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韶華茫茫 — 第十七章:粉紅豬小弟 下

真龙族没有了墨夷,迎来新族长与新气象,隐里悄悄发生着变化,远在地界忘川河上的水榭上也慢慢燃起了新的火花……。

混沌族帝江将檀棂从重生湖畔救走,随後将人带回了住所「弄音水榭」,弄音水榭建於忘川河上,支架深入忘川河底,几万年来未曾腐损半分,除木材产於地界极为坚固外,上头也施加了法术,免得水底的幽魂与鱼虾一时牙痒胡乱啃咬。

弄音水榭伫立忘川河上多时,从未有人晓得曾经赫赫有名的四大凶兽之一的混沌族竟安居於此,弄音水榭共有三座院落、围成三角之状,一条长廊长驱直入忘川河中央,长廊尽头有一小座看台,看的自然不是什麽优美景色,低头唯见无数幽魂挣扎不休。

一道黑色人影手中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穿越条条走廊来到一扇红色圆门前……。

「主人,药熬好了。」这把嗓音似男非女,难以辨别性别。

屋内传来浑厚低沉、语速极慢的声音:「进。」

黑衣人轻轻开门入内,屋内粉色猪崽正躺在一张软垫上,身前架着一本书,每当猪崽读完一页,翅膀一挥,书本便自动翻页,同时他身边还放置着各式糕点,一个个鱼贯飞入他口中,渴了便有茶杯飞来自动将茶水送入嘴,过得好不惬意。

「喂她药。」粉色猪崽甚至懒得翻动,只出一张嘴。

「是。」

黑衣人将药碗放於床边小桌上,舒软的床铺上躺着不省人事的檀棂,她已数日未醒,查验伤势也无大碍,只能多灌些补气汤药,黑衣人掀开斗篷帽子,露出的脸融合男子的俊、女子的俏,第一眼难以看出是男是女,无庸置疑的是其中性的面容令人一眼万年。

「汝鱼,换茶。」

「是,主人。」粉红猪崽一声叫喊,黑衣人双眼一闭,屋内便腾空多了一名与其长相一模一样之人,那人立刻端起茶壶去了厨房准备新的茶水。

此名唤汝鱼之人实为一尾「何罗鱼」,何罗鱼一首十身,分身之术便是何罗鱼一族与生俱来的本领,最让人称羡之处在於每一分身皆拥有与本体同等的修为与能力,三十九王院中抢夺定界石、重生池畔勇猛抗敌者皆是汝鱼一人以分身术所为,汝鱼本体虽为女性,可因性徵在身,剩余九名分身的性别各有不同,执行任务时她亦会根据状况决定派出不同分身。

汝鱼如今八万岁,自幼刻苦修练、修为稳实,加上分身术共享一个脑袋、使得每位分身默契极佳,攻击力远大於同等人数、同等实力的敌人,之所以成为帝江随侍乃因幼时险些命丧神族之手时,帝江偶然相救,此後汝鱼立誓终身效忠帝江、视他为主。

帝江素日以粉色猪崽的模样见人,以他十二万岁的修为要化成人形不费吹灰之力,可偏他是个能躺就不坐、能坐就不站的终极懒性子,这一千年来他只出过两次门,一回是此番前往重生池搭救檀棂,上回便是险些在三十九王院外的桃园中被檀棂烤来大快朵颐那次。

这两回之前帝江已整整八万年没出过弄音水榭,算算时日正好是汝鱼成为他的随侍那时,帝江有了人伺候起居,自然没了出门的必要,成日吃吃喝喝、睡睡玩玩,好不乐活,就是苦了汝鱼像个老妈子瞻前顾後、做饭洗衣兼洒扫屋子,三十九王院以为混沌族灭绝便是因为这位族长乐於安居家中,外人还以为弄音水榭的主人是汝鱼。

汝鱼一手扶着檀棂、一手将汤药喂入她口中,许是良药太过苦口,受了刺激的檀棂五官一皱、扭着身子缓缓清醒,汝鱼连忙将她放回床上并禀告帝江,帝江挥动着小翅膀,晃晃悠悠地落於床铺上,接着迈开肥滋滋的小短腿爬上檀棂胸前、伸出猪蹄拍打她的下巴。

「醒醒呦。」

檀棂睡眼惺忪,也没看清身处何地,便将帝江误为枕头抱着坐起身,她呆坐了好一会儿,待意识清楚,她方惊觉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住在一间陌生的房间、抱着一只陌生的猪崽!

不,不对!这只猪崽她见过,她明亮的双眼眨了眨,终於忆起曾在桃园与其有过一面之缘。

「猪小弟!」

「你才是猪,你全家都是猪。」帝江不以为然,反驳时语态一贯慵懒。

檀棂一头雾水,看着怀中的猪崽、又瞥了床边站得直挺的汝鱼,微开的窗子露出一抹景色,她认出了那熟悉的河面,抱着猪崽赤脚跑到窗边,推窗一探,一片夜色垄罩大地,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与铁锈气味,污浊的河中溺着成千冤魂,偶尔跃出河面的人面鱼是双生麒麟最爱的食物,此处是……地界忘川河。

「我梦游了?」这是第一个闪过她脑袋的猜测。

帝江计上心头,顺势道:「不错,你还打碎了本座一把玉琵琶,得赔啊。」

「我、我真打碎了你的琵琶?」檀棂一听要赔偿,紧张得直结巴。

帝江朝汝鱼使了个眼色,汝鱼心领神会,道:「碎了,支离破碎,你砸的。」

「那……我怎麽赔你啊?」檀棂轻易中计。

帝江一脚踩在檀棂左腕的黑曜石手串,故意说道:「这法器不错。」

「这不行,对我很重要,猪小弟你要点别的吧。」

「重要?因它能封住你体内那股诡异的秘术之力?」

「你、你说什麽?」檀棂大为吃惊,这秘密三界应当唯有枒杈与她自己知晓。

帝江未答,迳直对汝鱼道:「饿,煮饭去。」

汝鱼退出房外,不久便端来了十菜一汤,帝江爬上桌,一盘一盘扫空菜肴,期间檀棂不断提问,帝江充耳不闻,她转而询问汝鱼,汝鱼只会一个劲摇头,没有帝江命令、汝鱼一个字都不会说的。

问不出答案,檀棂原想离开,可房门被施了结界,她破解不了、根本出不去,显然这屋子的主人还不打算放过她,无计可施的她只好坐在桌边等帝江完食,岂料帝江酒足饭饱後亦不搭理檀棂,往床上一扑呼呼大睡起来,汝鱼抱来一笼灵蛙,在灵蛙的悦耳歌声下,帝江睡得香甜。

随後汝鱼再次踏出房间、在外头做些家务清扫等工作,檀棂趴在窗台上忘着她忙里忙外,正觉得她一人打理这麽大的院落太过辛苦,下一瞬汝鱼便化出三名分身,四人同心协力,没多少工夫就大功告成了。

檀棂看在眼里,啧啧称奇同时也想起了一千年前发生在三十九王院之事,枒杈告诉他九名黑衣人闯入王院欲抢夺定界石,三界喜穿黑衣之人多了去,会这麽巧就是眼前的汝鱼吗?

黑衣人不见得是汝鱼,但当年三十九王院一案的幕後主使必是混沌族帝江。

檀棂灵光一闪,猛然回头看向床上粉红猪崽,古籍和神兽牌上混沌一族的画像皆是六只脚、两对翅膀,正符合这只猪崽的长相,可混沌应是没有面目的,檀棂却清楚地看见猪崽细长的双眼、肥厚的猪鼻、还有方用完餐一嘴油腻的嘴巴,这又与书上描述不同,檀棂陷入苦思。

她走到床边,仔细观察,问:「分明有鼻子有眼睛的,你不会真是混沌族长帝江吧?」

檀棂思索无果,靠着床柱、席地而坐,嘴中念叨:「不晓得枒杈怎麽样了?不会被三十九王院的人抓了吧?怎麽记不起来在重生池的事呢?」

檀棂忧郁地随手提起一旁的其中一只竹篮,里头的灵蛙正哼着动人的催眠曲,令檀棂想起了云泥居的樱椥,道:「樱椥有没有好好睡觉、好好吃饭呢?自己能洗澡吗?会替灯影树浇水吗?樱椥……我马上就回家了,你千万别哭……千万等我……。」

一滴泪落在灵蛙背上,她抱着竹篮、听着乐曲,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床上的猪崽睁开了眼,方才檀棂说的一字一句他听在耳里,望着窝在床脚睡去的女子,他心中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

他小心翼翼将檀棂怀中装着灵蛙的竹蓝移开,自己钻进了她怀抱,混沌族虽落败多年、甚至被三十九王院追捕,他终归是一族之长,依偎在女子怀中实在损及威严,他也明白不该如此,可从檀棂将他误为枕头抱着,他感受到她怀中的温暖,她身上飘散的淡淡皂香令他心旷神怡,躲藏多年,这是他难得有的一丝安宁。

他不懂为何偏偏在檀棂身上有此感觉,直至听闻檀棂说出那句有鼻子有眼,他终於恍然大悟。

混沌族并非没有面目,而是常人根本看不见,在外人眼中每一尾混沌的脸上唯有一团粉肉,纵然父母亲族也不例外,世上能见到混沌真容的唯有一人……他的命定之人。

帝江对命定之人从不感兴趣,对他而言,一盘五花肉更有魅力,他不懂天道为何替自己选了这样一个女子,但她善厨、懂乐,恰恰合了帝江的唯二兴趣,想想他也没什麽可挑剔的。

「是就是吧,起码长得像人。」

帝江嘴上不饶人,花花肠子也不少,特地将檀棂从重生池畔带走也有其目的,在他们成为天命书上彼此的唯一前,想来檀棂的日子不会好过。

此刻的她还不晓得醒来後,她的命运将彻底反转,而对亲手将她带进自己世界的帝江,未来……充满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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