇思考一下後决定还是沉默。
有时候,就让人这样错认也不是一件坏事。
冷云雪的个性他大概摸得差不多,就是一个时候爱心泛滥的好人,问这麽多,十有八九大概是想插手。
就算他再怎麽有神官的力量,森林也不是什麽简单角色,不然早在好几年前五大神官还在的时候怎麽就没结束诅咒之森?之後傲枫国还走向灭国之路?
能少一人就少一人。
闭眼假寐的夏侯殇什麽话也不说,只是才没闭眼多久,马车突然剧烈晃动了一下。
「哇啊!」没想到一直平稳的马车会突然晃一大下,冷云雪一头撞上旁边的车壁差点撞出了个脑震荡出来,「怎麽回事!」
「保护王爷小姐!」外面传来水淼的叫声,随即响起了刀剑碰撞的声音。
他居然碰上了传说中的马车暗杀!
冷云雪皱起眉头,努力深思自己到底有没有惹过人,一秒决定没有後直射对面的假残废。
「来杀你的?」脸色很臭的瞪着淡定到过分的男人,对方早就习惯这种突然的暗杀,坐得跟老僧入定似的一动不动,完全不怕随时会穿出支剑刺穿他的心脏。
听着外面厮杀声的夏侯殇缓缓睁开眼睛,没有被诬赖的愤怒,淡淡道:「不知道。」
他一没跟人结怨二没杀人,这怎麽看都像来杀这假残废啊!
很想把人踹下车的冷云雪深吸一口气坐回位置,也不担心外面的人会怎麽样,他相信褚夜能混到现在肯定不是什麽简单角色。
前提是,没有意外的话。
打算从小暗格拿出零食安抚安抚心灵的冷云雪感觉到不对头往旁一闪,下一秒某种穿过硬物的声音从後方响起,一道差点亮瞎他眼睛的剑尖从他旁边窜过,如果他没闪过,这把剑就会连着马车一起把他头给刺穿。
他惹谁了他!
发现自己没刺到人就迅速抽回去,一股更大的杀气从後面突刺而来。
「奇怪了,乾我何事!」立刻爬起来的冷云雪退到夏侯殇身旁,说巧不巧,再冷云雪站起来跑出一两步的时候,他刚刚坐的位置後面刷刷刷的冒出好几把剑尖,几乎把他刚刚坐的位置插成了刺蝟,如果再慢一秒跑,大概他也不用再起来了。
轰的一声,整个马车被切碎成渣,一群黑压压的人马包围着他们,水淼他们全被那些人隔开,一时间要冲过来救他们可以说是不太可能。
看见马车里有两人,黑衣人们不自觉地皱起眉头,阴鸷的眸光扫过他们,冰冷开口:「一个不留。」
「你们是谁?」冷云雪手指探向袖口,捏住了符咒,「冲着我来?还是王爷?」
黑衣人们不发一语,连废话都不废话的就朝冷云雪扑过去,手上的冰冷刀刃倒映出他的身影。
为什麽他遇到的杀手都不会讲话!
冷云雪马上一个回身闪过,脚尖一蹬跳上树上,俯瞰地面。
而夏侯殇不知何时坐在轮椅上,手上拔出随身长剑,对上了朝他攻去的黑衣人。
即使坐在轮椅上,面对数十个武功高强的黑衣人,夏侯殇居然不屈下风,狠戾的剑法如狂风暴雨般将靠近的黑衣人撕裂,速度快如闪电,几乎只能看见挥剑的残影。
人剑和一,是冷云雪脑海唯一闪过的词。
如果上次以上次夏侯殇在吃人屋里的剑法来相比,现在的剑技比上次不知道快了多少,不知道是为了配合他的动作还是剑不趁手,如果上次能说是行云流水,那麽现在他的动作就是完美无瑕。
每一个动作、角度都刁钻的不是普通皇家子弟能媲美的,只有经历过无数厮杀、生死边缘的人才能体悟出来的,就算不用双脚坐在原地,面对四面八方的杀意也能轻松化解,一手拿剑另一手转动轮椅,一切配合得好像本来就该如此一样。
再次赞叹夏侯殇武力高超的冷云雪只赞叹那麽一秒,一波人马就朝他扑过来了。
手上只有符咒没有半点武器的他只能被动闪躲,虽然他有想过要拿符咒出来,但一想到万一这里的人没杀乾净,他会这些东西的事传出去该怎麽办?
他真的很不善常说谎啊他。
手脚俐落地飞到另外几棵树的冷云雪只能拿手边的东西去简单抵御躲不掉的冷箭暗器,但他身上没有传说中的内力,很快体力就消耗得差不多,几个回合下来身上开始有了伤口。
「小姐!」水淼惊呼出声,好不容易踢开一个黑衣人,马上一名黑衣人就缠过来阻挠她。
冷云雪皱起眉头,脚尖轻轻一颠,踩上了黑衣人的长剑,双手抓住上面的树枝一个拉单杠方式翻上去,准确无误地站在大约只有半个手臂粗的树枝上。
原本他以为能缓一下,结果後面传来冷风刺穿空气朝他袭来,速度快到他只来得及转身。
他转身的那一秒,不知何时窜到他身後的黑衣人右手持剑,剑尖离他的眉心仅离几米之差,左手也没空着,蕴含着拔山倒海的力量从另外一边他能躲的死角攻去,把他所有的活路通通堵死。
「冷云雪!」
抵御黑衣人的夏侯殇正好看见这一幕,眼瞳剧缩。
黑衣人毫无光芒的眼瞳倒映出下意识往後躺拉出距离的冷云雪,冰冷的眼瞳几乎将冷云雪当成了死人。
从高空坠下的冷云雪瞪大眼睛,那冰冷的杀意追着他,一同落下。
随风剧烈晃动的长袖猎猎作响,一颗不起眼的纯黑色宝石从他袖中滑出。
在那一刻,彷佛有人按下了缓慢按键,下坠的速度与气流在他眼里变得异常缓慢。
那颗宝石就这样追着冷云雪的坠落速度下降,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只要一伸手就能够触碰到。
冷云雪眼眸一颤,盯着那颗闪烁不明光芒的宝石,那在中央的墨绿花纹颜色愈来愈深,似乎在等着什麽。
黑衣人根本不把那颗宝石放在眼里,内力化为锐利劲风,围绕着剑峰狠狠刺向冷云雪胸膛。
但冷云雪的眼底划过一丝决心,在绝对危险的情况下摊开双手,像是要拥抱什麽。
黑衣人眼皮一跳,不祥预感从他心底窜起。
『逆卡巴拉蒂斯,与我签订契约之物,映现出你的邪魅狠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