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子收携着长义找遍了西泽宫方圆百里内的每个角落,仍旧不见七余的踪影。
一只人生地不熟的小狐狸,究竟能跑到哪里去?
允子收忽然想起每日夜里回到寝室,总见七余蜷缩着小小的身躯睡在门边,她是在等门,为了能在他回来的第一时间迎接他,小人儿便会坐到门前,只是等啊等、等啊等,最後总敌不过瞌睡虫的猛烈攻势,乾脆就地进入了梦乡,瞧她一副甜睡的模样,允子收总不自觉露出宠溺的微笑,然後温柔地将七余抱起,这时尽管动作再轻她都会醒过来,然後睁着迷蒙的双眼,用着浓浓的鼻音笑着说,「子收哥哥,你回来了,累不累啊?」
即便允子收再疲惫,却总是摇摇头,然後轻声的回道,「我不累,你也别每天等我,在地上睡会着凉,上床睡吧。」
他知道,在仙界里,她是孤独寂寞的,每日的等门,其实是因为害怕再次被抛弃。
她的懂事、天真、单纯,一直都是允子收没办法放任她不管的原因,甚至每多一日的相处,就愈是在乎这原本只是萍水相逢的小狐妖。
「笙君,怎麽办?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七余会不会是被谁抓走了?」长义喘吁着说道,已经找了大半天,他认为如果是七余自己一个人,应该不至於跑远,但如果是被当成可疑人物抓了去,那便难说了。
允子收静默不语,他紧握着拳头,用力到都快掐出血,如若再找不到七余,就怕她会出什麽危险,眼下最好的法子,或许是禀报天帝後,调派几班初羽及翼兵一同协寻,把整个仙廷搜个仔细,只是一旦这麽做,七余的身分便不可能再瞒下去……
半晌後,他闭上双眼,缓缓地开口,「长义,我这就去禀报天帝此事,增派人手一起找,带七余上仙界是我的主意,後果我一人承担,你先回洛湘宫吧。」
自从在妖村应允尹婆婆会保护七余後,这便像是插在允子收心上的一根刺,异族不相容这道理他自幼便知,如今带着七余回到仙廷,他岂止是忧心而已,更多的是深怕自己根本护不住她。
「笙君!这可是大事啊!你真的想清楚了吗?」相较於允子收的冷静,长义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来回踱步,一刻也静不下来,对於这个主意,他更是大大的不认同。
禀报天帝?这不等於是往火坑里跳吗?
「七余不见这麽长时间,我担心她会有危险,况且再找下去,仍会惊动天帝,如若结果都一样,我选择亲自坦承此事,只是担心会波及於你,所以要你先回洛湘宫回避。」
不是吧……大祸临头,笙君还有闲心担心他人?长义此时不知道该感动一把,然後乖乖退回洛湘宫等待消息,还是应该义气相挺,毕竟七余的事他确确实实有份,但一想到洛君知晓後可能一气之下废了他亲侍的职位,还可能把他扔进诛仙塔,他就吓得一身冷汗直冒。
「不……不是,笙君,如果让天帝知道七余的事,那小丫头最坏也就是被送回妖界,但是您可就不同了,您也许……可能……」长义的话哽在喉尖,他说不下去。
可能被关进天牢、可能被幽禁诛仙塔、可能被驱逐出廷、亦或是削去仙籍剃除仙骨……
想到这里,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太可怕了。
「七余目前不会被送回妖界的,如今四界颇为动荡,我们擅闯了妖界一回,洛君又大闹了魔界一回,要是又传出仙界神官私自掳了一名小妖回仙廷,你说天帝和仙界的脸面搁哪呢。」短短的时间内,允子收快速分析了一下目前的局势,如若他没想错,那七余被找到後应该『暂时』不会被送回妖界,虽然天帝会如何处置未可知,但不至於当即置她於死地,至少目前性命无虞。
他深深叹了口气,接着继续道,「至於我……」
盘算了每个人的下一步,允子收唯独算不了自己的。
就在此时,远方跑来一班翼兵,整齐的两列人马停在允子收与长义面前,最前头带队的先是礼貌的躬身行礼,接着道,「天帝有请笙君及长义大人前往大殿。」
「何事?」允子收瞥了说话的翼兵一眼,冷冷地问。
「方才在柳湖的小亭上捕获一只小狐妖,目前正在大殿上审讯。」
是七余。
允子收此刻最担心的莫过於七余的安危,他没特别叫上长义,翼兵的话方说完,连头都还没来得及抬起来,他便消失在众人眼前,而长义也在最後几秒决定与允子收患难与共,所以赶忙追了上去。
大殿上垄罩着一股低气压,天帝坐於御座上面色凝重,阶下站了两列仙廷各方有威望的长老们,再往後方是数名天将与翼兵,大殿外则是小初羽们守着,七余被两名天将压着带到了中心的位置跪下,她的双手被綑绑在後背,衣袖有些破损,嘴角还残留血迹,脸上更是几块瘀青,估计是因为想挣扎脱困而被天将打伤,虽然伤势看上去不严重,但她此刻的模样真是可怜极了,不仅全身都在不停颤抖,挂在脸上的两行泪也是扑簌簌直流,红色的狐狸尾巴像一片叶子卷着娇小的身躯,那是她保护自己本能的动作。
允子收和长义一前一後抵达大殿,天将及翼兵赶紧让出一条路,让他俩能走到中间的位置,远远的,允子收便看见跪在前方地上的七余,他的心顿时揪在了一起,在注意到她身上甚至带着伤後,他更是忍不住的握紧拳头微微颤抖着。
「天帝……」他双手抱拳,方才开口便被天帝给打断。
「笙,你说,这样一只小狐妖,怎麽会出现在仙廷?怎麽可能出现在仙廷?」天帝的气场强大,他宏亮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大殿中,在场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允子收的回答。
其实,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天帝会找允子收来问话,不是没有原因,正因为他们前些日子才去了趟妖界,且这名小狐妖完全没可能单凭自己便进到戒备森严的仙廷,如若不是有人带着,怕是连离开森林都是件难事吧。
这件有违天规的大事,无疑是进出过妖界的洛、笙、长义三人嫌疑最大,只是洛君目前尚在洛湘宫思过,因此便先传唤了他二人。
跪在地上的七余稍稍回过头看了一眼允子收,她咬着下唇颤抖着,深怕因为自己的任性害了子收哥哥和长义哥哥,如果他们受到责罚,她真的会难过死,想到这里,她便哽咽到一口气快提不上来。
「我不认识他们,是我自己跑来天界的,是我的错。」七余哭着说道,她天真的以为只要不和他俩相认就没事,罚她不要紧,打她也可以,只要允子收和长义不被牵扯进来,怎样都行。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插什麽嘴?还说谎?你一个人是能飞上来仙界吗!」压着她的天将一副高傲的嘴脸,一面说着还一面举起剑柄狠狠敲上七余的背,经不起重击的她整个人趴到了地上,还难受的咳上几声,最後体力不支昏了过去。
一旁的长义心疼到眼眶红了一圈,他忍着想上前扶起七余的冲动,而允子收则是恶狠狠地瞪向那名天将,他努力压抑着心中怒火,沉声道,「高洸,她是异族人,不是犯人,你最好搞清楚!」
「笙君大人,您这是在心疼吗?该不会真认识这只小妖吧?」高洸戏谑的道。
高洸早就看允子收不顺眼,他爱慕杜翩儿,可杜翩儿偏偏与允子收相好;他明明也立下不少功绩,但人人都推崇允子收接任神官,他就不服了,为何所有好事都给允子收占尽?
不过幸好允子收的好日子到头了,居然敢跟异族有勾结?高洸暗自窃喜,这不终於逮到了机会可以搓搓他的锐气,当然不能客气。
允子收忍耐着想上去揍高洸的冲动,他看向天帝,双手再次抱拳,说道,「天帝,下官上次误闯进森林,幸得这只小妖的祖母相助,才得以安全离开妖界,只是未承想,离开那日遇上妖族内部动乱,小妖的祖母将孩子托付於我,下官知道,於理,不该接受这个托付,但是於恩,如若不是这名小妖善心将我们带回家中,并且指路让我们离开森林,或许擅闯妖界一事,便不会如此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