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棂滞留桃林良久,不可再耽搁,朱华由一众凤凰族人陪同来此,虽不想参加那冗长无聊的院会,也不得不去,水神便自由得多,打定主意偷懒的她坚决不回三十九王院。
麻烦是该如何处置棂若,所幸朱华与水神对棂若存着一丝善意、没想将她交给三十九王院发落,水神好心,主动拦下护送棂若回北海一事,檀棂信得过水神,便将棂若托予她。
朱华提醒帝江在北海布下毒阵,让水神多加小心,水神司水,北海算是她的管辖范围,在那儿她游刃有余,怕的是万一撞上帝江、祸福难料。
「帝江手段狠辣,可他不会无乱杀人,他每下杀手都有其目的,水神好意送棂若回家,我相信他不会为难水神。」檀棂背书,水神没什麽可担忧的,
棂若不想跟檀棂分开,死缠烂打、一哭二闹三上吊,朱华索性将她打昏让水神扛着她走,檀棂简单向水神表达谢意後,水神随即带棂若前往北海,檀棂和朱华也徐步走向三十九王院。
与此同时,三十九王院内的议会热烈,在真龙族的主导下,已初步确定进攻婆娑岛的军力布署及策略,腾空飘着的一张北海地形图满满标注了各族进攻要点,此战关乎各族存亡,众人背水一战、气焰高涨。
妖族医者零先生拿出一大袋丹药分送给各族,道:「婆娑岛四周毒气遍布,此丹虽不可解其毒,但可延缓毒发。」
「若连毒阵都攻克不了,何谈打败帝江?」
「还是得靠麒麟族的秘术啊。」
「檀棂大人呢?怎麽不见她?」
院中七嘴八舌讨论着,弥漫着对帝江毒阵的恐惧,此毒源於定界石禁制,眼下解毒之法唯有秘术,檀棂自然成了众人希望,尤其自打她重生归来、多了一层天道来使的身份後,於各族之间地位骤然上升,如今见了她多得称上一声大人。
檀棂外出多时,夭夭悄声向樱椥问道:「檀棂怎麽还没回来?」
「……。」樱椥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要说焦急,他比谁都期望檀棂早些回来。
此次议事重要万分,檀棂却不见人影,杜衡向来与麒麟族不对盘,尖酸道:「瞧她就是无心此战,前阵子还与帝江会面,难说他二人是否藕断丝连、旧情难了。」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同时,一道白雷、一道叶火砸了过去,位处二楼的杜衡朝下一跳、躲过一劫,可他身後的数名貔貅族人就没这麽幸运了,纷纷重伤倒地。
杜衡怒视发动攻击的樱椥、火玛瑙,道:「怎麽?二位想杀人灭口?杀得了我,堵得住天下悠悠众口吗?」
「再多说一句,我真会杀你。」火玛瑙拳头握得死紧,若非身在三十九王院,他早冲上去爆揍杜衡了。
趴在大白菜上的红尾悠悠说道:「杜衡啊,你胆子不小,敢议论她,不怕她杀了你?别忘了她现在身份不一般啊,人家可是天道使者。」
「天道使者便可滥杀无辜?天道选她,我看也是瞎了眼。」
杜衡今日炮火直对檀棂,毫不避讳她天道来使的称号,更奇怪的是,檀棂身旁不乏与她交好的大族子弟,除关系密切的真龙族,她下不归崖搭救朱华一事人尽皆知,凤凰全族欠了她一个大人情,而旋龟族显然对她受天道之命而来一事颇为重视、处处表现出尊敬,杜衡针对她等於与四大瑞兽为敌,他哪来的底气与其对立而为?
「无耻之辈!」
一声辱骂自三十九王院东南角传来,循声而去,口出恶言之人正是地界秦广王,秦广王一跃而下、与杜衡直面相对,他眼中尽是对杜衡的不屑与厌恶,地界与天界风俗民情不同,倒也相互尊重,秦广王往昔与貔貅族纵无深交、可并无交恶,秦广王今日对杜衡的恶劣态度令人费解,杜衡自己亦是莫名其妙。
「秦广王,你方才之言是何意?」杜衡平白遭骂,当然得讨个说法。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杜衡,你以为你干的那些恶事真能瞒天过海?」秦广王指着杜衡鼻子怒斥。
「若你是想再提万爻符之事就免了,练成万爻符的不是我、杀了万人的更不是我。」杜衡曾意图在帝江、檀棂婚宴上以宾客练符之事众所皆知,致其名声一落千丈。
「那前真龙族长墨夷遭人毒杀之事呢?你敢说与你无关?」
秦广王此话一出,举室譁然,墨夷死於帝江所制之毒无疑,究竟是谁将此毒下给了墨夷至今未有定论,真龙族虽怀疑杜衡,但从未向外宣扬,除了几名聪明人自己察觉端倪,三界多数人并不知杜衡牵涉墨夷之死。
杜衡面上先是闪过一丝惊慌,随後很快冷静,当即反驳:「墨夷死前遭白雷所伤,世人皆知当世唯有麒麟族人修得白雷,墨夷之死乃枒杈、帝江合谋,秦广王你须慎言,休要将脏水泼到我身上。」
夭夭道:「枒杈死前承认确实和父亲大打一场、致他重伤,但他否认下毒。」
「枒杈作恶多端,他的话能信?」
「正因作恶多端,他更无理由说谎。」
「早知真龙族要保麒麟族,你们是想拿我貔貅族做替罪羔羊吗?」
秦广王吼道:「事到如今,你仍不知悔改!」
「你说我毒杀墨夷,证据何在?」
秦广王与孚央对视一眼,後从袖中掏出一面业镜碎片,举起道:「这便是证据。」
秦广王开口那刻,孚央已然知晓业镜已修复,而秦广王也从中得知墨夷之死的真相,他话锋直指杜衡,毫无疑问真龙族的猜测属实。
秦广王将业镜之用与当年赠予墨夷一面碎片之事当众说出,夭夭也说明了前段时日在花圃意外寻得此碎片并交给秦广王帮忙修复,众人方知此镜片即是墨夷被杀一案的关键铁证。
「大敌当前,我本想平定帝江之乱後再将此事道出,方才听你大言不惭实在难忍,你要证据,今日我便当着三界各族面前让你心服口服。」
秦广王长袖一挥,那面业镜碎片发出光芒,镜中影像随即照映在空中,画面中是一处各种物件摆放整齐的书房,书案前一名白衣男子正襟而坐、振笔疾书,此人正是已故真龙族长,墨夷。
镜中,墨夷忽然脸色一变,缓缓放下笔,起身倒了两杯茶,方端起其中一杯,身後便多出了一人……。
墨夷一转身,那人不等墨夷说话,主动拿走了茶杯大口饮下,「渴死老子了,怎麽又是茶,就不能来点酒吗?」他是枒杈,他与墨夷曾是好友,物换星移,他们终归走向不同道路、成为彼此敌人。
「没拿重生池水泼你就算给面子了。」墨夷冷回。
「老子连定界石禁制的毒都能解,重生池水算个屁!」
「枒杈,你觉得我会信吗?我们认识这麽多年,你有多少本事我会不知?怕是解开定界石禁制之毒的不是你吧。」多日来,墨夷细思孚央中毒一事,他对枒杈了解甚深,枒杈当时留下檀棂时他已起疑,檀棂法力微薄,要她留下有何用?除非她是医治孚央不可或缺之人。
「你想说谁?樱椥、檀棂?他俩要有那本领能混成现在这样?」枒杈故作镇定。
「能在婆娑岛之难毫发无伤幸存下来,岂是泛泛之辈?」墨夷眼神瞬间凌厉。
枒杈感到杀气,警告:「你敢动我家那两只傻麒麟,老子跟你拼了。」
「求之不得。」
墨夷掌中凭空化出一柄长剑,拔剑攻向枒杈,枒杈以红雷长鞭抵御,双方动作行云流水,一连数招皆被对方化解,二人长期结伴外出游历、一同修习,对彼此的一招一式太过熟悉,最可怕的敌人往往是最亲近之人。
「枒杈,你残害生灵,今日我便要将你拿下。」
「试试。」
二人的激战导致书房毁坏,动静虽大却无真龙族人闻风而来,墨夷推测是枒杈悄然在四周筑起结界并迷晕近处守卫,可他不解枒杈来这一趟有何目的?枒杈应当知晓以墨夷的性子,此刻肯定巴不得将自己押往三十九王院受审。
打斗过程,墨夷不留余力、枒杈却似乎有所保留,渐渐地,枒杈处於弱势,中了墨夷好几剑。
「你到底为何而来?莫非不是要与我决一死战?」枒杈不使出全力,墨夷心里越发不痛快,他宁愿与枒杈生死一战,也不愿枒杈刻意让步。
「死……你说得倒挺容易,墨夷啊,你想杀我吗?」
「你终归难逃一死。」
「所以你情愿亲自动手?」
「是。」
枒杈苦涩一笑,「你刚刚不是问我为何而来吗?老子今天就是来打趴你,让你千年万年下不了床,让你亲眼看着老子创建新制、开拓新朝!」
枒杈原先抱着那麽一丝丝盼望,祈求能得到挚友墨夷的支持,可那不过是他的痴心妄想,或许他心底早就明白,只是不亲耳听到就无法真正放弃。
如今,他彻底死心,便不再留手,一掌白雷劈向墨夷,墨夷挡下第一招,然而麒麟神速,墨夷一下闪神没能挡下第二道白雷、胸口中招,白雷烧毁了他的衣衫,在他胸膛留下一道怵目惊心的炸裂伤口,断裂的肋骨插入肉中,墨夷跪地、呕出一口鲜血。
枒杈发动万爻符控制定界石,趁机将伤得不轻的墨夷一身十五万年修为化为乌有,此後,墨夷再无法与枒杈兵戎相见。
「为何不杀我?」
「……。」
枒杈没有回答他,攥紧的拳头微微颤抖,麒麟一族最是重情,枒杈看重墨夷,他亲手将墨夷的修为化去、使其成为废人,对一向骄傲的墨夷何其残忍,但他就是下不了手杀了自己最好的朋友,若说世上枒杈最不愿伤害的人,除了双生麒麟、便只有墨夷一人了。
然而,枒杈走投无路,在杀了墨夷与废除他修为的选择中他只能忍痛执行後者,一来能保墨夷一命,二来他也希望来日他成功创建新制、三界归於太平之时,墨夷能亲眼看见并了解今日所为一切皆是值得的。
枒杈一语不发地离开墨夷书房,墨夷体力不支倒地,疲惫的脸上流露着无尽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