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韶華茫茫 — 第二十七章:楓 下

火燎原境内满是红枫巨树,最矮的枫树亦有十层楼高、十个人围成一圈都不见得能环住那粗壮的树干,绯红的枫叶四季不败、将火燎原染上一片血红,凤凰族人长居枫树之上,树与树之间搭着木桥、连接着无数建於树上的木屋。

火燎原近处火山林立、温泉众多,空气中弥漫着浓浓刺鼻的硫磺味,照理火山之近、枫树难以生长,偏偏这特殊的枫树品种凭藉着火山养分茁壮为参天之势,造就了火燎原一片奇景。

檀棂近几年在三界声名大噪,她一入火燎原便引来诸多凤凰围观,人人都想见见这名拥有麒麟秘术之人是何等人物,有些凤凰站在树梢、有些躲在树後、有些光明正大在檀棂面前瞅着她,凤凰族素出俊男美女,一下被一群红发佳人围住,那景象实在惊人,檀棂心想若是凤凰族有心攻占三界,怕是派出族人使出美男计、美人计,三界立马落於凤凰族之手。

「你来了。」火玛瑙一贯地气势万钧,只是如今他对檀棂的态度越发温和,不似以往一见就怒面相对。

「你知道我要来?」

「真龙族长派来传信鸟,说你近期将到访火燎原。」

「孚央哥哥就是聪明。」

「跟我来,我带你去见那只河豚精。」

「等等,我是不是该先去拜见朱华大人?」檀棂来到凤凰族地盘,若不向族长问声好似乎说不过去,何况多年前朱华曾说过想见见檀棂,檀棂身为後辈自当前去拜见,听她这一问,火玛瑙眉头一皱、有种难以言喻的尴尬之色,四周的凤凰族人也是有口难言,檀棂连忙问道:「我说错什麽了吗?」

火玛瑙摆摆手,回道:「与你无关,只是族长眼下不在火燎原。」

「朱华大人去哪了?」

火玛瑙和凤凰族人的脸色更加难看了,火玛瑙吞吞吐吐、隐晦说道:「族长......族长听闻人界出了位青年才子,特去切磋。」

「朱华大人真是好学,都是神族翘楚了还这般勤奋。」檀棂不由得赞叹朱华的不耻下问。

火玛瑙说得好听,实则是朱华喜好俊美男子,听说人界有位千年难见的美男子便迫不及待想去调戏一番,凤凰族人为维护名声不敢直言朱华的独特爱好,幸好檀棂脑子不甚灵光,未发觉火玛瑙弦外之音。

接着,火玛瑙便领着檀棂前去探望河豚精,途中檀棂向火玛瑙致谢当日重生池畔相救之情,火玛瑙故作高姿态,批评檀棂愚蠢无知、又抱怨每次遇到她总没好事,甚至赔上一条命,若非凤凰得以涅盘重生,此刻火玛瑙早就轮回去了。

「我知道给你添麻烦了,我跟你道歉,行吗?」檀棂自知理亏,不敢多言。

「道歉换不回我一条命。」

檀棂为难地挠头,问:「那什麽换得了啊?」

「以命换命。」

檀棂大惊、退後数步,惊恐问道:「你不是想杀我泄愤吧?」

火玛瑙被误当恶人,不满骂道:「我要想杀你又何必救你?你脑子有病吗?」

「也是,吓我一跳。」檀棂拍拍胸口、冷静下来。

火玛瑙走近檀棂、一手揪住她的领口将她整个人提起,檀棂双脚悬空、本能地搭上火玛瑙的双肩保持平衡,二人便这样呈现着奇怪又诡异的姿势,火玛瑙瞧了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一眼,又将目光移回她脸上,此时檀棂又感莫名其妙、又如惊弓之鸟,她心中不断叨念果真不擅长与火玛瑙相处、压根儿弄不清火玛瑙究竟在想什麽。

「你说不杀我,那、那不会是想打我吧?」檀棂紧张地有些结巴,她委屈说道:「要打也行,能别打脸吗?」

火玛瑙怒问:「我何时要打你了?我像是要打你的样子吗?」

檀棂点头,「……像……。」

火玛瑙见她惊恐,松手将她放开,檀棂一落地不巧让地上的枫叶滑了一脚,朝後撞上一棵枫树树干,刚站稳脚跟,火玛瑙一拳头挥来打在树干上,树干应声裂出无数痕迹、树上火红的枫叶震落,下起了一场枫叶雨……。

「记住,你欠我一条命,此生必须偿还。」火玛瑙鲜红的双瞳倒映着檀棂不知所措的脸庞,但很快地……那错愕转化成了怅然。

「此生我欠的命太多了,也许天道根本不该让我来到世间。」檀棂想起手上沾染无数鲜血,露出悲伤神色。

「胡说什麽!」火玛瑙掌心一握,捏碎了一部份树身,说道:「族长说过每一个生灵来到世间都有意义,你拥有的力量是天道所赠的武器,既然是武器便无好坏之分,全在於你如何使用它,如此妄自菲薄是对天道的不敬!」

檀棂握紧腕上的黑曜石手串,问:「为何是我呢?若天道把这力量给了枒杈或樱椥岂不更好?为何偏偏给了无用的我呢?」檀棂身边仅有火玛瑙,可火玛瑙很清楚这并非对自己提的问题,檀棂寻求的是天道才知晓的答案。

「天道不可测,至少在我看来枒杈、樱椥皆无德无能拥有麒麟秘术。」

「我才是德不配位。」

「说得不错,你十分差劲,不过不至於一无是处,天道选择你必有你的可取之处,倘若你真觉得自己无能,便该成长起来、早日成为与之相配者,而非一味自怨自艾。」

火玛瑙的鼓励正是檀棂如今想做之事,她明白自己能力有限,所以必须强大起来、利用一切可用事物,方可完成枒杈遗愿、保护樱椥,她一向觉得火玛瑙难缠,直到重生池受刑前才醒悟火玛瑙实为古道热肠的好人,眼下他的一番鼓舞更令檀棂确信火玛瑙就是一尾刀子嘴、豆腐心的别扭神兽。

她微微一笑,这一笑她释怀了,却让火玛瑙脑中陷入一阵空白,随即心脏狂跳、呼吸不顺,上回在隐里她脱口唤火玛瑙一声哥哥时,他即有此乱心之兆,这回又是这般,火玛瑙不懂究竟为何面对檀棂时屡屡不由自主……。

檀棂说道:「火玛瑙,我忽然觉得你人挺不错的,要是不那麽凶就更好了。」

火玛瑙扭头退开,驳道:「被你的赞扬只让我觉得悲哀。」

檀棂低声怨道:「称赞你还不高兴,果真难伺候。」

「你咕哝什麽?」

「没什麽呀,你不是要带我去找师父吗?走吧。」

「跟我来。」

火玛瑙重整心绪,刚走两步,檀棂忽然喊声:「你等等。」

「何事?」他的口吻听着不耐烦。

檀棂绕道火玛瑙身前,手一举从他头顶取下一片掉落的枫叶,道:「你沾上叶子了。」

说着,她将取下的枫叶塞到火玛瑙手中,随後自顾自延着小道前行、留下望着掌中枫叶发愣的火玛瑙,鲜红的枫叶彷佛一把槌子敲在火玛瑙心上、震得他心烦意乱,最终,那枚枫叶被收进了火玛瑙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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