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春末夏初的午後,季节交替变换之际,梅雨随之而来,倾盆大雨下在P大校园,学生们四处躲雨,有些情侣趁着这机会,撑起了同一把伞。
行销系一年级的教室里,冷气似乎开的太强,程满絮浑身寒意,套上了外套。
她紧皱着眉,脑袋昏沉,腰酸背痛,教授说些什麽,她都没听进去,只觉得腹内有股闷胀感,程满絮的笔掉在桌上,顺了顺呼吸,想要让身体恢复正常。
但好像太难了,程满絮摇头,喝了口水,脸色苍白,摘下了眼镜,坐在她旁边的路南玥见不对劲,小声的拉了下程满絮的手。
「你怎麽了?」他们是好朋友,路南玥当然担心,立刻凑过去。
路南玥是班上的风云人物,个性很好相处,男女都觉得她可爱,都非常喜欢路南玥这个人。
程满絮也不懂为何路南玥偏偏喜欢自己,这麽普通,不招人注目,谁也不在一的自己,这样的路南玥,为何会与自己成为好朋友?
程满絮勉强一笑,不想让好友担心:「没事,南南不要担心。」
路南玥点头,还是忧心,又补上一句:「不舒服不要勉强。」
又压下了一次恶心反胃感,程满絮喝了口水,深呼吸一口,点点头,想要回答路南玥,却已经浑身无力。
最後一节课,身体不适的已经让程满絮支撑不住,在老师暂停休息的时间里,程满絮终於摇头,告诉路南玥,想要先回宿舍休息的事。
「好,」路南玥担心,牵着正在收拾东西的程满絮:「还是我陪你回去?」
「不用,期中还要靠你的笔记呢。」程满絮起身,笑容僵硬,眼皮已经快要阖上,全身疲劳酸痛,冷意退去,而涌上心头的是一股发烫感。
难道是发烧了吗?季节交替,雨又下的这麽大,是挺有可能感冒的。
既然感冒,那就更不能在此,若是传染给同学怎麽办?而且她完全不想传染给这麽担忧自己的路南玥,所以程满絮决定,要立刻回宿舍。
路南玥见她不愿意让自己陪同,叹了口气,明白的点点头,在她离去前,叮嘱了句回到宿舍记得传讯息告知。
夏季梅雨还在下,程满絮下楼,为了避免传染给人,她特意戴上了口罩,她拢了拢外套,发烫感又退去,身体再度寒冷。
没意外是感冒,加上酸痛,程满絮已经可以断定自己发烧了,正是畏寒状态。
……好想吐。
她撑起伞,刚走出大楼,咬着下唇压抑着那股来势汹汹的反胃,眼眶泛泪,咸咸的眼泪滑落,嘴里似乎有股甜味,身体发现异样,想要提早分泌硷性,去中和等会吐出来的胃酸。
好冷,真的好冷,程满絮浑身颤抖,激烈的反胃感涌上来,她心头一惊,不能在这时候,至少要撑回宿舍——
一个踉跄,雨伞掉在地上,胃里的呕吐随之而来,程满絮蹲在地上,滑下眼泪,但呕吐却没有立刻停下,她又呕出了声,吐了满地。
经过的同学惊呼了声,明明互不相识,却都不约而同的退开了些,露出了嫌恶的神情。
有些人是惊讶的:「啊啊!吐了!」
有些人是嫌弃的:「好恶心啊。」
更多的是侧目,却没有一个人过来,帮忙此刻狼狈不堪的程满絮。
程满絮蹲在地上,迟迟站不起身,她是个自尊心极高的人,做任何事都要做到最好,那麽喜欢得到别人称赞的女孩,哪能接受此刻自己受到大家侧目,还是这种充满恶意的神情?
程满絮不想站起来,因为不想让大家看见自己的样貌,太过难堪,也太过难受。
夏季的雨打在程满絮的身上,头发已经淋湿,眼镜也已经湿透,她忍住眼泪,不能哭,这种事就哭,实在是懦弱。
好吧,蹲在这里也不是解决办法,赶紧回去宿舍,程满絮眉头依然蹙着,眼眶酸涩,蹲在地上连连咳嗽,想要起身,却又乏力,正下定决心要一股作气站起时,一道阴影拢在她身上,落在她身上的雨停了下来。
模糊的眼先看见了那双黑色Vans运动鞋,对方的长裤已经被雨打湿,接着涌上鼻尖的,是盖在程满絮身上的那件外套。
那是一股冷冽的木质香气,混杂了些好闻的洗衣粉香,接着一只白皙修长,指节分明的手,右手食指缠绕着OK蹦的手伸在自己眼前。
这个人的手好好看,程满絮心想,随之而来的还是那股木质香气,那只手的主人终於开口:「同学,站的起来吗?」
那是一把好听的嗓,有些低沉,好听让人感觉像是沁在雨中的深山那般舒适,他语气中没有过多情绪,却让程满絮眼眶一红。
顿时满心委屈的程满絮终於落泪,她猛地抬起头,对上了那双眼。
那是一位身形高挑的青年,他的鼻子高挺,薄唇微抿,他确实长的很好看,但面无表情,眼中似乎还带着淡淡清冷之意,拒人於千里之外。
可是在这雨中寂静尴尬之时,程满絮却看出了,他眼中难得的一丝关心。
一眼万年,她圆圆的眼睛有些惊讶情绪,这时候的她还不知道,那双眼睛里有星辰大海,是她未来日子里的无数向往。
所有人都厌恶着她,却只有这个男同学,愿意走过来,给她撑伞,披上件外套。
从此以後,那场雨,那一眼,大概可以用个惊天动地这般骇人的成语形容。程满絮就此万劫不复,就因为那件外套,还有那双清淡如墨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