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寒看似洞穴的中央,一抹娇小的黑色身影闭着双眼沉睡在半透明的冰柱里,如果仔细看,隐约能看见胸膛的地方多了一血洞。
这是一座天然的冰洞,是在水世界里面极为隐蔽的地方,而此处也因为米纳斯与老头公两人同心协力创造出了一个封印,彻彻底底的保护住这冰洞,只有他们三人自愿踏出的那一刻才能解开封印。
但是恐怕永远不会出现那一刻。
「主人....」冰冻深处,将褚冥漾躯壳带走的米纳斯化为人形伫立在一块水蓝色直立的水晶柱前,双眼哀伤地看着被冰封在中间的黑色短发的清秀少年,眼泪不自觉得顺着那精致的脸庞一滴一滴落下,坠到地面上结成了晶莹剔透的冰珠。
原来,她也有泪水。
只是他却看不见。
※※※
「雪儿......」有些沙哑的嗓音从旁传来,那已经迈入中年的男性慢慢靠近,明明知道眼前的人已有四十好几了,但看起来却极为年轻,从那健康的小麦肤色与壮硕的肌肉可以看出即使不宜操练却还是会坚持自己的训练,一刻也不会放纵自己。
冷云雪慢慢地抬起头来看像那所谓的老爹,那双黝黑的墨瞳依旧毫无动静。
「夫君,雪儿一定是累了,我们待在这里肯定吵到雪儿了,我们先出去吧。」看着那依旧空洞的眼神林氏冷笑着,但很快便一扫而空,担忧地看着冷云雪又是一手抱着冷战戟的手娇滴滴地说着,那眼神真诚的好似她真的很担心床上的少女。
不过完全不吃这套的冷战戟毫不怜香惜玉的将林氏推了出去,警告性地瞪了她一眼,然後转头换回担忧的眼神。
冷云雪眼角狠狠抽了一下,决定眼不见为净转头去看外面。
上一秒还在瞪人,下一秒就深情款款看着他,这翻脸速度快得跟翻书有得比啊。
还有这林氏,明明就幸灾乐祸,结果还能吐出跟亲妈一样担心的话,真恶心到他鸡皮疙瘩全掉出来了,这群古代人难道不累吗?每天这样玩,不累他都嫌累。
戴着面具,难道不累吗?
蓦地,冷云雪的眼眸深沉下来。
果然,无论换到哪个世界,没有谁是能信的。
即使出生入死的朋友,在利益抑或是弱点面前都会低下头,然後将沾染鲜血的刀刃刺入他发誓绝对不会背後放冷箭的夥伴身体里。
到最後,受伤的都是全心信任的人,笑得永远都是发出廉价誓言之人。
呵。
这一世,他绝不可能再信任任何一人。
在愚蠢到因为信人而死亡,那他也只能说活该。
错误,只需要一次。
泛着冷光的眼眸落在他人眼里却只看见那空洞的眼眸颤出一丝不应该有的涟漪,不过很快又恢复到平静,依旧映不出任何人的倒影。
「小妹......」冷竹傲伸出手,但在快触碰到冷云雪脸颊的那刹那停止,明明只要再往前一点就能碰到,却莫名的停滞在半空中,怎麽也往前不了。
在冷竹傲伸手的时候就转过来的冷云雪看着他的目光从空洞转为恐惧。
冷竹傲一点一点握紧拳头,闭上了眼睛。
「爹,或许姨娘说的对,小妹想休息一下。」深呼吸吐气後冷竹傲朝冷战戟说道,而冷云雪的性格每个人都知道,那看见人就想躲的个性任谁都头大不知道该怎麽办。
就算,那个人是能够保护她的存在也亦然。
一听到冷竹傲的发言四人之中最高兴的就属林氏了,可以离开这种每样东西都很高贵却不能顺走任何东西的房间当然开心,只是对不能摸走里面任何一样东西很难过而已。
冷战戟本来就宠冷云雪,所以只要皇上赠与了他什麽东西,只要是冷云雪用的到的就快马加鞭地送了过来,而且还派了护卫守在门口不让任何人进去,就算进去出来时一定得搜身看看有没有人偷偷顺走里面的东西,若是抓到,姨娘就直接修书一纸送回老家,并将东西物归原处,而如果是下人,那便打上五十大板死了丢入乱葬岗,活着便打发或是卖给人贩子去,绝不轻饶。
上次就有一个奴仆趁着送饭给冷云雪时便顺走一个冷竹傲在异国所买的金钗,价值连城、作工精细,美得让人爱不释手,而拥有者也是个傻子,也不会有人在乎,所以那奴仆便顺手拿进自己怀里,从门口出去刚好被士兵搜身搜到便严惩五十大板,最後的结果就是被丢入乱葬岗中被野狼野狗啃蚀掉,那一幕看得让不少人不禁恐惧起。
冷战戟深深看了眼冷云雪後同意冷竹傲的话,不舍的再看一眼冷云雪後,才转身走向门口,在踏出前还回头看一眼冷云雪,确定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後才离开房间。
林氏很快地跟在冷战戟离开房间,一点留恋也没有,反而是冷竹傲在离开前还回头朝着冷云雪讲了些照顾好自己之类的话语,才慢慢走了出去,最後房间内就只剩下不知道名字的大哥。
扑克脸,是冷云雪对这个男人的第一印象。
不动声色打量这跟冷竹傲相似的脸庞,冷云雪不得不说这冷相府出产的男人都很帅。
修长的身躯,头发微微束起,他如神造物一样完美俊美的五官,不知何时换成一身白袍,彷佛一个随时要羽化升天的仙谪。明明是一个优雅贵公子,可却因为那双深沉的眼睛里带着太多不属於他这年纪该有的情绪,破坏了那一身淡然的气质。
没有迅速跟出去的大哥深深地看了眼冷云雪,眼底的情感令人捉摸不透,但那扑克脸却让人摸不清他到底在想什麽。
这位大哥到底要干嘛?该不会看出了什麽吧?
被盯的心理发慌的冷云雪很努力板着脸不露出一丝破绽,但那双犀利的眼神就好像把他整个人看穿一样,不想露出一点表情都难。
该死的,他真怕了这古代人了。
在冷云雪打算抱着必死决心做出点动作的时候,男人开口了。
「以後不要再跟不认识的人出去了,待在房间里或是去院子玩也好,注意点。」大哥看着冷云雪说着,那一直毫无情感的双眸终於露出了一丝担忧,他不可能等一个痴傻甚至还哑巴的孩子回自己话或是对自己有所反应,交代完话後就转身走出去,走出去的时候还贴心的关上门,而在门完全关上前还看了冷云雪一眼,最後才关上了门。
......去你的,玩他呢!
把卡在喉咙的气全吐出来,冷云雪暗暗翻了白眼。
人吓人吓死人,差点他就要全招了。
总之,他是过了这关了。
拍拍胸口,冷云雪把目光转回到窗外,叹了口气。
眼神,再度暗沉下来。
※※※
亮起点点橘红光芒的书房中三个男人互相看着对方不发一语。
三个男人面无表情地坐在书房里面,四周的温度不停地往下降,让躲在暗处保护书房的暗卫都不禁拉了拉身上的衣物,将自己的气息压到最低,不希望里面三人有任何一人能够发现到自己而扫到台风尾。
虽然在冷云雪面前房内的人都是个表情丰富甚至多话的,但在外人面前他们就是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即使有人死在他们面前,甚至流淌着鲜红的液体跪求着他们,他们依旧能够面无表情的用脚了结他们的生命,然後嫌弃地将穿在脚上的鞋子毫不留情地丢出去,在当作什麽也没发生的命令奴仆端出水来清洗被弄脏的双脚。
他们冰冷无情,却又在面对冷云雪时多情又温柔,若是他们这模样出现在世人面前恐怕会吓死一干人吧?
但他们面对那毫无杂质犹如新生婴儿般的纯净眼神,就忍不住掩盖他们的真实本性,拿出他们仅存不多的温柔在那孩子身上。
他们没有办法狠下心来将染上鲜血的双瞳看向她,也无法用着冰冷的语气对着连一句话语也讲不出的孩子。
或许是因为待在朝廷太久,对於各种尔虞我诈已经厌恶到一个极致,而面对一个毫无杂质的白纸,总是会不禁地想要多疼惜一点,让这白纸能够保持着纯洁无瑕。
即使这种纯白并不是天生而是被人所陷害的。
对於他们这种打滚在阴谋中成长的人,怎麽可能会相信冷云雪五岁的时候是自己跳入池水之中?又那麽刚好跑到那毫无人烟的地方,甚至说不定那时的冷云雪根本不知道冷家有那种地方。
那时候的他正好受了重伤无法帮冷云雪找回公道,只好让这件事情随着时间消逝在洪流之中,原本以为冷云雪痴傻後他们应该就会放过那孩子,却没想到後院那群女人一次又一次的痛下杀手,让他不得不调动暗卫待在暗处保护冷云雪。
但明箭易挡暗箭难防,那些女人总是能在暗卫暂时离开不到十分钟的时候趁机一次又一次的对那孩子动手,这更让他心疼至极。
虽然他已经想过无数次要将冷云雪带在身边,但那恐惧害怕的眼神让他不得不退让好几步,只能无力的调动暗卫在那孩子身边保护着她。
只是那些女人......
一想到那完全不安分的三个女人,头疼的冷战戟闭上眼睛手支着额头叹息,偏偏一个女人名义上也算是他的妾,两个也是他的女儿,怎麽就这麽如此的不安分?
若不是周氏还算安静不跟着起疯,不然他恐怕都想提了大刀架在她们脖子上叫她们安静点。
静谧的空气也在同时被打破,两人想也不用想就知道能让自己父亲头痛的大概又是那三个女人了。
而且那三人不只他们爹头疼,他们也头痛到也不知该怎麽办,无论他们怎麽说就跟石头丢入大海里一样,连一点涟漪也溅不起来,在他们面前她们总是保证绝对不会再动冷云雪,但是在暗地里到底做了多少次他们怎麽可能又不知道?甚至有不少次危害到冷云雪性命的都是他们硬扛下来,而暗卫在这几年来也不少人因为她们那三个女人不消停的阴谋受了伤,既是心疼四妹又不可能大义灭亲。
到底该怎麽样才能让他们停下那些无意义的计谋?这个家族虽然在世人眼里很强大但家里也只有他们五个孩子而已,对於其他大家族那十几二十个的子女他们简直连别人的一半也没有,在这种时候她们还有心情内斗不帮忙,是想等有人拿刀架在她们脖子上才甘心吗?
明明都是同一家族的人、都是同一个姓、流淌着相同的血液,为什麽就是不能和平相处呢?难道真的非要弄个你死我活才善罢干休吗?
就算不提後院那三个女人,光是冷云雪也够他们头疼了,毕竟远水救不了近火,即使他们放了不少实力高强的暗卫,那三个女人总是能把他们引走後狠狠欺负那痴傻的孩子,而他们也不能一直待在冷云雪的身边保护她,每一次只能在回到家的时候听着暗卫报告生着闷气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所以他们找遍了全天下的神医想要治好冷云雪的痴傻与哑巴的问题,但是无论请到了谁,回答他们的总是一句办不到,而时间一久,便逐渐定型下来,到时候恐怕天罗大神下来也救不了。
而最重要的还不是冷云雪的痴傻与哑巴这两个问题,而是被众人所嘲笑的丑颜。
只要是京城的人都清楚冷家四小姐长相丑陋、脑部痴傻、喉咙无声,而冷云雪会被喻为丑女是因为她的脸上长满了疙瘩,无论怎麽抹药也消不去,甚至还会变得更加严重。
有人说这是天生,但在他们眼里冷云雪会变得如此绝对不会是天生,明明冷云雪的娘亲是个极为美丽之人,又怎麽可能会生下一个丑颜之子?可是这满脸的疙瘩他们确实亲眼看见冷云雪生下时就带着的,就算要怪也怪不了别人。
虽然他们曾想过可能是有人故意下毒,但无论他们请了多少神医与御医各个都说是天生怎麽样也消除不了,所以这让他们十分头痛。
就算长相丑陋好了,起码在五岁前她还是个机灵的孩子,学东西快学过绝对不忘、还很讨人欢心,那双灵动的黑眸就像是会说话一样闪烁着,任谁看的都会忽视那丑陋的疙瘩想去疼宠那孩子,但那风寒过後所有一切就像昙花般消散而去。
原本灵动的墨瞳死寂的让人不忍,那举一反三的聪敏却转变为呆滞,那犹如银铃般的童音再也吐不出任何话语,这一切的一切全都得归在那三个完全不安分的女人身上,虽然他们已经有无数次想要教训,但他们毕竟是家人,血浓於水的家人啊......
连他们这种视生命如蝼蚁般存在的人都如此珍惜家人了,为什麽那些女人却不懂?
和平相处真的有那麽难吗?
他们,不是一家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