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韶華茫茫 — 第二十九章:治水 下

一日,帝江睡中听见外头人声鼎沸,一睁眼,檀棂正急忙往外冲,他拦下一问,原来是先前前去调停东海龙宫内斗的水神君落回来了,传闻水神盛世之颜仅次朱华,因而惹得大夥儿好奇不已、皆想一探其庐山真面目,檀棂想见水神倒无关她的美貌,而是身为河豚精的徒弟,檀棂理应去拜见拜见这位「师母」,遑论河豚精受她所累、至今仍躺在火燎原的神育摇蓝中,她怎麽都得表示一下敬意与歉意。

帝江对水神毫无兴趣,也懒得往人堆里钻,便让檀棂自个儿去见水神,他留於帐篷之内、盯着天河的水域分布图,想着人际关系已经打得差不多,是时候该好好治水了,虽说帝江有自信胜於水神,若是水神比他所想更加有才,兴许会抢了帝江的风采与功劳,那他想利用治水建立威望与名声的效果即会大打折扣。

「得抓紧时间了。」

帝江偶然道出这句话,脑中闪现入惑心铃幻境前他问檀棂此生最惧何物一事,当时她的回答是「时间」。

起初帝江不了解她,对她的回答未曾多思,而今相处多时,他知晓檀棂看似呆傻的思维其实潜藏常人难以触及的内涵,也许她的答案还有别的深意……?

「……被时间吞噬……洪流……麒麟秘术……净化……。」帝江瞳仁一震,瞬间明了了一切,他掀开帐门、望向檀棂远去的方向,意味深长地轻声说道:「麒麟啊麒麟,原来你们才是心计最为深沉的骗子。」

一个时辰後,檀棂归来、脸上挂着难以言喻的茫然神情,一个脑袋疯狂运转,以致烹煮她最拿手的人面鱼时因控制不好火候而烧糊了整条鱼都不自知,帝江将她按到椅上、细细盘问,原来她的诡异之举因水神而起。

「你见到水神了?」

「见了。」

「如何?」

「配我师父简直鲜花插在牛粪上。」接着檀棂用尽毕生所学的词汇形容水神的不可方物,一说便是一刻钟。

帝江耐心耗尽,打断她:「停,我知道水神很美,你无须赘述,我想问的是她对你说了什麽令你心神不宁至此?」

「我向她致歉连累师父一事,本想着她就算揍我几拳都是应该的,没想到她只是冷冷说句『心意收到了』,可我听火玛瑙说水神一个个向将当日伤了师父之人寻仇,怎会放过我这罪魁祸首呢?」檀棂歪着脑袋、百思不得其解。

「这不是挺好吗?表示她也认可了你这名徒弟。」

「是这样吗?」

「师父替徒儿收拾烂摊子,从古至今、一向如此,若你师父见死不救,才枉为人师。」

「我总是给人添麻烦。」檀棂抿嘴、落寞低头。

「哪只幼崽不添麻烦?只要你从中记取教训、有所成长,便不辜负他们。」帝江端起长辈之姿难得说几句正经话。

檀棂听了露出一抹微笑,嘲讽道:「如此说来,你幼时肯定也是个难缠的小鬼。」

「何以见得?」

「懒散、贪吃、自大、城府深、嘴巴坏,这样还不难缠啊?」檀棂细数帝江缺点。

帝江一把掐住她软嫩的脸颊,问:「你说谁呀?」

「好、好、好,认输、认输行了吗?」檀棂赶忙投降、免得多受皮肉之苦。

帝江瞧她恢复精神,也放下心来,话锋一转说起正事:「棂儿,咱们该行动了。」

「治水?」这次檀棂反应倒快。

「不错。」

「怎麽做?」帝江起初便把握十足,檀棂好奇帝江有何治水良策。

「开辟新河道。」

「这法子出尘大人他们不是用过了吗?但效果有限啊。」

「历来治水之法就那麽几种管用,重点不在於用什麽方法,而在於做得够不够彻底。」

「他们都挖了三条河道了,仍然无济於事。」

「三条河道如今亦成泛滥之态,那是他们无能,我只须修一条河道即可解除此番灾患。」

帝江胜券在握、胸有成竹,檀棂相信他不是信口开河之人,笑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帝江领着檀棂前往天河邻近的一处丘陵,立於丘陵之上正好能眺望天河滔滔之象,帝江早已到此勘察数回,出尘等人挖掘的三条河道位置实佳,帝江便从中挑出最合适的一条水道、省去不少工夫。

帝江伸展四肢、打算大展身手,檀棂回忆起与他相识後的点滴,他曾使出的招式尽管力量不弱、却全是基础术法,若四大瑞兽各有绝技,混沌一族位列四大凶兽,他们又有何特殊才能得以凌驾他族之上?

檀棂好奇帝江的绝技而目不转睛打量着他,帝江注意到她的视线,问:「你用这般炙热的眼神望着我有何意图?」

「帝江,你很厉害吗?」

「哪方面?床帷之事还是……?」帝江调戏道。

檀棂逐渐习惯他语带戏弄,不多加回应,续道:「法术造诣如何?」

帝江嘴角一扬,有些不可一世的味道,他轻拍檀棂脸颊说道:「远超你想像。」

帝江让檀棂後退十步,只见他双手在胸前结印,一道肉眼可见的灵气从他躯体散出、渐成飓风之状,檀棂仅知帝江懒散,殊不知他也曾同樱椥一般被混沌族视作难得的天才,十二万年的逆境造就了他一身强大厚实的修为,是为活命、也为雪耻。

帝江的气息引来天河河畔众仙家的注目,檀棂更是看得目瞪口呆,她早知帝江深藏不露,却万万没想到他的修为竟不亚於枒杈、墨夷,若非他有此本事,枒杈当年怕也不会找他结盟,想到这儿,檀棂感到些许不安,连枒杈都驾驭不了帝江,檀棂真能凭藉帝江的爱意将他掌控在手吗?

檀棂陷入沉思之际,一阵天摇地动将她拉回现实,大地传来隆隆巨响、耳中满是轰鸣,帝江双臂一展,下方的一条新修河道刹那下陷,翻滚的天河水大幅涌入地势较低的河道中,然而,河道的土壁无法承受涌动的猛水、渐成崩塌之势,这也是为何出尘等人开辟三条新河道尚解决不了天河水患的原由,天河水势过猛,即便修渐河道也只能稍稍分散水流,一旦新河道引入大水,河道便会溃堤崩塌。

眼见河道即将倾颓,檀棂不禁喊道:「糟了,大水快冲垮河道了!」

她抬头一看,帝江依然稳若泰山,他笑道:「棂儿可信我?」

既然他还笑得出来,檀棂自然不疑有它,大方回道:「我信。」

「那便让你瞧瞧我混沌一族的看家本领。」

语毕,帝江朝地面一击、将法力注入土地中,帝江用了一种檀棂闻所未闻的术法将土地的质量强化,使松软的地质凝为坚硬密土,同时在河壁及河底刻意留下孔洞、令部分河水得以深入土壤之中,用大地的力量吸收、消弥这暴涨的天河之水。

帝江此一举非但阻止了新河道的崩毁、成功分流天河水,更替绵延十数里的新河道周围带来新生之机,有水之处便有生机,可想而知未来将有聚落以新河道为中心发展出一片繁荣景象。

檀棂盯着新河道稳健分流、天河汹涌的水面渐趋平静,不自觉对帝江投以崇拜眼神,甚至化作言语连番称赞,听得帝江心花怒放。

「我族的『地土之术』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帝江方才所使即是混沌一族最擅长的「地土之术」,通过修行者自身法力便可易土改地,修练有成者,筑山造海亦可为之,犹如麒麟族的雷电之术、凤凰族的业火,各族皆有所长,而混沌族的血脉最适御土神术,可惜混沌族遭受迫害、隐於世间多年,那令人叹为观止的地土之术早已受世人遗忘。

天道是一个圆,消失的东西总有一日将再次回归,即便未见得有人能认得出……。

麒麟族的秘术也好、混沌族的地土之术也罢,在这纷乱的世道再次回道世人眼前,是否能得善果尚不可知,唯有一点能断言,他们必会在这长远的历史中留下专属的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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