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的紧张节奏不停将情绪推高,许煦晖手里的抱枕已经塞在他和游宇路的脸上,一有刺激情节就拿起来挡眼。
当主角们走回悬疑又邪门的事发地点时,电影桥段都会安排一两个骇人的场景,像是一拉开布帘就看到猫屍体泡在血浴缸里,还有放在角落的小丑娃娃被穿了数个洞,许煦晖只要一看到那几幕都会惨叫,游宇路则是小小地吱一声,但会从沙发上弹一下,只有吴望反应最不同,看到猫屍体那一幕,说浴缸里都是色素;看到小丑娃娃那一幕,说了一个恐怖谷理论。
许煦晖吓到把枕头拿起来埋脸时,也会顺道帮游宇路把眼睛遮起来,吴望感觉自己被受排挤,靠在游宇路脸边说自己也想挡,伸手把枕头拉过来,但枕头太小,吴望一拉就把许煦晖那侧抢走,许煦晖毫无防备就看到最惊骇的画面,尖叫到隔壁邻居来敲门投诉。
「干!你自己去拿枕头啦,你又不害怕,抢屁抢。」
「唔……。」吴望不敢反驳许煦晖,识相地走回寝室拿大枕头。
游宇路坐在中间反而最安全,不仅有左右护法,还有无论他们怎麽抢枕头都有他的份,他什麽也不用做就有人帮忙挡,所以拿饼乾的任务就落在他手上。
「阿宇,饼乾。」许煦晖害怕归害怕,但还是要解解嘴馋,游宇路从袋子里取出两颗可乐果,放在许煦晖嘴边。
「阿宇,饼乾饼乾。」吴望有样学样,用食指把口罩从鼻梁间拉下来。
「哦,好。」游宇路换了一包,拿洋芋片,但太大片,塞到吴望嘴边就碎成三小片,吴望伸手把碎片接起来,反把一片放到游宇路嘴边。
「我还要。」许煦晖用肩膀撞一下游宇路。
「嗯,好。」
「那我也要。」
两人一来一往抢饼乾,游宇路左右两边塞饼乾。
电影下一幕是犯人出现幻觉,看到数个鬼魂面目狰狞地守在藏身点的各个角落围堵他,许煦晖没有防备,一看到有鬼就尖叫,立刻把枕头往上挥,缓不济急,不仅没遮到还一闭上眼睛脑袋全是鬼的画面,但这一挥就正中游宇路的脸。
「干,我真他妈快吓死了,这部片居然有鬼。」许煦晖边喘气边讲,他是个对鬼片非常戒慎恐惧的人。
「……我没看到。」游宇路无奈地把手里捏的饼乾塞到许煦晖嘴边。
「哈哈,我们晖哥最怕鬼了。」
吴望想到去年夏天他约许煦晖去看电影,许煦晖也没问看的电影到底是哪部,傻傻地就跟进去,结果吴望是买鬼片的电影票,那天把许煦晖整个半死,鬼还没出现他就大叫,戏院里的其他观众都还没被鬼吓到,先被许煦晖的尖叫声给爆雷了,看到鬼的时候都有种「喔我知道你出现了」的感觉。
那次吴望被许煦晖骂惨了,许煦晖一走到院厅,才发现电影院为了因应八月鬼门开,所以上档的电影全是鬼片,许煦晖光是看到电影海报都怕得绕路。
「我才没有怕,我只是讨厌。」
「那就是怕。」
「才不是!你吵死了,去按暂停,我要缓一下。」
「好啦。」
「我真不应该选这种片,啊~应该选喜剧片的,快被自己害死。」其实许煦晖是敢看惊悚片的,只要制造恐怖场景的最後推手是人,那麽他的接受度很高,至少前因後果交代清楚,不是神出鬼没的灵异力量。
「那换部片?」
「吴望,你换一部片,要好笑的那种。」
「我找找……。」
游宇路突然想起什麽,一脸正色对许煦晖说:「听说在看鬼片的时候……附近的鬼都会凑过来一起看。」
「干,阿宇!哥待你不好吗?不要讲这种话来吓我。」
「抱歉,忘了。」游宇路设法想一点防鬼撇步。
「晖哥,你以後很害怕的时候,你就想着『我是刺蝟』,当你这麽想的时候,就会散发阳间的气场,然後鬼就不会靠近你了。」
「你说真的吗?」许煦晖放松枕头,被抱到变形的枕头慢慢膨起。
「嗯!我朋友教我的。」
「那为什麽一定是刺蝟?就不能是柴犬或是哈士奇?」吴望询问。
「不知道,我朋友说刺蝟才有用。」
「哪个朋友?人真好,我怎麽现在才知道这个办法。」许煦晖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他以前害怕的时候只会用棉被把自己包着,在被子里热得要死,但又害怕把自己的手脚伸出去半夜会被鬼拖走。
「一个叫立湛的朋友。」游宇路讲到立湛的时候,心里已经没感觉了,就像在讲一个很久没见的朋友,讲完过没多久就会忘记,那段回忆慢慢淡掉,感情也归於无,只是游宇路的改变是隽永的,也是他自己的,立湛无权干涉了。
「他的姓氏好特别。」
「网名。」游宇路现在才发现,其实他一直不知道自己前男友的真实姓名,交往以後,立湛也一直都叫他小雨,他们之间原来从没有坦诚过,连最基本的姓名都没有。
「好了!我选好片了!这部可以吗?校园喜剧。」吴望还蹲在电脑前,电影片头已经开始了。
「快回来坐好。」
「来了!」
吴望选中的片是一部美剧,一开始三人看得津津有味,看到後来吴望越看越昏沉,身体左摇右倒,加上没开电灯,房间只剩电视机的刺眼光芒,吴望的眼神逐渐失焦,盯着桌上那袋慰问品,被电影催眠到睡着了,等他再度睁眼时,他的头已经靠在游宇路肩上,脖子折成一半,他把身体转向另一边,靠在沙发上继续睡。
「吴……」许煦晖本想叫吴望倒杯水给他,游宇路比了嘘的手势。
许煦晖把电视音量转小,直到电影结束前都没把吴望叫醒,结束以後许煦晖才去把电灯打开,吴望听见动静就醒了,眼睛眯了又眨,连连打哈欠。
「看完了吗?」
「看完了,我们也差不多要回去了,十点多了。」许煦晖伸了一个大懒腰。
「这麽快!那我刚才不该睡的,都把跟你们在一起的时间睡掉了。」吴望今天自己在家已经追一整天剧了,都有点视觉疲劳,但看惊悚片时,他知道许煦晖会怕,所以才强撑着没睡着。
「那……我们再待晚一点点?」游宇路问。他只是太贪图今晚的快乐了,他已经很久没有快乐过,很久没有过这种不是一个人的夜晚。
吴望本想答应,但想到他们是骑脚踏车过来,骑车回去也要时间,回家还要洗澡,怕太晚回去会影响到睡觉时间,而且明天就是礼拜三了,游宇路会去美术系修课,虽然吴望还在隔离中,但下礼拜就可以回去上课了。
「你们早点回家好了,骑车危险。」
「过几天再来看你。」许煦晖收拾东西,替吴望把苹果放进冰箱。
「别来啦,我这会传染的,今天来就够危险了,下礼拜我就去上课了。」
「那我们走罗。」许煦晖走去穿鞋。
游宇路一直想把书和保温瓶拿出来,可是刚才都找不到一个好的时机点,趁着离开前才逮到机会。
「给你,之前跟你说过的书,这几天可以看,还有热水。」
「你特地带的?」
「嗯,先走了。」
吴望拽住游宇路的手臂,把手放在游宇路头上,摸着他乌黑又细软的头发,轻轻拍一拍。
「谢谢你,你对我真好。」
游宇路没有闪避,眼镜底下的笑眼细细一条,回以温柔语调:「因为你也对我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