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韶華茫茫 — 第二章:釣了隻河豚 上

檀棂因课间偷食惹得五花先生大怒,为避其怒气,檀棂决定今日不再见五花先生。

樱椥洗漱後,换上一身粉色衣衫,一般而言,男子穿上如此粉嫩的颜色总令人觉得违和,樱椥非但未有半点不搭嘎,反倒替本就俊朗的容颜添了和美之气,檀棂起了坏心眼,蓄意将樱椥的头发梳成左右两团子,还仔细替他系上红丝带。

「嗯?」樱椥望着镜中自己的发型有些疑惑,抿着唇、皱着眉,转头指着头上发团子、对檀棂道:「圆的?」

「圆的。」

「好?」

「好。」

「喔。」樱椥眨了眨眼,表情虽有缓解,依旧微妙,不过檀棂既说好,他也相信这便是好,樱知的小小世界中,檀棂即是真理。

替樱椥打扮好後,二人外出寻点小吃,听闻地界忘川河中的人面鱼味道颇佳,他们决议前往地界。

门前,檀棂与樱椥双双现出真身,一尾黄金角的白麒麟抖了抖身躯,背上的金毛在日光照射下闪闪发光,胸前的月形标记更是夺人眼球,另一尾灰麒麟额上尖角为暗红色,背上则为鲜艳的五彩毛,二尾麒麟并肩而立,一瞬间,四周彷佛入了另一空间,洁净明亮、尘埃不沾,三界中神兽多不胜数,却并非每一种族皆可顷刻以自身高洁不染的气息感染他人,麒麟之所以能挤身四大瑞兽之列,除了昔日先祖打下的基石,那流淌在血液中的圣洁或许才是真正的原由……。

一回,五花先生於课堂上讲解上古之事,说起三界种族千万,却以四大瑞兽为首,皆因四大瑞兽各有旁人难及之所长。

「真龙睿智、凤凰长生、旋龟则有预知之能,麒麟又何以占据一方之位?檀棂,你说。」五花瞧她心不在焉,专门点她回答。

「啊?嗯……因为……跑得快?」檀棂不知自己有何异於常人之处,要说赢人的大概便是那冠绝天上天下的奔跑之速。

五花先生拍桌,怒言:「朽木不可雕也。」五花先生一怒,底下学子噤若寒蝉。

檀棂低语:「朽木也不想被雕呀。」

五花先生听力极佳,为此檀棂被罚抄录上古史书,整整一个月她都没松过手中的笔,樱椥认为檀棂遭欺,甚至冲至竹屋与五花先生大打一架为檀棂出气,樱椥天资虽好,短短三百年的修为岂是五花先生的对手,後来落得五花大绑、送至真龙族长面前处分的下场,只是那场对战造成了竹屋损毁过半,所藏书籍更是因樱椥的雷火烧毁不少,樱椥也因与五花先生这一战声名大噪,要知道,五花先生的竹屋收藏着无数典籍,不乏珍贵古着与孤本,为保护书籍,竹屋里外布下层层结界,而樱椥小小年纪却轻而易举破坏了数位真龙族高人的成果,未来不可限量。

五花先生惜才,又因樱椥灵智有损,故而亲自向真龙族长说情,多得五花先生牢记所有藏书内容、可再抄录,真龙族长方对樱椥从轻处罚,但此一事後,樱椥便被禁止前往竹屋。

事後,最大的苦主便是檀棂,樱椥犯错乃因她而起,她又是樱椥长姐,後续的工作五花先生皆指名她帮衬,那笔她又多握了好几月,只是最後她依然不知麒麟究竟有何旁人难及之所长。

两尾麒麟在地面奔跑了几步,随後飞天疾行於云间,檀棂、樱椥竞赛般互相追逐、互相超越,玩着最原始的游戏、乐不可支。

忽然,前方扬起黑烟与尘土,焦味与腥气同时传入鼻中、难受得紧,他们眼下是麒麟真身、不便掩鼻,檀棂於是化为人形、捏起鼻子,樱椥学着她变回人样,只是这气味对他影响似乎不大,他并未刻意掩鼻。

「打架,很多很多。」樱椥感知前方战场激烈,本能地提高警戒。

此处是天界与人界交界,但以划分而言仍属天界,天界中少有大规模战事,檀棂脸上原有的笑容渐渐消退,她静静望着硝烟升起处,心中不安,莫非三界已乱至这般地步?

三界生灵万千,种族亦是多如繁星,自上古之期各族间冲突不断、杀戮不止,为安定三界,十万年前,当时最强大的四个种族真龙、凤凰、旋龟、麒麟合意创建「三十九王院」管辖三界,凭此四族无上之威,三十九王院转瞬成为三界中最有势力的组织。

在四族的号召下,各族纷纷加入三十九王院,此後三界纷争、是非对错皆由三十九王院众议所决,有了一个绝对的制度後,三界之争确实平缓许多,而真龙、凤凰、旋龟、麒麟也自此获得了「四大瑞兽」之称,以敬其为三界和平所为贡献。

然,十万年过去,大夥儿逐渐摸清游戏规则,分帮结夥、相互勾结,致使三十九王院不再公正,已有流言传出诸多大族意欲退出三十九王院,若他们退出,三十九王院将是墙倒众人推,可明眼人却也看出即便大族不退,三十九王院亦逐渐崩解……。

因三十九王院势力渐弱,往日战火又起,这些年多少小族被并吞、甚至被灭族,檀棂居於隐里受真龙族庇护,但即便是她,对这动乱之势同感忧虑,近期她每每去见孚央,他总是盯着标满记号的三界地图沉思着,真龙族作为四大瑞兽之首,肩上的担子实非外人可知。

眼见尘烟平息,战事已尽,檀棂一时兴起想靠近点看看情况,走没几步,数颗白钻般的圆珠发散着光芒自檀棂与樱椥身边飞过,樱椥初见此物、好奇去抓,即将补回一颗之际,檀棂将他的手拉了回来……。

「别碰,那是『轮回丹』。」

「轮回丹?是什麽?」

「是绝望……也是希望。」

「轮回丹」乃是神族独有之物,在神族死後,轮回丹将带其灵魂进入下一世。

神,为生灵最终型态,若神族没了轮回丹的指引,便只能归於虚无、四散於天地间,因此,轮回丹对神族而言极为重要,失了轮回丹即意谓着终结。

檀棂望着高飞的数颗轮回丹略感惆怅,这并非她首次见到轮回丹,轮回丹的出现代表死亡、也是重生,所以檀棂才会认为那是绝望与希望的共同体。

檀棂想起曾经见过的轮回丹,比这些更璀璨、更美丽,思念之时,一声呼唤自下方传来……。

「檀棂,是檀棂吧?」一道声音从下方血淋淋的战场传出,檀棂低头一瞧,看见一名身穿铠甲、约莫凡人三十来岁的男子正使劲朝她微笑挥手,他身上沾染许多鲜血、发髻也因厮杀失了整齐,他的眉眼与孚央相当神似,却比孚央多了几分成熟、随性与热情,隔着衣衫仍藏不住壮硕威勇的身躯。

「夭夭哥哥!」檀棂大吃一惊,纵身而下,樱椥紧随其後,着地後,她问:「夭夭哥哥,你怎麽在这儿?」

「打仗啊。」此人正是孚央长兄、亦是真龙族长长子,他身後一同奋战者或是真龙族人、或是真龙族的同盟,皆以夭夭为首。

「怪不得近来隐里内没你踪影。」仔细想来,檀棂已有数月未见夭夭。

「要不是老爹的命令,我也懒得出隐里啊。」夭夭无奈叹道。

一阵酒气窜入檀棂鼻中,来源正是夭夭,她道:「你又喝酒啦?打仗能喝酒吗?」

「打仗更要喝酒,有劲!」夭夭好酒,隐里之中无人不知,奇怪的是似乎从未有人见过他醉酒。

「好吧、好吧,你开心便好。」

「别告诉你嫂嫂。」夭夭有位爱妻,这麽交代檀棂并非他的妻子反对他饮酒,而是不愿她多思虑。

「我不说,商羽嫂嫂也知道。」

「乖。」夭夭方要拍打檀棂的头顶以示疼爱,樱椥嗖的一下挡在檀棂身前,顺带把夭夭的手按到自己头顶,他的眼神尖锐,显然不是争宠,而是不想夭夭碰触檀棂,夭夭心领神会,收回了手,问:「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地界,吃人面鱼去。」

「不用上学堂?喔,我明白了,你又惹五花老头不高兴了吧,所以乾脆逃课。」

檀棂竖起两只大拇指,道:「聪明!」

夭夭拱拳,道:「客气!」夭夭同样师从五花先生,檀棂走的就是他的老路,在檀棂之前,就属夭夭被五花先生赶出学堂的次数最多。

「那夭夭哥哥你忙,我和樱椥先告辞了。」这疮痍的战後之景,檀棂实在不想多待。

「等等,外头可不太平啊,天界已然如此,你们两只小麒麟还敢往地界跑,那儿可是比天、人二界惨烈百倍,不怕被抓去炖了?我看你们还是回隐里捣乱去吧。」

夭夭虽不如孚央与他们亲近,终归是看着他们长大的,过些日子檀棂与孚央成婚便是真正的一家人,加上夭夭本性敦厚,怎麽都不能放任他们冒险。

再者,即便是神族亦有生老病死之时,神兽血肉有助提升修为、延年益寿,心怀不轨之人捕猎神兽食之时有发生,遑论世道纷乱,谁又顾得上仁义呢?

檀棂、樱椥对视一眼,默契点头、异口同声说道:「要去。」

他摇头道:「一个傻、一个蠢,果真是双生的。」

樱椥一听不高兴了,反驳:「不傻、不蠢!」

「还不傻?瞧瞧自己头上梳的是什麽东西。」夭夭用手中的剑柄抵了抵樱椥的发团子。

「呀,忘了。」经夭夭一说,檀棂一撇手将樱椥的发型变回寻常发髻,没了可笑的造型,樱椥的俊气加乘数倍,檀棂本就只想开个玩笑,当她发现樱椥因自己的缘故而被讥笑,心中无比懊悔,她摸了摸樱椥的脸颊,安慰道:「别听他的,樱椥才不傻。」

「嗯。」旁人的言行不曾动摇樱椥半分,能让他上心的唯有檀棂。

檀棂朝樱椥笑了笑,回头对夭夭说道:「夭夭哥哥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我们自己会照顾好自己的。」

语毕,不顾夭夭的叫唤,檀棂带着樱椥继续前往地界。

夭夭心觉言语有失、冒犯了双生麒麟,原要追上去致歉,岂料麒麟脚程之快,纵然他拼命追赶也只能看着他们的背影逐渐远小……。

「跑、跑得可真、真快。」夭夭停下脚步,气喘吁吁,「罢、罢了,回隐里再找他们赔、赔不是吧。」

夭夭落寞回头,他这人向来没什麽尊卑观念,从好的方面而言,他待人平等、不以种族出身评断他人,端看个人品性,是非对错他也看得明白,可这也导致了诸多自视甚高者的怨怼,夭夭曾於三十九王院中为一只小妖状告蛟龙,不说蛟龙乃真龙的旁支、双方有着亲缘,单是妖与蛟龙的势力之差便已注定二者间难有正义,最後三十九王院决议小妖诬陷、当场处死,而蛟龙全身而退。

那回之後,多数大族对夭夭不满,不过碍於他是真龙族长长子而不敢明言,真龙族长亦察觉大族之怨,因此特意将夭夭派往战场平息骚乱,一方面避避这风口浪尖的处境、一方面也可赢回些声誉。

夭夭征战之际,孚央在各种族间的声势大涨,族中长老亦认为孚央沉稳的性子更适合继任族长之位,有人猜测真龙族急着让孚央迎娶檀棂正是为了稳固孚央的地位,毕竟麒麟族虽大不如前,总算顶着四大瑞兽的名头,二族联姻有好无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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