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月色絮語 — 53. 時木木,你的榨菜辣椒

既然戴咏臻要一起用餐,程满絮及时宇当然放弃高级日料寿司,转而去吃附近小吃店的阳春面。

这家面店原是当年他们两人还在大学时的学校餐厅店家,在他们毕业几年後,程满絮甚是想念这滋味,於是问了当时还有在连络的学妹,才得知了老板娘已经搬到了这个商业区开店。

戴咏臻情绪还没缓和下来,只点了最简单的阳春乾面,问完後程满絮拿起钱包,站在已经於柜台点餐的时宇身边。

因为穿着短裤,程满絮的腿被叮了几个包,此刻正发痒着,伸手抓着大腿。

时宇看了她一眼,正要说些什麽,却已经轮到程满絮点餐,来不及说话。

程满絮走过去点了几份小菜,时宇又看了过去,耳边听见戴咏臻擤鼻涕的声音,眼睛却是注视着程满絮的。

程满絮还在抓痒,手劲还有越来越用力的倾向。

这麽抓下去,会留疤的,那双腿那样白,留疤不好看的。

时宇抿嘴,对戴咏臻说:「等等姐姐回来问的话,就说我出去买个东西。」

戴咏臻一怔,茫然的点点头,想不到程满絮还没回来前,时宇就回到位置上,手上提着个小包装,不知道装了什麽。

这时卤味完成了,程满絮端着盘子回来,上头有餐具,还有两个小碟子,放着满满的榨菜辣椒,她坐回位置上,把其中一碟放在时宇面前:「你都会加的。」然後对戴咏臻说:「我不知道咏臻吃不吃辣,所以没帮你盛,你要的话姐姐再去帮你盛一碗。」

戴咏臻没那麽会吃辣,摇了摇头,勉强微笑说了句谢谢姐姐。

时宇却看着那碟榨菜辣椒发愣,这确实是他在吃面时的必备,但程满絮怎麽会知道这件事呢?知道就算了,还这样记着这麽多年?

他正想问,他们点的餐点就上来了,时宇跟程满絮一样,都点了榨菜肉丝面,再加了颗卤蛋。

程满絮正擦好筷子,看着时宇那碗面,笑了出来:「好厉害,怎麽那麽多年过去,我们点的面还是都没变?」

听见这话,时宇更惊讶了,抬头看着程满絮:「你怎麽知道我从以前就这样点?」

时宇疑惑,他又没跟程满絮一起吃过面!

没有的。

真的没有吧?

应该……没有吧……

时宇懊恼,真是越想越心虚呢,该不会真的与程满絮吃过面吧?

啊,想不到这件事,被时宇全忘记了,程满絮笑了笑,是啊,谁会记得这种事呢,就是她暗恋人家,才记得清清楚楚的。

「忘了也正常。」程满絮眨了眨眼,自嘲一笑,看着时宇回答:「有一阵子我常常中午找你吃饭,有印象了吗?」

P大的学餐跟其他学校一样,中午的学校餐厅,那就是学生们的兵家必争之地,不早些前往,都是会没位置坐的!

就像现在的程满絮,端着碗面,茫然的寻找着空位。

由於班上同学都不与自己交好,程满絮也习惯独来独往,自己吃个饭而已,没什麽的!

但是还是得先找到座位才行。

大家都是成群结队的,要找到位置很难,程满絮苦恼的四处张望,余光中突然就瞄到了中间那排有个眼熟的身影。

时宇一个人坐在那,夹起了面,吸进嘴里,散发着清冷气息,那附近倒是真没敢过去坐。

虽然说时宇是行如清风,高冷如冰的人,但是他当然还是会接地气的吃午餐。

程满絮……应该敢?她犹豫并不是因为自己害怕时宇,而是因为暗恋时宇,更加小心翼翼,不敢向前。

这就是一个矛盾大挑战!唯一的位置,但对面坐的是暗恋已久的学长,到底该如何选择呢!

可是没位置呢。

而且也想跟时宇说话。

哎可是如果他觉得自己很烦人怎麽办啊……要是被看出自己喜欢他怎麽办啊……

啊啊啊,到底该怎麽办啦!程满絮苦恼的不行,而且好饿,到底该如何是好。

程满絮特别纠结的同时,时宇根本没发现她,还在吃面,把榨菜辣椒加进了面里。

面条都快被泡糊了,程满絮踌躇片刻,走了过去,站在时宇面前,轻声呼喊:「学、学长。」

时宇正要吃卤蛋,听见程满絮喊他,看了她一眼:「怎麽了?」

程满絮指着时宇对面的空位,心跳跳的很快:「这里没人坐的话,我能……坐这吗?如果不方便的话,没关系——」

「可以。」

「……啊?」程满絮浑身一震,这个回答让她出乎意料,不敢置信:「真的?」

时宇睨了她一眼,喝了口面汤:「我说可以,要坐不坐随便你。」

程满絮当然马上坐下,这没道理不坐啊!她都鼓起勇气问了,时宇说可以,当然要坐下啊。

她推了下眼镜,往时宇碗里看了一眼,赫然发现,他们点了同一家店的面,还都在面里加了颗卤蛋。

「学长也喜欢这样吃吗?」发现他们两人有一样的喜好,这让程满絮惊讶,甚至心中感到有些欢喜。

居然连喜欢的东西都一样!他们这麽有默契!一定是命中注定!

她跟自己喜欢的人吃了同样的一碗面,光是用想的,就让程满絮很开心,心中很甜。

「他们家的卤蛋很好吃。」时宇简单回答,把那颗卤蛋吞下,连看都没看程满絮一眼。

时宇把最後剩下的一点榨菜辣椒加进了面里,拌了拌面,程满絮注意到这点,默默记了下来,打算明天也夹些榨菜辣椒,试试看这种吃法。

时宇喜欢的,程满絮也想尝试,也想喜欢。

四周吵杂,都是学生们谈天嬉闹的声音,但此处却静谧,两人都沉默的吃着自己的午餐,但虽说没有交谈,能够这样坐在时宇对面,就让程满絮感到心满意足。

虽然说这一顿吃下来,程满絮甚是忐忑,想着自己这样吃饭的样子是不是太丑,这样吸溜面条的声音会不会太吵,明知到时宇根本没在看她,却还是想的太多,一颗心跳得好快。

但也是因为坐在时宇对面,才会感到如此开心。

没有想过自己竟会因为这种事情,而感到如此踏实,程满絮微笑,感觉这碗面,比平日吃起来更加好吃。

後来的一个月,程满絮鼓起了勇气,总会端着碗面,轻声的询问,开头总是那句:「学长,我能坐这吗?」

时宇也从没变过回答,淡漠,不多言:「可以。」

就这样,一起吃着午餐,共享着这一小时的安静时光。

那是程满絮最喜欢的时候,什麽话都没说也无所谓,能与时宇在一起用餐,那就够令她开心了。

对面坐的那人,是她的所有向往,她最喜欢的人。

「你真不记得了吗?」程满絮说完,看着时宇,後者正好又在将榨菜辣椒加进面里,听见程满絮的问话,手抖了一下。

讲到这种程度了,当然想起来了,只是这实在是太过平常的小事,时宇完全没放在心上。

原来他忘记了这麽多与她的回忆,这麽一想,突然觉得非常可惜。

那些回忆都只有程满絮记得,但也不知为何,时宇也很想好好记得这些事情,她的那些过往,与他曾经发生过的事。

她出现的太早,而自己那时又太过自我封闭,当时的乌云遮住了天空,让时宇没看见程满絮那道月光。

原来只是被乌云遮住,而不是从没有光线照进深渊暗夜。

现在那道月光,又照在自己身上了。

时宇沉默一会,突然开口,语气别扭:「那麽琐碎的小事,你都记得吗?」

竟然连他吃面的习惯也都记得。

她确实都记得,但也确实如时宇所说的,太琐碎了,程满絮想想,都感到不好意思。

其实她也没想到,那麽多年的互不联络,从未见面,她却还都清楚记得这些事情,甚至当时的感受都还印象深刻。

程满絮窘迫,点了下头:「很夸张吧?我也觉得。」

时宇却不觉得夸张,他吞下了那口面,犹豫了一下,移开了目光,耳根微红:「有机会,你把大学时你记得的所有跟我有关的事都跟我说说,我也想知道。」

时宇想听听他与程满絮到底还有过什麽回忆,他曾经如此不在意的那些,此时此刻,却非常想要回忆起来,想要记在心里。

程满絮正将筷子伸进面里,听见时宇这话,有些讶异,抬头看着时宇,却看见他别开视线,耳朵微红。

时宇毕业後,程满絮某天想要怀念,於是点了同样的餐点,端着走到了时宇常坐的那附近座位,坐着吃面。

但当她抬头,对面看着空无一人的座位时,突然心酸,突然落寞。

不晓得时宇现在去哪了,他们还会联络吗?还能重逢吗?重逢那刻,自己是否会变成更好的人呢?

算了,程满絮自嘲一笑,重逢可难的了,别妄想了。

她这才知道,她并不是多喜欢这家店的汤面,她吃的,不是面,而是回忆。

是程满絮那与时宇为数不多的回忆。

当时的程满絮绝对没想到,她能够再次与时宇相遇,还能一起点了同样的餐点,一样坐在对方对面,点了一样的榨菜肉丝汤面加卤蛋。

若真是缘分,那程满絮真是无比感谢,那条把他们再次牵起的无形的线。

已经很满足了。

程满絮点头,抿嘴微笑:「嗯,刚好有想起的话,就跟你说。」

戴咏臻也在一旁听着,看着程满絮,有些讶异:「我以为你们还是大学生。」

闻言,程满絮嘴角与太阳并肩,这孩子有前途,这麽会说话就多说点,听的程满絮心花怒放的,果然不管几岁的女人,最在意的都是年纪。

偏偏时宇没看出程满絮现在多开心,放下筷子思考了下,看着程满絮,诚实的回答戴咏臻:「我脱离很久了,她应该也已经脱离五年了。」

「……」今年二十六岁的程满絮咬牙微笑,拌了拌面,散发出了像是要把筷子折断的气势看着时宇:「四年而已,学长。」

时宇还是没看出程满絮的情绪,哦了一声,在脑中数着数,才恍然大悟:「确实,你今年二十六岁而已,是四年没错。」

心细如戴咏臻,早就看出程满絮脸色一变,笑容尴尬,哥哥你快别说了,姐姐已经快气到往生了,我担心你等会就完蛋了啊!

居然还把她年纪讲出来,气死她了!程满絮看着自己碗里的面,思考着有没有什麽很难吃的东西可以丢给时宇吃,结果看着整碗面都觉得很好吃,什麽也没放进时宇碗里。

然後时宇依然是那个时宇,夹着盘中豆干,贴心的放进程满絮的小盘子里,完全不晓得自己现在正惹怒了程满絮:「多吃点,自己夹的还都不吃。」

戴咏臻咀嚼着,觉得现在餐桌上气氛很尴尬,偷觑着时宇与程满絮,心道不好,若是等等他们在餐桌上吵起来怎麽办?她该站谁那边?

时宇却只忙着给程满絮夹卤味,海带、豆干、什麽都夹,还贴心的替爱吃辣的程满絮加了些豆瓣酱,一边念叨:「你太瘦了,过瘦也不好,多吃些。」

瘦还不好?戴咏臻正处於最在意外表的二八年华,班上每个女同学都在减肥,瘦了一公斤就还想再瘦一公斤。

程满絮的身材穠纤合度,正是少女们最羡慕的那种类型,戴咏臻真是心道哥哥你别再给她夹了,我觉得你真要完蛋了。

但见到时宇这些举动,程满絮原本绷着的脸渐渐放松,噗哧笑了出来,似乎非常开心,赶紧制止时宇:「别夹了,我吃不完,你多吃一点。」

戴咏臻一愣,抬头看着程满絮,不知为何,觉得她脸上的笑容好甜,眼中都是璀璨星辰,而那温柔、满是迷恋的目光,唯一注视的人,只有坐在她对面的时宇。

时宇是程满絮唯一的偏爱。

她对所有人都温暖至极,但迷恋、着迷这类的情绪,她只给时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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