孚央向夭夭使了个眼色,夭夭朝前走了几步,对众人说明:「帝江夺走三颗定界石,其中一颗尚有盘古大神所设禁制,也就是说他虽然手握三颗定界石、能用的仍然只有两颗,与当年枒杈是一样的,我族将枒杈过往使用定界石的情况统整分析,保守推算若我们能抵御帝江五百年,他便会受定界石反噬、自取灭亡,可定界石威力强大,要安然渡过这五百年必须各族通力合作。」
真龙族才智卓绝、人才济济,经他们严谨评估的结果是有信服力的,为难的是如何在这五百年抵御帝江的攻势。
真龙族认为分散帝江注意力、将战场与攻击目标拓展至三界各处,如此可弱化并无同盟的帝江攻击力,加上每次战斗皆由真龙族精密布排、将己方伤亡降至最低,拖延时间、等待帝江自食恶果。
然,此计必得牺牲部份作为诱饵之人,求生是众生最强烈的意志,一提到须得有人主动吸引帝江来犯,各族面面相觑、无人应声。
三界中唯有凤凰族可涅盘重生,三十九王院便有人希望由凤凰族充当诱饵,此话一出、众人响应,凤凰族被推向风口浪尖。
朱华瞧着院中贪生怕死之辈自私的嘴脸,不由得叹息这群修道多年的家伙也就这等货色,她称道:「我方才便说了,谁来当三界的主我懒得管,今日我来就是冲着五千年前帝江杀我族人那笔帐,我这人很简单,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敢动我的人,我就让他嚐嚐业火的厉害,你们……也一样。」
五千年前,帝江在那艘婚船上残害了多族族人,当中也包含了朱华派去祝贺的凤凰族人,万爻符法阵强大,即便凤凰族人有七次重生机会,依旧难逃一死。
朱华得知族人惨死帝江之手,曾四处寻找帝江意图报这血仇,无奈帝江藏得深,朱华始终没能讨一公道,定界石的可怕朱华自然晓得,正如红尾所言,朱华不死不灭、是世上最不必惧怕帝江之人,但她却不得不顾凤凰族,活了六十万年的她生生死死见得太多,可终归有些事无论经历再多次,发生时还是会痛。
他族想将凤凰族推上战场,朱华岂能看着族人活生生成了旁人的垫脚石,她的一句话、一个警告的眼神立即让喧嚣的院会噤若寒蝉。
凤凰族不愿当替死鬼,真龙族也没打算将凤凰族作为诱饵,孚央道:「帝江亦知晓凤凰族得以重生,试想若各位是帝江,最先对付的难道会是不死凤凰吗?遑论凤凰族长乃是三界修为最高深者,帝江不会蠢到随意招惹凤凰族。」孚央的说词令朱华露出满意微笑。
杜衡再次开口:「听真龙族长这话,是想好让谁来当送入帝江虎口的羔羊了吧?」
孚央道:「我方意在拖延时间,各族所长不同,应因时、因地制宜,若各位信得过真龙族,便由我族设计诱导帝江入局,同时从各族指派合适之人应对每一次的战局。」
「怎知真龙族不徇私偏颇?」杜衡质疑。
朱华声援孚央道:「信得过便信,信不过院门在那、慢走不送,将来帝江找上门就各扫门前雪。」
握有定界石的帝江强大无庸置疑,三界任谁对上他皆难逃一死,唯有集众人之力方有一线生机,各族一番思量後,真心信任真龙族也好、不得已依附真龙族也罢,总算是达成了共识,独独旋龟不曾表态……。
「旋龟族意下如何?」孚央问。
「赶紧的,就剩你们旋龟族了。」朱华催促。
红尾打了个哈欠,道:「剩我们?不只吧。」
朱华、孚央互望一眼,不解问:「还有谁?」
红尾的龟脚指向空着的王椅,道:「麒麟。」
「麒麟族仅剩一只,还是只灵智缺损的,能顶什麽用?就替他们留下一血脉,权当日行一善吧。」朱华道。
「樱椥灵智已复,可他不打算参与此事。」孚央简单说起当日在崑仑山与樱椥相见的经过。
「再等她也不会回来!」火玛瑙起先有些吃惊,後听闻樱椥执着於等待檀棂归来,情感矛盾又复杂,明知樱椥行为不智,又羡慕他能纯粹地去追求渴望的东西,即便那希望虚无飘渺……。
「傻了这麽多年突然好了,他何时复原的?」朱华好奇。
「不清楚,但定界石被夺时他已清醒。」孚央答。
红尾插话:「双生麒麟纠葛甚深,一尾死了、一尾倒清醒了。」
夭夭忆起曾与商羽讨论樱椥失智一事,道:「我们怀疑过樱椥灵智缺失乃是人为,若檀棂的死促使樱椥回复神智,便可断定当年婆娑岛遭祸後、枒杈和檀棂确实对樱椥做了手脚,他们二人先後离世,樱椥的束缚已解、智力自然回复。」
「封他灵智,所求为何?我可是听闻那只小麒麟天资极佳,即便不愿锋芒太露也不必做到这程度吧。」朱华不解。
众人毫无头绪之际,红尾冷笑一声,道:「想知道,问问本人吧。」
孚央道:「当务之急是应对帝江之策,将来我自会找樱椥问个明白。」
「我指的不是他。」
「什麽意思?」朱华先是一头雾水,後灵光一闪,问道:「臭乌龟,你是否又梦见什麽了?」
「你猜。」红尾笑得诡谲,故弄玄虚。
「你今日为何来此?」朱华与红尾相识也非一、两日了,红尾最是懒得出席这种场合,通常是出尘代理出席,他特地来这一趟实在不是他素日作派,加上他方才言语间话中有话,朱华不禁怀疑他此行目的。
「等。」红尾答。
出尘恭敬向红尾提问:「莫非您之前说要等待的新局便在今日?」
「非也。」
朱华不耐烦问道:「那你究竟在等什麽?」
「我也想知道。」
「再不好好说话,我撕烂你的嘴,信吗?」朱华叉腰道。
红尾对朱华的恐吓不为所动,怡然自得地啃起身下的大白菜,正当朱华按耐不住想上前逼问红尾时,一声巨响炸毁了半座三十九王院,靠近院门的那半边建筑一下成了碎石瓦砾,突如其来的攻击许多人逃亡不及,甚至还未意识到发生何事便已身首异处,烟灰漫天蒙住了在场诸人的双眼,唯有自屋瓦残骸中飘出的多颗轮回丹的光芒在一片灰尘中独自闪耀。
孚央一拂袖,刮起一阵大风、吹散了眼前的尘土,一片残骸後,一道娇小的身影逐渐现形……。
那是一名看上去与凡人五岁孩儿差不多的女童,一身粉色衣裙的她疏着两颗团子头、上头系着两条黄丝带,丰腴的身材配上圆滚滚的脸蛋十分喜气,水灵的一双杏眼眨巴眨巴,深邃黑沉的瞳孔为她的灵动增添一股神秘,她蹦蹦跳跳地拍手吆喝,看着十分得意欢喜。
「炸掉了、炸掉了!」她张大眼睛,惊呼:「原来这就是轮回丹呀,好看好看!」
「你是何人?」
出尘走到最前方、举起金枪对着女童,在神妖当中万不能以外貌断定年岁,不说修为越高深、越可青春永驻,三界中多的是擅於易容幻形者,从女童的反应瞧来,三十九王院的毁坏便是她的杰作,三十九王院当初建造时特意布上咒术加固,故而坚不可摧,而她轻而易举毁了一半王院,更令人诧异的是,院中群聚各方高人,竟无人察觉她的到来、更抵挡不住她的攻势,此女显然非泛泛之辈。
她身上的气息极为特殊,似神兽之气、却又有股说不出的混浊气息,试着探看她的真身,是一尾有着两对翅膀的粉色小马,纵观三界并无此生物之记载,莫非天地又孕育出了新物种?
「你们这群讨厌鬼聚在一起肯定没憋好屁,我要替爹爹杀光你们!」女童昂首插腰,个头虽小、气势万钧。
「无知小儿!」
出尘举起金枪朝女童攻去,女童凭着灵活的手脚躲过几回,可出尘长年征战、修为深厚,渐渐地女童招架不住、节节败退,她一脚踢起地上碎土、双手结印,术法一展、碎土成了寒铁般坚硬的土石子,土石子飞向出尘、出尘机警躲闪,後头的无名小辈却没那麽幸运,遭土石子击穿身躯、当场血流如注。
「瞧见我的厉害了吧?要是你们此时投降,我也许还能饶你们一命。」女童志得意满地叫嚣。
「猖狂!」火玛瑙在边上看了半天,对女童的嚣张行径忍无可忍,一挥手便是一团熊熊业火。
女童被业火包围,原先还不以为然、自以为能灭了火玛瑙的业火,怎知手一碰便被烧得皮开肉绽,她疼得吱哇鬼叫,终於意识到身处险境,她像只无头苍蝇慌乱四窜,却怎麽都逃不出业火的攻势,焦急又害怕的她开始嚎啕大哭……。
「救命啊、欺负人啦!哇啊啊啊啊!」
见她黔驴技穷,出尘走近打算将她拿下,突然空中跃下一名黑衣人,此人跳入业火之中,从口中吐出大量白沫将业火彻底灭掉,凤凰业火非寻常烈火,若非有强大法力、单凭水系术法是熄灭不了的,黑衣人方才施法时,众人清晰感受到那股熟悉的力量……那是定界石之力。
黑衣人露出容颜,正是与帝江一同消失多年的汝鱼,女童一见她、立马扑入她怀中,哭诉道:「小鱼儿,他们用火烧我,好疼啊!」
汝鱼替女童治疗烧伤,伤口随即复原,汝鱼问:「您怎麽自己跑这儿来了?」
「我听到你跟爹爹说今天所有的坏人都在三十九王院,我要帮爹爹打坏人呀!」
「我的小主人,您还不是这些人的对手,咱们快回去吧。」
「爹爹让你来带我回去的?」
「是。」
「那好吧,我下次再来教训他们。」
汝鱼接到了女童,正要离开,三十九王院众人便不分你我、共同合作、试图将汝鱼扣下,帝江销声匿迹五千年,好不容易他的心腹汝鱼现踪,三十九王院岂能放过如此天赐良机?
然,汝鱼再次使出定界石的力量,三十九王院不敌定界石,各族各出奇招依然制服不了汝鱼,眼见汝鱼即将逃走,朱华总算按耐不住,她开展双翅、飞出无数艳红如血的凤凰羽毛,红羽在汝鱼身前围成了一堵强力火焰结界,汝鱼一时被困,她为朱华的招式所惊愣神之际,朱华已飞至她眼前。
「想来便来、想走便走,当我是假的吗?」朱华道。
「……凤凰朱华……。」面对这只三界最强大的神兽,汝鱼显得不安。
女童鼓励汝鱼道:「小鱼儿别怕她,不过是只翅膀有火的鸟嘛,她有翅膀、我也有呀,我还比她多一对呢!」女童露出两对粉色翅膀,小小的翅膀精神地挥动着、活像在与朱华较劲,所谓初生之犊不畏虎便是如此。
「你这小鬼倒挺有趣的。」朱华笑道。
「我不是小鬼,我叫棂若!」
「……棂若……。」朱华好奇问:「你跟帝江什麽关系?」
「不准你直呼爹爹名讳,没礼貌!」
朱华再次探看棂若真身,那粉色小马的模样使她不禁猜测:「帝江是你爹,你娘莫非是檀棂?」
「你认识我娘亲?」棂若歪头反问。
朱华与棂若的对话大夥儿听得一清二楚,原来这名女童竟是帝江与檀棂之女,众人诧异地面面相觑,当中孚央、火玛瑙二人更是晴天霹雳,檀棂故去多年,为何突然冒出个女儿?她又是何时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与帝江有了後代?
「这可真是出乎意料的发展啊。」朱华不禁摇头叹笑。
汝鱼不想与朱华正面交手,灵机一动、藉由定界石的力量朝底下的三十九王院发出数千根冰柱,凤凰族人立即以业火布下火墙阻挡冰柱,但这些冰柱经定界石强化,竟可穿透业火而丝毫未损,若无法阻挡冰柱落下,今日三十九王院将成为各族的葬身之所。
危急一刻,一道光自天上天降下、穿透云层、照进残破的三十九王院,那道光落地後在三十九王院上方展开成一道圆形阵法,形似日晷、却有着从未见过的符文,冰柱落於法阵之上、两相对撞,随着圆阵缓缓右旋,冰柱奇蹟似地消失无踪。
诸人尚沉浸於捡回一命的庆幸与不明所以的困惑之际,令人更为惊讶的事情紧接而来,曾经在五千年前撼动三界的那股源自地界的不知名力量再次出现,这回它的起源正在三十九王院众人身後……。
众人回首,一道周身散发微光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们立於麒麟族的王座之前,那人的左掌上悬浮着一座小型浑天仪,而浑天仪底部有一层无晷针的日晷,日晷上盘旋的蛇形文字与方才抵挡冰柱的圆阵如出一辙,显然这人正是圆阵的发动者。
此人掌心一合,浑天仪便凭空消失,布在其身的光芒亦随之退去,那是一名女子的背影,她一身白衣、别着黄绸腰带,左手戴着的五指手链没有首饰的优美、倒给人锁链的沉重感,朴素的发髻上簪着一黑一红两支珠钗,仔细一瞧上头的宝石乃是黑曜石,如瀑的长发落身旁,那身影……太过熟悉。
五千年後,她……终於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