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台陌生的车开来这,全若从後照镜多留心了两眼,就见全曲从车上下来。
挑了挑眉,他还不知道自己如此待人冷淡的堂妹会上别人的车了。
甚至似乎还跟对方说了会儿话。
他从车上下来,一身挺拔的靠在车旁,等着全曲缓步过来。
并且不出他意料的,她连最基本的关心都不表示,一出口便是:「有事?」
「刚好在附近,就碰碰运气来看看你了。」全若语气也淡淡的,接着亮出自己的手机萤幕,「刚想问你有没有在家。」
这对男女,不说真的很难知道不是亲兄妹。
待人总是冷冷淡淡的,以及惯性的面无表情,毫无温度的说话方式⋯⋯全逸人老说全曲是被全若带歪的,才会也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但他俩彼此都知道,全若是打从骨子里的寡冷,全曲只是一种让自己免於再受伤害保护色。
她其实对待熟人也是可以很可爱的。
比如现在对他说话会有多点玩笑话。
全曲挑起了眉,一脸戏谑:「那你成功看到我了,完事了?」
全若:「⋯⋯」
见他一副气被噎住的表情,全曲没忍住轻笑了声,转身走去开门,全若则跟在她身後。
「你什麽时候去跟我爸说一声,自己的性格不是被我带偏的?」
全曲背着身都能想像他的表情,肯定委屈巴巴的,「也不是全然没你的责任。」
「⋯⋯」
他想掉头走人。
进到屋内,全若环视了眼乾净得如新屋一般的室内,主动关心起自家堂妹:「这学期不是住进学校宿舍了?」
言下之意便是——你的洁癖怎麽能这般严重,他甚至早就做好在充满灰尘的沙发上坐下的准备了。
全曲一点都不意外收到他的话中话,这位老兄总是认为她的洁癖已经严重到强迫症的地步了,「周末都还是会回来的,打扫不能少。」
住得离C大太远,来回通勤一年之後觉得实在过於奔波,她就和林芷一起住进学校的双人房间了,而唯一让她接受宿舍的原因,便是双人房或单人房都有独立卫浴。
依她如此严重的洁癖,实在不能接受公共卫浴。
她本想申请单人房,结果被林芷缠着要她一起陪她住双人房,最後自然拿林芷没辙,只好从了她的意。
全曲边说边把从瓶装水倒出的冰水递给全若,「不过常温水倒是一周没换,不能喝了,将就点吧。」
谁都知道全若不爱喝这种来路不明的瓶装水,只喝煮沸过的水。
身为一名医术精湛的医生,还真是注重自己金贵的身体健康。
全若抿了一口,他果然还是不喜欢瓶装水独特的味道,皱了皱鼻子,嫌弃地把杯子往桌上摆。
她见状,立刻收走水杯,一点也不留情:「那就别喝了。」
瞧瞧这无情的兄妹。
其实他们感情挺好的,全若大了她八岁,当年事情发生後,与全曲叔侄关系还不错的全逸人主动愿意成为她的监护人,後来住进了他们家。
然而受到不小冲击的她无神地过着每一天,精神总浑浑噩噩的,都是他陪在身边照顾。
如亲哥哥一般,是发自内心的宠溺。
甚至基本上取代了父亲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唯一可惜的便是随着全曲逐渐长大,说话方式简直与他如出一彻,互相都快被对方气憋了那种。
他再凉薄,也是多少希望可以有个跟他撒娇的妹妹。
最後希望破灭,而他也很快地认清现实,等他哪天看见全曲撒娇,就算是死而无憾了。
看了眼神情百无聊赖地滑着手机的全曲,全若忽然想到那辆陌生的车,开口就问:「刚刚那是谁?」
耳膜自动屏蔽调声音似的,全曲避而不答。
全若微挑了好看的眉,特别轻浮:「男朋友?」
「⋯⋯」
「男性朋友?」
「⋯⋯」
「性伴侣?」
我去。
全曲差点被刚吞下去的口水噎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看着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的,说起话来就是尺度无边无际的疯子。
他被瞪得一脸无辜,口吻十分无奈:「谁让你不说话。」
「什麽都不是。」她淡淡地道出个解释,最後却被红了的耳根默默出卖。
什麽都不是?
全若玩味地看着红了脸的堂妹,内心是挺兴致盎然,嘴上倒是真的语重心长:「谈谈恋爱吧。」
全曲决定无视掉这个「忠告」,不给半点回应。
见姑娘打定主意不理自己,他又道:「多个人陪,你也能比较心安不是麽?」
尽管语气听着漫不经心,彷佛是随口一说,但一字一句却是直直道进心底。
全曲玩着手指的动作一滞。
接着一道低沉微哑的声音开始在耳边回荡。
全是昨夜哄着她的话。
她还真因为那些言语,逐渐安下心了。
看着全曲略微失神的模样,全若知道自己猜中姑娘的心思了,只是本人尚未发现罢了。
老是强迫自己隔绝在种种情绪之外,他看了都心疼。
她的人生不该在充满恐惧的阴影下度过。
她才二十岁呀。
「小曲。」
全若轻轻的一声叫唤,倒是拉回了全曲的思绪,她侧头看向他,後者的眼底情绪意味不明,却给她指出一条明路。
「会带他去那个地方,不就是心里信任他了麽?」
那个只有她与母亲回忆的地方。
她拿来独自怀念母亲的地方。
谁都不能进入的,她脆弱不堪一击的内心世界。
严末怎麽进来的?
认识的时间也不长,她完全不熟悉这个男人,还曾经一度将他视为仇敌⋯⋯
然而就在她最绝望无助时,下意识拨出的号码居然就是想早日断绝关系的男人。
甚至在话筒对边传来他沉稳的嗓音时,自己好像就多出了一分力,抽回了点理智,不再那麽害怕,慢慢地能思考了。
并且在他出现的霎那,她崩溃了。
她觉得自己可以崩溃了,一个人憋着忍受着,太痛苦了,她真的快受不了了。
然後他静静地让她在自己的羽翼下放肆地哭着,接受她整夜情绪一点都不受控的模样。
时间彷佛静止了许久。
先是眨了眨眼,再垂下眼帘,全曲微微勾起嘴角,语声很轻,听着像是呢喃:「我疯了吧。」
真的疯了。
疯了才会在自己没发现的情况下,把一颗心完整地交给一位陌生人。
太荒谬了。