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严末是一个多星期之後,同样是C大门口对街的咖啡店。
全曲更确定了之前都是某人单方面的巧遇。
不然她现在能十来天都在同个环境,却遇不到人?
盯着电脑发了一会儿呆的全曲,在意识到脑子里的画面充满严末之後,硬是将那些思绪赶了出去。
全曲觉得自己最近的种种思想实在太偏离正常轨道。
真是拜全若所赐。
好想一掌从头顶给他拍下去。
支着头大力地叹了口长气,刚想伸手将咖啡拿来喝,一道熟悉的沉稳嗓音便从头顶窜出:「叹什麽气。」
全曲愣了愣,抬眼就见声音主人神色自若地在自己面前坐下。
这会儿应该搞失踪的人怎麽就出现了?
见她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眼底却充满着惊愕与意外,彷佛看见了什麽不该看的东西,严末抽了抽嘴角:「看到鬼?」
她点点头,又连忙摇头。
严末怀疑了自己的双眼。
全曲终於回过神,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这里有人坐了。」
好整以暇地滑着手机,坐在别人位置上的人凉凉地道:「人来了再说。」
全曲:「⋯⋯」
就是料定了这位置是空着的。
但她此刻一心就想把这个混乱思绪的罪魁祸首赶走,「你应该忙着上课吧?」
「没课。」
「法律系不是很多书要念?」
「执照考上了,念什麽书。」
「⋯⋯?」
全曲不禁怀疑自己的听力。
照林芷平常的抱怨,她人生中仅有的暑假剩最後一次,大三那年的七月他们便要开始全心投入到国考准备的阶段,这回眼前大四还没毕业的人已经考上了?
严末浅浅地打量她一眼,被她的表情逗乐,「提早毕业,提早一年考,不难。」
她无语地盯着那颗无法令常人理解的脑袋,提早毕业提早考不难⋯⋯好,这些都不论,难是难在还真给你考上了。
被彷佛一种在看稀有生物的眼神观察着,严末的太阳穴跳了跳,补充道:「李承安也是一样。」
全曲表示天才的世界果然只有天才能懂。
她的脑袋不差,能考上C大就代表还不错,只不过早在高中毕业的当下她就做了绝不再翻阅教科书的决心。
那会杀光她脑细胞的。
承担不起。
後来严末说了,虽然他已经毕业,但还是选择旁听两堂由法官或外界实务律师在C大开的专题课程,对他颇有助益。
全曲以沉默代替想将他赶走的种种藉口。
罢了。
见她不再说话,严末看了眼时间,淡然地问:「要不要吃饭?」
全曲其实想拒绝,不过三餐对她来说,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环节,刚好她也饿了,实在不想因为跟某人周旋而延後自己的用餐时间。
她从电脑中抬头,眼神充满了不信任:「说不要你就真的会走人?」
严末以「怎麽可能」的眼神作为回应。
她默默地着手收拾电脑,先是对自己这种变得过於好说话的性格恼羞,在此同时,还欠着他一杯咖啡的事实又忽然在脑中乍现。
巧了,现在还在咖啡店呢。
「介不介意现在『清偿』欠你的那杯咖啡?」
严末不知道滑了多久手机的手指一顿,似乎听出了她话中别有用心的意思,用着一派正经的口吻拒绝了:「饭前不适合喝咖啡。」
全曲感叹自己居然对这种回应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他们最後进了家附近的面店。
晚餐时间,生意挺好的,两人等了一会儿才有位置空出。
全曲只点了碗乾面,本还想点盘小菜,但不久前喝了杯咖啡导致她有点饱,便作罢。
接下来的期间,大部分是严末看着她吃面的满足感快飙破临界值的模样,忽然就有些失神。
这是他们第一次一起吃饭。
没有特别挑过地方,选个灯光美气氛佳的环境,他却觉得此刻挺好。
她吃东西时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净白小脸不复冰冷,像只小白兔双颊把食物塞满满的,让人想忍不住偷捏一把。
但他忍住了。
发现他都没怎麽动筷子,全曲从碗里抬起头,吞下口中的面,问道:「怎麽不吃?」
严末这才回过神,捞了口面放进嘴里。
调味还不赖。
再看了眼她的碗,红通通一片,面底下积了一层辣油,调味还不赖的念头转瞬而逝,严末纳闷了:「你吃很辣?」
全曲简单地「嗯」了一声,又吸了一口面,那样顺口的模样,看着根本不像在吃辣的食物。
这间面店的辣酱她还蛮喜欢的,是老板亲手做的,也是她难得在一家面店吃到会辣的辣酱,一般人加一匙就差不多会被辣到了,她可以加了三匙还吃得安然无事。至於其他店的辣酱不用说了,基本对她来说都是摆设,辣不到人的。
虽然她向来口味清淡,但在遇到可以调味为麻辣的食物时,瞬间就成了无辣不欢的重口味。
尤其是遇到上层总浮一层火红辣油的麻辣锅时。
严末目光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对这种吃辣行径不置可否,心里盘算着以後该如何禁止她继续如此狂妄地吃辣。
伤身。
天色渐晚,仲夏南风吹起,夕暮晚霞间,将暖黄天际染上一抹神秘紫红,不觉间令人着迷。
入夜的城市,街道上人来人往,喧嚣中有独自沉寂的二人并列走着。
将全曲送到女宿楼下,一路沉默不语的严末在她继续往前走时把人给叫住了。
她倒是十分好心地转过身,没有装作没听见,「有事?」
「不好奇这几天怎麽没看见我?」
全曲毫无犹豫地摇头。
严末看着她有些心虚的表情,微眯了眼。
⋯⋯好吧,其实有点。
不晓得自己怎麽变得敌不过他锋利的眼神,全曲顺着他的意问:「干麽去了?」
听听这充满不情愿的语气。
只见严某人玩心一起,微勾了唇,语气轻佻,满是戏谑:「不说了。」
全曲:「⋯⋯」
她一声不吭地掉头就走。
耍人啊!
严末看着她恼羞成怒的背影,有些失笑。
他真是什麽幼稚的行径都做了。
这几天事务所里接了个大案,就连身为实习生的他也一并加入,不分昼夜地分析案件,疯狂得调阅过去是否有相似的实务判决,再忙着大夥儿一起讨论是否有更具把握的攻防模式。每天都忙得昏天地暗,大多时候都直接睡在事务所,隔天再回家换套衣服,再继续回到事务所埋头苦干,直到今天他才终於可以稍微喘口气。
然後就开始想她了。
然後想说去咖啡店碰碰运气好了,没想到还真让他遇到她。
彼时她正双眼无神地盯着电脑,加上叹了口大气,模样简直跟个失意文人没什麽两样。
甚至没发现他来了。
在她用充满惊讶与嫌弃同时并陈的眼神盯着自己的时候,实在觉得好气又好笑。
装模作样地滑着本就没什麽内容可看的手机,把近期新闻都看过一轮後,眼看着离饭点还有些时间,又不好没事干地直直盯着她,只好继续低头又把看过的新闻重刷一遍⋯⋯
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才约她吃晚餐。
然後不久前就想用玩笑话闹闹她。
想着难得的休息日如此度过,严末站在原地就这麽笑出来了。
是挺好。
有她在,一切似乎都会变得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