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韶華茫茫 — 第八章:定界石 上

三十九王院中聚集来自三界各处的种族,空中飞的、水里游的、土里钻的全都来了,四张王座後的名墙无一不闪耀着光芒,自成立来这便是人来得最齐的一回,仰头望着形形色色、奇形怪状的领袖们,双生麒麟不由得张大了嘴。

墨夷以真龙族族长身分兼任当代三十九王院的院首,理所当然得先来段冗长又客套的开场白,过往众人总耐着性子听完,可墨夷方才说了几句寒暄之辞,便有人迫不及待打断他的发言……。

「够了。」开口之人正是同为四大瑞兽的旋龟族,族长红尾此番未到,委任其孙出尘代理族长之职,出尘向来高傲、更不喜与这一屋他看不上的仙妖共处一室太久,於是替焦急的在场者说出了心里话:「来者皆为定界石,那些无谓之语省了吧。」

墨夷并未看向说话的出尘,反倒瞥了邻座的枒杈一眼,枒杈朝墨夷做出俏皮的表情,同样期待着墨夷开启定界石之论。

枒杈将双生麒麟带离隐里後便不再赌博、不必向墨夷借款,因此去隐里的次数也少了许多,虽说当年孚央与檀棂的婚事闹得相当不愉快,所幸檀棂不介怀、孚央也全力补偿,二族关系并未恶化,加上墨夷及枒杈友谊坚如磐石,枒杈晓得墨夷做此抉择必有考量,偶尔仍会前去隐里与他饮茶谈天,只是无论枒杈怎麽逼问,墨夷始终不松口红尾究竟说了什麽。

时间一久,枒杈放弃从墨夷身上探听消息的意图,也淡忘了婚约作废一事,倒是墨夷耿耿於怀,不但对檀棂避不见面,与枒杈相处时总透着不自在,墨夷对自我要求高,那回悔婚算得上玷污了他毕生以诚的信条,他当然无法如同麒麟一族坦然。

庆幸的是墨夷面对的是枒杈,撇去二人多年情谊,枒杈待人处事拎得清,在他孜孜不倦地主动亲近下,墨夷才能逐渐破解心障。

出尘的开门见山使得三十六王院诸人屏息以待,墨夷不再卖关子,只见他双手结印,大殿中央凭空现出一个刻满咒文的玄铁盒,盒上咒文用以封印内藏之物,其外更有墨夷联手族中长老设下的十八道封印,可即便真龙族倾尽全力亦无法完全压制定界石的力量,一颗定界石足以支撑一界之地,堪称三界最强法器,其无可比拟的强大透过层层封印传达至每位在场者,修为较弱者甚至出现的不适之症。

玄铁盒一开,彷佛有道无形巨浪自盒中冲出、袭卷整座三十九王院,多人因受到定界石的侵蚀而不支倒地,某些族长为保护自己人而张开结界,枒杈反应也快,早在看见玄铁盒及十八道封印之际便早早设好了自保的结界,双生麒麟在他的结界内完好无损。

枒杈姿势不正、瘫坐在王椅上,先是揉了揉右边的太阳穴、後又轻轻按摩右眼,旁人目光紧盯着玄铁盒,唯有时刻关注枒杈的檀棂查觉了他的异状。

「……枒杈……。」檀棂在王椅边蹲了下来,扯了扯枒杈的右边袖口、一脸担忧。

枒杈拍拍她的头顶,笑道:「没事,别瞎操心。」

檀棂看向玄铁盒,在墨夷的操控下,玄铁盒封盖开启,传闻中的定界石终於出现在世人眼前……。

定界石缓缓自盒中浮升、约莫一颗葡萄大小,表面布满诸多尖刺、形似海胆,透明清澈、近处却围着一圈黄色光圈,单论外观,三界中比它更独特、更精致的法器多了去,然,定界石离盒之际,作为盘古开天辟地以来第一件法器所散发的灵性与其中蕴含的无尽力量深深冲击着在场者的心脏。

环顾四周,无一不是两眼发光、满脸算计,即便是枒杈、出尘等出身四大瑞兽者也抵挡不了定界石的诱惑。

据墨夷解释,这颗定界石乃是真龙族扫荡妖族时偶然激活了一座天界火山造成喷发,灾难过後,在滚滚岩浆中他们发现这颗带有强大力量的法珠,一名真龙族人最先触碰了它,定界石之力窜入其身,百步之内,那人肉身便承受不住当场炸裂,就连号称三界中最坚硬的真龙之心亦是支离破碎。

定界石的力量远远超过当世者所能掌控之范围,无法估量的恐惧迫使墨夷联合族中长老布下层层封印免於再有人误触定界石而受害,但墨夷心中清楚无论施下多少封印,定界石终归能够破解一切,为了彻底解决定界石现世替三界带来的风险,墨夷重启三十九王院、召集各族,愿集众人之力商讨封印定界石之策。

当然,墨夷也是知道多数人觊觎定界石的力量,将定界石带到众人眼前必将掀起一场场的风波与斗争,无奈定界石太过强大,比起族与族之间你死我活的厮杀,定界石一旦失控,搭进去的将是一界的万物生灵。

墨夷权衡轻重,选择了他所认为能保住最多人的法子。

「此乃支撑天界之定界石,相信不必我解释其力量之强大众人亦知,今日召集诸位正是为安置定界石寻个去处。」墨夷本就顶着一张冷峻严肃的脸,这回皱起了眉头更让人感到不可亲近。

「安置?为何要安置?」二层楼传来反对之声,一名貌似瘦弱、中气却十足的老神仙端坐着,脸上雪白茂盛的须眉几乎遮住了他的五官。

此人名唤杜衡、现任貔貅族族长,近来貔貅族在各场战役中表现出色,一度赶及四大瑞兽威名,杜衡参与过无数战争,深知在此世道唯有手握绝对的实力才能屹立不倒,定界石之威冠绝三界,杜衡认为与其雪藏定界石,不如开发利用其威能更有助於三界生灵。

杜衡道:「三界纷乱、生灵涂炭,何不藉定界石之力稳固三界平和?」

「定界石乃盘古大神稳定三界所炼,岂可沦为私用?再者,三界当中谁人可驾驭定界石?」墨夷当场驳斥,三颗定界石各存於天、人、地三界,存在至今一直以一己之力撑起一界,这颗定界石既在天界现世,想必是属於天界那一颗,墨夷担忧若使用不当,难言是否导致天界崩塌,墨夷严词:「定界石不可用,将其安置、使其永行稳固天界之职,方是唯一之法。」

「阁下未免太多虑了,定界石蕴含无穷法力,即便用了,对它也不过是九牛一毛,况且天地万物皆有消殒之时,今日不用,阁下又如何保证明日定界石不会油尽灯枯?指望一颗定界石永保天地稳固,岂非成了安于一隅的胆小之辈?」

杜衡所言不无道理,定界石虽然强大,也无人可保证它永世长存,该用则用、该来的也总会来,杜衡更愿意冒险一试。

杜衡一席话恍若星星之火、燎起了众人私欲的心原,今日到场者有些为睹传说法器真面目、也有些闲着无事凑个热闹,但更多的是满心盘算着如何利用定界石的有心人。

身兼真龙族长及三十九王院院首的墨夷开口便斩了大夥对定界石的觊觎,众人忌讳着他不敢多言、只得强压心中渴望,而今杜衡当面反驳墨夷决定,替众人添了底气,一时间三十九王院中一位又一位的领袖挺身声援杜衡,再强大的威势亦挡不了悠悠之口,三十九王院乃是众议院,如今多数人赞成使用定界石,即使墨夷作为院首也无法擅断。

不过,墨夷既然敢召开院会、将定界石带到众人眼前,此时的情势早在他的料想之中,他也不再与人争辩,只是淡淡道了一句:「若诸位决定借定界石之力,提取的力量如何分派予各族、又该由谁负责保管定界石?」

墨夷提醒了众人,在这兵荒马乱的世道,谁得了定界石便可成为天界霸主、甚至一统三界,与生俱来的自私藏在内心深处,今日再冠冕堂皇、信誓旦旦说着保卫和平,明日便可屠尽所有违逆者,三十九王院中大多数皆是名不见经传的小族,想当然尔定界石轮不到他们手上,那麽一旦有人得到定界石,率先倒楣的就是这些无所依凭的弱小种族。

退一万步说,纵然定界石的力量平均分给各族,彼此之间难道不会为了抢夺对方的份而再起杀戮?届时这些小族别说分到一杯羹,甚至随时有灭族之险。

墨夷之所以反对利用定界石,一来为安天界稳固不倒、二为减少无谓的抢夺,凤凰族与旋龟族听了墨夷所言也想通了其中利弊,纷纷开口支持墨夷,对他们这些大族而言,即便没有定界石,对其高高在上的地位也毫无影响,相反,若不慎让旁人得了定界石,危及自身的可能更大。

墨夷与杜衡形成了两股势力相互拉扯,二人的唇枪舌战动摇着三十九王院中每一位的决定,期间麒麟族始终未曾表态,枒杈只是静静盯着那颗定界石若有所思……。

枒杈的异状令檀棂越发不安,她不喜欢院中吵杂的争执、不喜欢各种自私的嘴脸、不喜欢这颗突然现世的定界石。

「为何要拿出来呢?」她咕哝着抱怨,身旁的樱椥却听得清楚。

樱椥误以为檀棂是向墨夷提问,於是喊道:「檀棂问你为何要拿出来?」

樱椥的大嗓门穿透了争吵声,像支利箭划破了空间,安静瞬时回到了三十九王院,檀棂瞠目结舌先是望着觉得自己做对事而沾沾自喜的樱椥,又转头看见整院的人将目光落於自己身上,当下无所适从地巴不得挖个洞钻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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