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玉香没想过这位不近人情的儿子会那麽快接起她的电话——抑或因为连这是她的电话都不晓得,才会这麽快接上。
不过後边的猜想很快就被打断了。
「陈女士有事?」严末沉冷的声线经过话筒修饰,依旧听不出半分暖意。
他的手机里是没存她的号,但那串数字毕竟自小看到大,不会记错的。
陈玉香被这气压低得顿了顿,清了声嗓才道:「我就有话直说了,你为什麽招惹萧家的人?」
萧家严家,半点没有交集,无生任何瓜葛,她就不懂萧家老爷为何给从未深交的严父来了电话,要他们夫妇管管自家儿子,别让他在外如初生之犊,四处无事生非。
那语气和内容粗暴的程度是让严父再也听不下去,直直挂了电话。
然而他们还是对萧家老爷的话心存余悸。
不用多久,他们便得知萧家出了什麽事。
这显然不光是牵起池子涟漪的小事,是翻腾起巨浪海啸的大事儿啊⋯⋯
惹得严父严母手心冷汗直冒。
若论萧家於严家是否有可利用之处,那便是只剩进出口贸易物流产业的部分了。
故而保持好关系依然是必要的。
尽管眼下萧荣物流的前途光景不怎麽明亮⋯⋯
严父严母双双不解,知晓自家这位儿子多麽绝情寡义、独善其身,若不是有事碍着自己的眼,怎会费了心思,出这麽一大手笔?
严末听着这质问语调,猜出了陈玉香就是要来让他罢手的。
可刀已然用力挥下,哪来转圜余地?再说,不想想对方姓萧,他何来这种慈悲心?
门都没有。
全若见严末接起电话後便静静放任对边撒泼胡闹了一阵,全程置若罔闻,而後只简单一句,看似复杂的情况转眼间如拨云见日般明了——
「陈女士,我不介意花点时间仔仔细细查上正严医疗。」
正严医疗,严父严母历经了血泪,一手成立的事业。
两老听了脸色煞地刷白,就是公司不带任何可查性,他们也深谙这小子绝不会留情的脾性。
无中生有也好,只要能查出点芝麻小事,终将借他的手酿成大祸⋯⋯
那是多少年的心血,岂能容他胡来!
对边很快止住了嘴,不久後声筒传来几道带规律的机械音。
从此再无人阻他收拾萧家那孙子。
这男人,对付眼中钉肉中刺的手笔,当真是前头让人嚣张,後头就让人落得一败涂地。
密闭的空间再次蔓延着沉默,白光却不如方才刺眼。
两位男人都不是话多的主,全若却觉得此刻有话必须问出口。
老大不小都三十二这岁数了,难得的好奇心却隐隐作祟,憋得他那是这段时日浑身不对劲儿。
全若寻思了会儿,试探性地抛出一句:「我那时候看她寄了个东西出去。」
严末写字的笔一顿。
看着这反应,全若明白自己猜对了,却还继续问:「给你的?」
笔下的墨已然晕了好大一片。
不过几秒,脑海的画面陡然被姑娘娇小的身影填满,他想拨开那些不听使唤缠绕而上的紊乱心绪,却始终难以从中抽身。
直至周遭空气凝滞良久,他才低低应声:「嗯。」
得到答案,全若也不问东西是什麽,离去前不外乎万年来同样几句叮嘱,留下严末自个儿状似阅览卷宗,实则心思早已浑然不在其上。
他放下笔,拉开上锁的第二层抽屉,有个木质深色相框置於深处。
好似望着画面里头的身影,那抹身影⋯⋯下一刻就会出现在眼前一般。
严末就这麽盯着好一瞬,不由得轻笑一声。
清浅上扬的弧度,嘴边盈满了丝丝涩意。
过去他总觉得自己缺乏耐心,要什麽总是得来太容易,没有障碍能阻他前路,就是一刻都多等不了。
後来才发现并不然。
耐心就和想念一样,是习惯,是任性。
世上唯独她,一抹笑容一记回眸,转瞬间便能令他明白——
追求她,急不来。
甚至来不及弄清自己怎会愿意奉上此生所有耐心,只为周旋於她身侧,回过神,又是新的一轮想念萦绕心尖。
时序不间断地更迭,没有她的日子一天天过,没有她的时间也一步步走⋯⋯
他很天真地想,哪怕要等一辈子也没关系。
只要她肯回来,只要没将他拒於千里之外⋯⋯
才明白自己的耐心其实很好,等一个人可以等很久。
才明白自己的宽容无限,只要她愿意回来,什麽都不用说,他能毫无二话地吸收姑娘没留半点不舍离开而造成的伤害。
他不怕等,只怕等了她不回来。
严末心思飘荡远方,久久不见回轨迹象,愣是将他拽回现实面的,是门口处李承安的声音。
他敲了两下门框:「吃饭了兄弟。」
严末略微敛眼,不动声色地将东西收回抽屉,锁上,低哑声线有些疏懒:「不饿。」
而後又觉得不太对,补问了句:「你今天怎麽找我吃饭?」
怪了,换作之前,就是再忙,李承安这小子也是抽空就带着林芷一块儿吃饭去,哪轮得到他现在口中所谓的「兄弟」了?
李承安自然知晓严末在想什麽,他抿了抿唇,有些犹豫,说得温吞:「林芷出国去了。」
心弦顿时间好似被枚弯勾轻挑了下,严末微蹙了眉,压下那抹怪异感,面上平静地等着李承安下一句。
被双锐眸直盯得浑身发毛,李承安忍了片刻,烦躁地挠挠後脑勺,叹着气一副破罐子破摔:「找小曲去了,说是顺道玩⋯⋯」
也就在这一刻,严末恍若听见一道清晰无比的断裂声。
再下一秒,他什麽都没收拾,只抓起几样必要物品,就朝呆愣於门口的李承安扔了句:「周一下午帮我出个庭。」
忽然被点名代班的李承安尚未回魂:「啊?」
「我会让当事人同意的。」严末套上外套,拍了两下他的肩,「放心,你别让这案子结掉就行,剩下的我来。」
李承安:「⋯⋯」
再回神,哪里还有严末的踪影。
李某人额角青筋狠狠一跳,就怪自己多嘴。
这男人的冷静与理智,怎麽但凡与「全曲」二字牵扯上,就通通不见踪影呢⋯⋯
*
严律追妻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