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米色陶瓷杯里,一杯热美式飘着氤氲白烟,香气飘散,悄声地在空中交织出些许苦涩与温润。
午後的阳光穿透大片落地窗,斜照进屋里,映在米白大理石地板上,有些儿反光刺眼,同时也照得屋子里边某人郁卒的表情更加显眼。
全曲搭在桌缘的手点了点,坐在吧台椅上双脚晃呀晃的,她正纳闷着自己怎麽就表白了。
表白也就算了,她会如此积极主动,估摸着这点已经吓坏彼此。
是的,没错,她就是在一切充满暧昧的条件构成的环境下,一时间鬼迷心窍般地,没有多加思索得说出心里话了。
但这些此刻在脑子里都不构成待解决烦恼,问题是接下来。
为了缓解悄声横亘在彼此之间的尴尬,她想说问问彼此怎麽认识的,孰料严末居然绷着脸无情地把她赶去睡觉,坚持她所有事必须靠自己想起来,今早再面无表情地把她送回家,并且途中没有任何一句废话。
与不久前温声哄着她的人简直判若两人。
这是在玩拒绝还是哪招?
严大律师出手的招式她实在看不明白。
思及此,全曲就忧郁了,烦躁地挠了挠随意散落的长发,端起一旁的咖啡灌下一大口。
然後无法克制地咳了几声。
⋯⋯烫。
她总有一天会被自己蠢死。
正当某快被自己蠢死的小姐纠结在自身过於白目的行为时,一则新讯息从手机屏幕上跳出。
全曲扬了扬眉,会给她传讯息的也就几个人。
全若:在家麽?
经验告诉她跟这人传讯息浪费时间,便直接拨了电话过去。
反正只要她回传一则讯息後,全若也会直接推定她有空,并且是可以通话的状态,便直接乾脆地一通电话过来。
比起讯息,电话沟通更快速,是他俩一直以来的共识与习惯。
对方很快地接起,「喂」了一声後单刀直入:「最近医院忙,今天有空过去看看你?」
两句话,乾净简洁地进行近况说明。
全小姐嘴角抽了抽,心想这人性子到底急什麽急。
「现在?」她问。
「对。」
「来吧,我正闲着。」
估计全若是早在附近,不到十分钟已经出现在她家门口。
大抵是基於职业习惯,全若一进门,目光始终停留在全曲经过包紮的右手掌上。
全曲非常庆幸自己穿着长袖毛衣,否则再让他看见左手上的伤,那脾性肯定是要气得把房子给掀了。
全若等了好半晌,她不自己解释,他便问了:「手怎麽了?」
早已在心里模拟过几遍被他这名犀利的医生问了伤该怎麽答,全曲语气淡淡的:「切水果的时候不小心划伤了。」
挺有说服力的理由,全若不疑有他,应了一声後迳自朝沙发走去。
好吧,面上就算再淡定,全曲心里面对这位表哥的质询,还是会有些紧张的。
她稳了稳心绪,拿出玻璃杯,在里面注入已经煮沸过并且经过冰箱一夜冷藏的冰水。
「今天怎麽有空来?」全曲边说边在全若身边坐下。
他喝了口水,润润嗓子後才道:「排休。」
听着排休二字从自家表哥口中说出,全曲微挑起眉:「你也舍得休?」
全若睨了她一眼,眼神充满了她对於自身指控的不满。
避开他逼人的视线,全曲面上没什麽表情,语气却是满满的挖苦:「谁让你如此热爱工作。」
「全曲。」男人低沉的声线十分悦耳⋯⋯但现在全曲听来是特别具威胁性。
她难得笑得积极,双眼眯成一弯月似的:「我这不是替你担心人生大事嘛。」
全若眉头一皱:「什麽大事?」
「全医生都老大不小三十二岁了,还⋯⋯」全曲徐徐地说着,辅以右手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最後无情地敲出重点二字——
「单身。」
全若:「⋯⋯」
全曲瞧了眼他面色铁青的模样,特别想笑,但为了确保生命安全,她还是尽力憋住了:「叔叔也跟我提过好多遍了,话题永远不离宝贝儿子到底有没有在替自己的婚姻大事着想。」
那位宝贝儿子又是一脸黑:「⋯⋯」
全若没有半分好口气:「他没事跟你提这些做什麽,成不成家的,我自己看着办。」
「还有跟你纠正多少遍了,他是你舅舅,不是叔叔,族谱分清楚。」
她才不管,「叔叔」对她来说念起来比较顺。
「还不是你一路看着办到这个岁数了,也没点儿成绩,怎麽让人信服?」全曲凉凉地回着,狠狠地打脸她这位平常谁都惹不起的表哥。
她看了面色阴沉的男人一眼,继续不留情地说:「医院里也有些不错的女医生吧?或是护士?再不济,来来去去人那麽多就没个顺眼的?」
本以为会被她这番话刺激到,岂料全若向身後一靠,声音带了几分慵懒:「每天看着心脏都没时间了,还看什麽女人。」
全曲:「⋯⋯」
她莫名觉得有点儿道理。
默了半晌,倏地脑子一个机灵,她身体就坐直了,面向身後的全若,严肃地提问:「女人主动呢?在你这有没有心动的可能?」
全若冷冷地丢给她一个字:「烦。」
全曲:「⋯⋯」
敢情您是性取向其实非女性,或是另有隐疾⋯⋯
盯着她若有所思的表情,全若不轻不重地弹了她脑门一下:「瞎想什麽。」
「⋯⋯什麽都没有。」全曲缩了缩肩膀,那想法谁敢说出来。
更何况她一开始只打算听听男人碰上女人主动追求的相关想法而已。
全若观察着她细微的表情变化,脑子也是灵光,「你最近对谁主动了?」
只见他一双长腿接叠,一手搭在沙发椅背上,模样懒散却形成对他人不容忽视压迫。
偌大又宽敞的客厅,被他锋利的眼神这麽一看,全曲却觉得空间特别逼仄。
见她闭口不答,全若心里自然也猜了个七七八八,被他从小看到大的人儿还想瞒住这点心思,真怕他看不出来?
他忽然就笑了。
被他笑得不明所以,全曲不禁蹙起两弯眉:「你笑什麽?」
全若淡淡的答:「严末对吧?」
怔了三秒,全曲目瞪口呆:「你知道严末?你怎麽知道他?」
让他住你这四年了,怎麽会不知道他。
全若心里开始担忧起自家堂妹的智商与一般推理能力。
不过此时成功转了风向,在对话上占了优势,全若表示十分舒坦。
最後他什麽也没说,自顾自地起身,收起嘴边一点都不收敛的笑:「前面让你不答,这回我也不想答。」
全曲:「⋯⋯」
谁让她挖坑给自己跳了。
「你说啊!」她气急败坏地指着全若高挺的鼻,「说不说!」
後者倒是气定神闲地拿起放在一边的外套,抬手揉了揉她的发,动作满满宠溺,「走了,照顾好自己。」
「⋯⋯」
全曲嘟着嘴,跟着起身送他到门边,缠了他一路不说就是不说。
关门前倒是不忘愤恨地咒他一回:「你就等着单身一辈子吧你!」
全若在门外笑着接收她不具威胁性的发言,边走回车里边给谁拨电话。
响了几声对方就接通了。
全若一手拿着电话,一手调整後照镜位置,「不忙的话见个面吧,我现在就去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